景帝目光淡若,淺淺落下:“起來吧。”
待明光起身,又道,“你就在門口站著。”
眾臣訝住——景帝竟就這麼放過她了?
莫說一乾舊臣,與明光相熟的新臣們也感意外。
舊臣們則已將眉頭擰成死結,既厭又妒。
分明已卸甲,卻因身上侯爵可以照常參朝;掛個龍驤衛大將軍虛銜,便特許配弓上殿。
而今,開國第一次大朝遲到,竟毫無責懲,隻打發個臨門聽朝……
何等榮寵!
誰能不厭?又幾人不眼紅?
卻見明光沒心眼似的露齒一笑,道了聲“謝陛下”,便走到殿右武官隊末,頂著眾人目光,大大方方臨門而站。
眾舊臣心頭怒氣又是一湧。
看她這番做派!
竟當真將榮寵視若應得,毫無負慮!
他們用力捏緊了手中笏板,才將目光轉開。
不料這一轉,忽然變得微妙了起來……
文官隊伍前排,剛好站了兩個與明光相關、身份微妙的人。
工部尚書裴齡,工部侍郎觀弘義。
裴齡自不用說,本以為其孫是望侯夫婿的首選,賀禮都收了一籮筐,瞧著勢在必得,豈料竟落了選。於是閉門大罵望侯庸俗武婦,方才朝會開始前也是幾次出言嘲諷。
頗有股水火不容之勢。
這觀弘義……則正是被望侯選中的那無名病秧子庶子的生父,未來的侯翁。
最微妙在於,二人同任工部之職,而觀弘義就在裴齡手下。
舊臣皆知,若非裴齡死死壓製,觀弘義早是新一任尚書了。
原本望侯未到,觀弘義又閉緊嘴巴當透明人,眾人還真差點忘了這一茬。
不過現在,也隻能暗歎可惜。
朝會已開始,自是沒機會看戲了。
於是幾乎無人注意到,一直靜作旁觀的中書令紀從善,目光從殿門口的望侯身上收回時,竟在武官隊末另一人身上滑過。
那人的麵貌,同觀弘義有五分相似。
正是觀家嫡長子,觀煦。
不過,即便有人注意到,也無從知曉紀從善看他的緣由。
除了他自己。
觀煦並未察覺紀從善這隱晦的一眼,但已沉沒於一瞬掀起的內心驚瀾。
在明光入殿、看清她麵容的那一瞬,他的心幾乎停了一拍。
竟是她……
她還活著……
“好了。”
景帝冷淡的聲音響起,掐斷了眾人散亂的心思。
“朕方才聽著,諸卿討論得很是激烈,想來皆有可言。那就站出來,同大家說說吧。”
眾臣一個激靈,心思瞬間回籠。
不料百官默立,竟無人出。
先前激動地高談闊論的每一名舊臣,這會都跟啞了似的。
隻悄悄將目光再次投向裴齡。
景帝等了一會,見還無人出聲,才看向裴齡,目無波瀾:“裴卿可有話說?”
滿殿的目光便光明正大聚了過去。
裴齡坦然合上折子,肅了肅衣袍,邁步走到中間,一拱手中笏:“回陛下,臣確有話說。”
景帝便一點頭:“裴卿說來。”
裴齡抬頭直身,從容道:“陛下,臣以為稅製可改,但具章有待商榷,且不宜在當下大改,應待三年。”
舊臣們瞬間鬆了口氣,甚至不由露出抹喜色。
明光亦揚起唇角,但與舊臣不同,她像聽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沒忍住而一笑。
無聲且隨意。
景帝不知有沒有瞧見,隻對裴齡道:“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