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天子手中弓(1 / 2)

《卸甲後武力整治宅鬥》全本免費閱讀

“你!”

裴齡一張老臉險些沒掛住,然而張了張嘴,一下間竟隻能吐出個“你”字來。

明光見了,疑惑道:“怎麼,裴公不願為陛下效命?”

裴齡眼皮狠狠一跳,趕緊轉過身去:“陛下——”

幸而景帝並無異色,隻道:“裴卿忠於國民、心係天下。朕心中有數。”

裴齡立即道:“陛下聖明!臣絕無異心,也絕非不願為陛下效命!隻是……”

景帝道:“朕信裴卿,不必多言。”

“明光膽大素愛直言,有句話倒真說得沒錯——遍觀朝野,隻老師與裴卿德才兼備。可惜老師隨我征戰、積勞成疾,洛京春寒,風雪一吹便致頑疾複發,臥床難起,近日兩省之務,都是朕在處理……今日大朝,朕本欲賜座,老師堅持不肯,才與眾卿同站。以老師現在的身體,助朕理國,已是勉力,實在不可遠行……”

“改稅之事,朕意已決。今日開朝雖為與諸卿共議,卻是求精益之道、推行之策,並議選督辦之人。”

裴齡心中一沉。

果然聽得景帝道:“明光力薦裴卿,朕聽之思之,卿確實可堪大任——”

卻不給裴齡說話的機會,竟直接看向群臣,“眾卿以為如何?”

群臣恍然。

至此,誰能還不懂?

什麼“望侯力薦”……分明就是景帝要讓裴齡來推行這個新稅!

她要讓他代表所有舊臣,同北地世家撕破臉皮!

“陛下聖明!”

自是明光率先出聲,回複景帝。

新臣們一下回過神,忙跟著低頭拱手:“陛下聖明——!”

頓時,隻餘大殿最前的裴齡與他身後一乾原本為了附議他的舊臣還抬著頭,愣愣站著。

景帝見了,便道:“裴卿何意?”

她那素無波瀾的麵容終於有了點不同,眸色微變。

寬袖遮掩下,裴齡早將一角衣料攥得死緊,此刻聞景帝問,才慢慢鬆開手,聲音卻硬了起來:“陛下,臣方才已陳明——臣以為,新稅不可改!”

他深吸一口氣,放緩了語氣,變為懇切,“陛下,南地百姓淳厚,又久受陛下恩惠,自然適合新稅、也能順利推行。但北地民風彪悍,雖同為陛下子民,卻全然不如南地百姓服從管教,稍有不順便喜作亂,燒殺搶掠、無惡不為,幸有各大世家出資,投入大量銀錢,招撫惡民為其勞作,才保得一番平定。世家不吝財寶、為君分憂,陛下卻要臣往北地推行新稅,取其財、奪其寶,豈不寒他們忠君之心!屆時,恐重生禍端、再起戰亂啊!”

“所以,陛下,恕臣無能,不能為您推行新稅!”

景帝聽完,垂著眼,竟不出聲。

好似為這一番言語所動,心生動搖。

裴齡見狀心中一喜,抓住機會,續道:“十三年前,桓帝便是因采納太子裕建議改稅,寒了世家之心,致使北上巡查時遭受惡民刺殺,險些喪命。回京後,再不提改稅二字。然世家忠心已傷,不再願花費自家錢財替朝堂招撫惡民,短短半年,各州亂象由生,不過五年,桓帝便無力鎮壓,隨之即是天下大亂、王朝覆滅!”

說到此處,他慢慢閉了下眼,好似不忍,“桓帝遇刺時,太子裕舍身相救,在惡民刀下丟了性命……彼時,舉國哀悼……”

那雙老眼猛地睜開,眼中竟忽然閃爍水光,像是因悲痛而生出了淚意,掩去劃過的一抹精光,深深看著景帝,“陛下,您難道——忘了嗎?”

群臣麵色微變。

幾乎不敢抬眼去看景帝。

有人卻笑了一聲。

群臣心跳險些一停,顫巍巍回首。

果然見明光那張熟悉的笑靨。

“裴公,我有點聽不懂、分不清。”與裴齡展現的沉痛模樣相比,明光的笑輕巧得幾乎冷漠,聲音也是,“你說這些,是在提醒陛下,北地那些占地欺民的世家、不敬王法的惡霸,是與陛下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呢……還是在警告陛下,陛下的祖父、陛下的父親都奈何不了的人……陛下——也彆妄想同他們作對!”

末句,語氣陡變!

一刹眸光如電,聲厲似箭,狠狠紮向裴齡!

“放肆!”

景帝豁然起身,麵色冷厲。

天子之威,頓時如山傾下!

群臣嚇得毫不猶豫屈膝,嘩啦啦跪了一地。

隻紀從善一人,麵不改色地站著。

裴齡自然也跪,口中則喊:“陛下,臣絕無此意!”

群臣深深伏地。

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明光卻還敢問:“那你是什麼意思?”

身體倒規規矩矩跪著,聲音因伏首而有些悶,語氣仍分外銳利。

裴齡覺得自己氣得頭昏,又不得不保持清醒。

根本一點都不想理會明光,可景帝此次竟沒再出聲嗬斥,那他便不得不回應。

心中已在破罵明光,口頭卻一派義正詞嚴:“陛下,臣隻是怕百姓再受戰亂之苦!”

“哈!”

明光重重嗤了聲。

“北地世家侵占土地、魚肉百姓,壓良為賤、草菅人命,勾結州官、隻手遮天!你口中那刺殺前朝老皇帝的所謂惡民,根本是北地世家與狗官拿刀架脖子上逼出來的!前朝未亂時,北地便已餓殍遍野;今陛下登基,分明天下大定再無戰亂,怎卻有更多的百姓爭相逃離北地?你可知短短十日,南下的流民竟便有十萬之數!”

她突然抬起頭,看著最前方裴齡跪拜景帝的背影,竟緩緩站了起來:“裴齡。”

“你說,北地百姓所苦,當真是戰亂嗎?”

裴齡自是看不見明光動作。

但他咬緊牙關,竟也抬起了頭,望向景帝,露出滿臉錯愕:“陛下!望侯所述,臣皆聞所未聞!敢問這些事,望侯都是從何處知曉?若、若北地真如望侯所言……那看來是,臣深居洛京,為人所騙了……”

他說著眼皮往下一跌,目光遊蕩,慌得飄無定處,好似真陷入了自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