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黃對於景成帝握住她手這事, 並沒特彆的往心裡去。
她壓根沒有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
並非她不知道潔身自好,隻不過並不以為男人和女人偶爾有個接觸就是十惡不赦大逆不道。
她也沒敢深猜此時景成帝的心思:也許他隻是單純拿她當晚輩憐惜了呢。
但仍舊有稍微的不自在。
徐盛也三番兩次的攥過她的手腕,她那時就毫無波瀾, 可能是因為篤定徐盛對她構不成威脅。
可景成帝又不一樣,他不像徐盛那樣直白和濃烈, 反倒因高深莫測而讓姚黃更加的膽戰心驚, 因為越是不確定他想什麼, 又會怎麼做, 她越是心裡沒底。
姚黃垂眸,視線落到自己手背上,有些自嘲兼自愧的道:“我可真是笨手笨腳, 采個花罷了,居然都能被草葉劃到, 不過無礙的, 誰讓臣女皮糙肉厚呢, 藥都不用搽,過兩天自己就好了。”
景成帝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 沒接話,卻也沒鬆手。
他的手相對姚黃的手來說, 又寬厚又結實, 帶著一股子成年人的韌度, 且他體溫也比姚黃高, 不知是不是姚黃的錯覺, 她竟覺得他的手滾燙。
姚黃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隻能儘量忽略這種不適,岔開話題,問景成帝:“陛下知道魯班嗎?”
景成帝抬眸看向姚黃, 不知道她這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道:“知道。”
姚黃瞎白話:“我以前聽說他發明鋸子就是得益於草葉的靈感。陛下您看……”
她從袖子裡掏出一枝細長鋸齒狀的草葉來,獻寶一般的在他眼前一晃道:“就是這葉子劃的我的手,若是用鋼水澆鑄,可不就是鋸子嗎?什麼木頭鋸不斷?”
姚黃無比慶幸自己因一時新奇,特意揣了這麼一片鋸齒型的葉子。
景成帝放聲大笑。
姚黃還真是個孩子,一根草葉也這麼感興趣,還當成寶一樣炫給他看。
他指著姚黃道:“你呀,你呀……”
倒是順勢鬆了手。
姚黃有些悻悻。他們的笑點都這麼低嗎?徐盛是,景成帝也是,她做什麼了?說什麼了?他至於笑成這個德行?
她隻能自我安慰:“能令陛下開懷一笑,也算是臣女的功勞一件。”
景成帝失笑道:“你這功勞立得可真容易。”他漸漸斂了笑,盯著姚黃,閒閒的問:“你乳名牡丹,可有什麼講究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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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
姚黃渾身寒毛都乍起來了,她覺得一定不是自己多想,從見麵到現在,景成帝的每一個問題看似毫無章法,可其實哪一個都不是“隨便”問的。
看似閒談,可各個問題背後都危機四伏,但凡哪個問題沒答好,都有性命之憂。
她很努力地做一臉無辜狀,和景成帝雙目對視,微帶苦惱的道:“這可難住我了,我的名字是阿爹阿娘取的,為什麼叫了牡丹沒叫彆的,我也不知道啊。就像我的出生沒人問過我的意見一樣,取什麼樣的名字,我也沒有自主權。不過我想,這就是個名稱罷了,我可以叫牡丹,也可以叫鐵牛啊,二蛋啊,沒什麼差彆。”
景成帝倒噎了下,抬眸瞥了姚黃一眼,道:“既是沒差彆,你怎麼不改個名字?”
姚黃毫無心理負擔地道:“可以啊,本來我就覺得牡丹這名不好。”
“嗬,為什麼不好?自李唐來,世人甚愛牡丹,牡丹是花中之王,又有氣節傲骨,你還嫌棄起來了?”
再富麗堂皇,也不過就是一株花罷了,固然有人愛牡丹,可還有人愛菊,有人愛蓮呢,這就像是蘿卜、白菜,各有所愛,還能都一樣了?
姚黃在心裡歎息一聲,儘管她不覺得叫了牡丹就一定能稱王稱霸,不過她尊重景成帝的忌諱,因此忙解釋道:“我何德何能?哪敢嫌棄?我不過就是覺得牡丹花太嬌弱了,不都說乳名起得越低賤越好養活?我這人百無一用,不學無術,既不擅詩詞歌賦,也不會調琴弄弦,充其量就是隻猴兒。”
景成帝不解:“這是什麼比喻?”
姚黃恬不知恥的道:“隻有被耍的份兒唄。”
還知道自己蠢。
景成帝失笑,道:“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姚黃不以為忤,輕哼一聲道:“我的優點不多,自知之明算是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吧。
其實如果非得要類比,我倒覺得,狗尾巴花和我最相襯了。
狗尾巴草生命力極強,不需要優渥的條件,漫山遍野,隨處可見,就算一把火燒個乾淨,第二年又是一片蔥蔥鬱色。”
她哧的一笑,道:“乾脆我以後就叫姚尾(yǐ)草。”
她是真的不在乎自己叫什麼,如果改個乳名能讓景成帝心情愉悅,她不介意以己娛人。
景成帝又是哈哈大笑,笑罷,不無戲謔的道:“我看你不是狗尾巴草,你是搖頭草還差不多。小小年紀,慣會花言巧語,阿諛奉承,極儘諂媚之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