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中-對-齊!
尖叫聲忽然湧起,初霽雙手撐傘,傘麵立在身前,被銀刃割得千瘡百孔。
周遭數百靈體,全部收攏在傘下,她們掙紮不休。
“放開我!”
“莫名其妙,我不要陪你去死啊——”
女孩將石玉舉在心口,周身怨氣圍繞著石玉,旋開一團耀眼的白光。
初霽深吸一口氣:“我丹田快乾了。”
身後怨靈喊:“撐住,求求你撐住。”
前有出竅銀刃攻來,後有怨氣衝擊,初霽一咬牙,丹田裡,紅青兩枚金丹飛速旋轉起來。
周遭混沌之氣不斷流入她丹田,初霽微微睜大眼,感受丹田震顫的幅度。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
——轟!
身後怨氣突然爆開萬條光華流雲,在猛烈的罡風中搖動。
所有靈體都浸染在這股怨氣中,她們捂著腦袋,尖叫咆哮,頭痛欲裂,跌倒在傘下。
初霽手中的白玉龍金傘,一點點湮滅成灰。
銀刃割破她的皮膚,兩粒金丹靠得更緊,糾纏得更加緊密。
金丹中期成!
身後怨靈感受到進階之力,古怪地盯著初霽。
段淵風看見她當場進階,攻勢都停滯一瞬,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模樣。
見過修士進階,沒見過初霽這樣奇葩的進階方式。
但修士進階後,丹田需要一段時間適應新的境界,正好是他擊殺初霽的時刻!
可惜,初霽此人不能用常識理解。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丹田壁堅實,渾身溢滿了澎湃的靈魔之潮,她揚起手,恢弘繁複的花窗再度展開。
段淵風感到阻力更強,眼底更寒:“你不是段家人!”
初霽大言不慚:“我就騙你,怎麼著?”
段淵風猛地加重力道,隻聽哢嚓一聲,花窗裂開。
初霽再補!
與此同時,身後的怨氣白光漸漸消退,悄無聲息。
冷。
一股冷意侵襲她後背,初霽如墜冰窟,脊椎都被凍僵了,額前被冷汗浸濕。
她微微扭過頭。
石玉躺在地上,靈體們接二連三站起。
她們雙目空洞,盯著段淵風,眼中漸漸升起恨意。
初霽愣了愣:“你們等一下。”
可惜沒有人回答她,幾百怨靈隻看向段淵風,陰冷的氣息遮天蔽日。
段淵風也隻得停下手中攻擊。蹙眉打量眼前場景。
被幾百個怨靈盯著看,恐怕也不是誰都有的經曆。
段淵風眉眼一沉:“有點麻煩,若一萬年前,我或許還真怕了。可惜,現在已經太晚了。”
他張開銀傘,瞬間化作千萬雨滴。
初霽忽然大喊一聲:“等等!”
段淵風真是煩透了她突兀的打斷,怒道:“你看清楚,我若不消滅她們,你今日也不能活著走出此地!”
初霽張開鐵骨傘,笑得渾不在意:“做怨鬼多自由,比死在你手上強。”
她揮傘擋住雨滴,身後怨靈們卻同時飛身撲向段淵風。
初霽傻了,這群家夥好好的傘不打,非要去淋雨。
可下一刻,她看見段淵風臉色大變,好似看見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腳下在震顫,初霽緩緩轉過頭,看清眼前景象後,她心裡隻剩一句臟話。
淦啊!
隻見粗壯的建木枝條活了起來,一道道升起,枝條通天,像石柱傾塌般向他們折來!
怨靈生前都是神女,她們的神魂與建木交融,在祭獻那一刻,已然不可分離。
一個怨靈隻能引動一把建木樹枝,但一群怨靈能引動的,就是成百上千條樹枝捆在一起,任是段淵風出竅期,也無法砍斷如此粗壯的建木。
百人合抱的樹枝像一根觸手,猛地襲來!
初霽提氣就跑,段淵風朝她飛撲,看來是死也要拉上她。
“滾!”
初霽對準自己一個左對齊,段淵風反手抓住她衣袖。枝條猛地卷住段淵風的腰,將他提到半空中。
初霽就像一個風箏,被段淵風拽著袖子,在空中甩來甩去。
“彆放手!啊不是,放開我——”
“閉嘴!”段淵風咬牙,“讓你拿群怨靈停下!否則我就把你丟下去。”
初霽向下一看,腳下霧白,除了風和流雲,就是萬丈虛空。
她渾身一顫。
建木的枝葉生長在界外,此處沒有靈氣,她根本不可能禦劍飛行,隻能永遠下跌,離此界越來越遠,最終徹底迷失在界外虛空裡。
段淵風怒極反笑:“快點!”
初霽抬起頭,麵無表情道:“那你就丟吧。”
話音一落,初霽持青劍劃開袖角,猛地跌落萬丈高空。
段淵風沒想到她如此乾脆,
但他來不及想那麼多了,四周枝條密密麻麻纏上他四肢,最粗的那一根猛地收緊!
他立刻擺脫身體,神魂出竅離開。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軀被擠成肉泥。
可惜,他是出竅期修士。神魂能遨遊天地,肉-體死了,還能無限等待,隻要努力修煉神魂,下一個肉-體出現,他就能重返人間。
段淵風盯著萬丈虛空,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
他正要走,一扭頭,隻見無數怨靈盯著他看。怨氣衝天,幾乎將他淹沒。
“……”段淵風麵容抽搐。
下一刻,一群怨靈湧了上去。段淵風雖然是出竅大圓滿,但神魂剛剛被迫離體,尚不穩定。
幾個回合之下,他竟然有所不敵。
最終,他製造出來的怨靈神女們,將他撕成碎片,生吞入腹-
藍光一閃,初霽嘭的摔在地上。
她一躍而起,環顧四周。
茂密的枝葉,大開的石門,還有牆壁上修士斬建木的浮雕。
初霽露出微笑,很好,她成功回到段淵風的石宮前了!
超鏈接實乃作死救命的利器。
初霽撐著下巴想了想,目光忽然被石宮裡的塑像吸引。
她來到塑像前,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勁。
那塑像好像比之前生動多了,長得好看了,眼睛裡仿佛有寒星閃過,初霽看久了,甚至品出一絲段淵風的氣質。
秉著此時不補刀,敵人會詐屍的原則,初霽掏出青劍,對準塑像就是咣咣咣三下。
泥陶破碎,耳畔隱隱傳來一聲無力的尖嘯。
豁,這家夥果然想詐屍。
還好她補刀了。
思及此處,初霽又對著靈牌砍了好幾劍,不出意料,耳畔又傳來一聲尖嘯。
初霽嘖嘖兩聲。
和她玩這呢?
把所有東西砍得稀碎後,初霽又將滿地垃圾收起來,準備帶出秘境讓荊恨月燒一燒,不燒成灰她實在不放心。
萬一很多年後,出竅期強大的神魂玩個什麼重新聚攏,歸來報仇的戲碼。
她非得吐血不可。
初霽歎了口氣,在修真界修煉多年後,她終於練就一代補刀狂魔。
可惜,段淵風都解決了,成漪和薛凝還是不見蹤影。
這兩人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初霽陷入沉思,拍了拍腳下樹枝,想問問建木能不能給她點消息。
可惜建木不像嬌弱的天地龍芽,根本不理她。
初霽隻好把段淵風抽屜裡的傘全收了。真是意想不到的收獲。
這些傘各個都是元嬰以上的品級,甚至有一把初霽都摸不透,她打算給她的青劍做個劍鞘,傘中劍感覺就不錯。
初霽摸乾淨了寶貝,視線瞥過滿牆珍寶,伸出手摳了摳。
摳不下來。
算了。
她依依不舍走出石門,扭頭盯著石宮外壁上的浮雕。
之前急著找成漪,沒有仔細看,現在才發現,浮雕上一劍斬建木的修士,竟然沒有臉。
他的臉好似遭到什麼重擊,被撞掉了,凹凸不平的石麵暴露在外麵。
初霽連看幾幅,都是如此,其他浮雕都完完整整,清晰生動,唯獨他的臉碎了。
好似他不能被雕刻,不能被記錄。
身後,一股陰冷的氣息傳來。
初霽正沉思,冷不丁看到一群怨靈接二連三冒出結界,聚集在她背後,一雙雙空洞的眼睛盯著她看。
怪嚇人的。
半個時辰前,她們還是活蹦亂跳的,坐在樹枝上晃腿,和她笑鬨的神女。變成怨靈後,卻冰冰冷冷,麵色猙獰可怖,通身死氣沉沉。
初霽有些可惜,但更多是擔心。
……她們不是來找她麻煩的吧?!
初霽:“那個,一開始拿我石玉的女孩呢?”
她想叫她,卻不知道她的名字。
一個陌生的怨靈鑽出來,手上捧著一塊石玉。
初霽問她:“那個女孩在哪裡?”
陌生的怨靈沉默。
四下一片死寂。
初霽隱約猜到了答案,接過石玉:“那你知道她名字嗎?”
怨靈又搖頭。
“好吧,你們接下來想去哪裡?”初霽問,“其實我不是段家人,更不是神女,和你們一起玩挺開心。但建木外還有很多事,我不能永遠和你們在一起。”
那個怨靈忽然露出一個驚悚的笑容。她伸出寒冰般的手,尖利的指甲點向初霽眉間。
初霽本能向後一躲,怨靈指尖停滯不動,好似告訴她,沒有傷害你的意思。
初霽鬆下一口氣,站在原地,和怨靈對視。
冰冷的指甲刺向她眉心,有一點點疼,溫熱的血滴落,和寒氣交織在一起。
她眼前,近百個怨靈身上亮起柔和的光芒,化作朦朧一簾雨,漸漸飛散,落在建木枝葉間。
凡雨水所到之處,建木抽枝發芽。
初霽按著額頭,忽然感覺到自己與腳下的建木,產生了一種共鳴。
她若有所感,打開word文檔,隻見表格裡一個新格子被自動填寫了,裡麵寫著四個字:[神女春淚]
浮出的灰字提示框裡寫著一行解釋:“與之共情以實現和建木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