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姬心裡打鼓,不確定這人起沒起疑。
卻見他幫她拿了衣裳過來，走到她身邊時還問了一句。
“金娘子吩咐飯菜去了，要我幫你穿嗎？”
九姬一聽,連忙搖了頭。
她剛來的時候，搞不清這凡人的貴女身穿的繁複衣衫,尤其那會天冷,少不得讓金娘子給她幫忙。
但她都來了鐘府近三月了,怎麼還能不會穿衣？
更不要說讓這位鐘少卿給她穿了。
她說不用,自己來就好,但思緒忽的一跳,不由地低頭看向這衣裳,又瞧了瞧男人。
會不會他其實是懷疑了什麼,但怕降不了她這隻妖，所以弄了件捆妖繩變幻成的衣裳。
隻要穿在身上,就會立刻變成繩索將她五花大綁住？
九姬這麼一想，不由地翻了翻那衣裳,可左看右看,沒看出來有什麼異常。
她見鐘鶴青目露疑惑地瞧過來。
“這衣裳是怎麼了？”
九姬連道沒什麼,心道約莫是自己心虛多疑了,她連忙穿了起來。
穿好衣裳,出了門去，才鬆了口氣。
看來他沒懷疑什麼。
畢竟這是家裡又不是衙門,他心思再縝密,還能處處用心留意？
若真如此，那他也太厲害了些......
天越來越熱了，凡間顯然不如山之阿清涼宜人，但金娘子也很是貼心地把早飯擺在了庭院裡的石榴樹下。
九姬昨晚被某人弄累了,早間多吃了不少。
他倒是不緊不慢地，幫她盛了兩次粥水。
九姬莫名地想到昨晚他磨磨蹭蹭的種種行徑，低頭吃飯，不同這個越來越怪的凡人碰觸眼神。
可巧這會，觀星拿了張帖子過來，道是隔壁王府送來的。
“王府來人說，晏王爺請了幾位道法高深的道長，過幾日來府中講經，請您得閒一起過去。”
觀星說著不忘嘀咕一句。
“萬事不問、一心釣魚的王爺，也有怕妖鬼神怪的時候。”
他越發膽大，連王爺都敢打趣。
鐘鶴青瞥了他一眼，“彆亂說。”
觀星忙捂嘴，又問，“您去嗎？”
之前王府辦過一次花宴，鐘鶴青因著不太喜歡這類宴請，便沒有去。但王爺到底是王爺，他總不能次次駁了王爺臉麵，尤其這次講經說法估計是妖案引起的。
鐘鶴青應了，讓觀星去回信。
說話間，回頭看見身邊的人吃好了。
落蜃草的功效隻能持續那兩三個時辰，鐘鶴青眼中她又變回了唐亦嬈的容貌，不跟他觸碰眼神的樣子，倒是和唐大小姐高傲的相貌有那麼幾分契合。
鐘鶴青想笑，又暗暗歎了氣。
若是她能不用幻珠就好了？
隻是，她到底來東京城做什麼來了？
鐘鶴青驀然回想
起昨天他鬼畫符的紙上，從胡亂的字跡裡好似隱隱能辨出幾個字來。
窄道、圓柱、屏風......
那是什麼地方的構造嗎？
*
到了跟安三娘約定好的日子，九姬一早就等著鐘鶴青去衙門，好在少卿大人總是勤懇，並不怠惰。
但此番去探玉鼠洞宮的時候不太巧，東京城發生了妖案，宮裡的官家又病了好幾日，就如同隔壁王府要請道士講經一樣，宮裡也請了人做法事，順帶著遊街，給東京城也掃一掃汙邪。
午市都停了，百姓們都各回各家，九姬這會出門可沒什麼理由，她想了一番，隻能說自己疲乏要多睡一會，將唐大小姐的屍身又擺了出來。
她斥重金在妖市買的避日蛛網功效卓著。
此物是一種生活在地底的半妖蜘蛛的唾液與絲網，以妖法煉化做成的，裹在物體之外會消失無形，但卻能保持物體不腐不壞。
唐大小姐都死了近三月了，在九姬接連八張避日蛛網的功效下，幾乎和剛去之時沒什麼兩樣。
她照舊用幻術抹掉唐大小姐額頭上的血窟窿，然後推開窗欞。
灰、棕、金色相間的狸花貓自床邊一躍到了窗台之上，沿著房簷躍上牆頭，消失在了四四方方的庭院邊角。
......
妖坊，石三巷安家。
兩個權瑞大眼瞪小眼。
犬妖童兩隻狗耳朵啪啪撲閃，“娘，九姬姐真變得跟我一模一樣！”
安三娘趕緊讓他小聲點，懷琳則守著門，在外又施了一道禁聽之術，權琅則笑著叫了弟弟。
“幻珠此物可不是一般的厲害，但駕馭幻珠也得有些幻術功底才行，不然就算給了你，你也用不了。”
妖界善幻術的妖族不算少，貓、獅、虎、豹都可以，另有一些樹精草怪也精於此道。
其他妖類隻需要認真修習，多少也能掌握一些，但不如貓、獅、虎、豹這類妖族的妖眾，學用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這也就是九姬不善幻容之術，卻能輕鬆駕馭幻珠變幻容貌數月的道理。
不過幻術的功用遠不及此，若是數百上千的善幻術的妖一起做法，把整個東京城憑空變到臉前都是可能的。
權瑞自小就生活在妖坊裡，跟著母親哥哥為生機奔波，哪裡見過真正上乘的妖法。
他想起之前抓捕煞犬的時候，在高樹上看到這位九姬姐姐，手中的刀能變成網，網能變成長劍，長劍抬手就成了一張金弓。
他突然問向便回了原本模樣的九姬。
“你是不是十八般武器都會？”
九姬笑了起來，“那不至於，不過十幾種總也是有的。”
諸武皆通！
權瑞瞪大了眼。
九姬卻隻是笑笑。
相比普通妖眾在妖城妖坊甚至凡間的生活，她自記事起幾乎就在山裡跟隨師父修習，師父過世後也一直留在山中錘煉法術，自然要比尋常
妖更術法精通一些。
她笑著說了，權瑞已經按捺不住崇敬的神色。
“那、那姐姐你直接打進玉鼠洞宮不就行了嗎？那些鼠衛根本擋不住你！”
這話說完，眾人都低聲做笑。
懷琳問他，“那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是誰闖了玉鼠洞宮？被妖廷追捕的滋味可不好呀。”
她這麼一說，權瑞才從激動的心情裡回了神。
他撓頭，“也是。那還是智取，不要猛攻，就像、就像那位鐘少卿一樣！”
眾人都道是。
隻有九姬乾笑了一聲。
怎麼都到妖坊裡來了，鐘少卿的名頭還在她貓耳朵邊上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