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2 / 2)

雙姒雖不知怎麼讓薛家人都以為她是剛從娘家回來,在路上病了,但也自娘家帶了好些東西,要分給眾人。

眼下這對母女一道,上前客套地寒暄了兩句,趙姨娘便問。

“聽聞二夫人娘家乃是簪花之鄉,都是些能工巧匠呢,想必做出來的簪花不同尋常。”

九姬聞言看了這趙姨娘一眼,又見旁邊的二小姐薛迎春雖然沒像她生母一樣直白的問,卻也眼中露了興味。

雙姒並非是完全騙她們,這會笑著,還真就讓人拿了匣簪花出來。

“我確實帶了些過來,隻是不算多,二姑娘和姨娘各挑一朵吧,旁的自然還得給大姑娘和三姑娘留著。”

匣子一拿過來,母女兩個的目光就都被吸進了匣子了。

方才還能勉強保持的矜持,眼下可就沒有了。

血波之術是這樣的,總能激著人的欲望一浪又一浪地翻起來,當欲望將所有人都交錯裹挾在一起的時候,便是殺戮見血的時刻......

這會,薛迎春和趙姨娘挑來挑去,相互試著,最後兩人選了兩支最精巧漂亮的,二小姐還好說,畢竟是如花的年歲,但趙姨娘挑的絲毫不比女兒遜色,甚至更加豔麗奪目。

母女兩個都沒覺有任何不妥,而這時,院中又來了一人。

來人衣衫淺淡,發髻上也沒有簪太多釵環,上前跟二夫人三夫人規矩行禮。

是大小姐薛梅初。

雙姒也同她說了挑簪花的話,但她卻沒太多興致,隻是輕聲道謝,隻是陪著雙姒和九姬,坐在旁邊的矮凳上吃茶。

她話不多,甚至雙姒不問她便不出言語,九姬瞧著,她同她父親薛大老爺那沉默寡言如出一轍。

但薛大老爺的沉默更多是不耐,而大小姐薛梅初則像是木訥一些。

可要說木訥,她又非是全然如此,在九姬和雙姒說話的時候,見兩人手邊的茶水冷了,便會適時地續上來。

趙姨娘和薛迎春母女挑來挑去,似乎還想多拿一些,不過沒好意思開口。

雙姒這時又叫了大小姐薛梅初。

“大姑娘也挑一挑吧。”

薛梅初確實興趣不大,她走過去,在那對母女的目光裡,隻從朱釵匣子裡隨便拿了一支,就算選完了。

雙姒問她,“大姑娘不再仔細挑挑?”

她道謝,說不必了。

但她這話說完,二小姐薛迎春便低哼了一聲,“大姐好東西多,父親偏疼的很,怎麼看得上這些?”

這話說得聲音不大,但周遭的人卻也都聽見了。

雙姒和九姬相互對了一眼。

大小姐薛梅初和二小姐薛迎春,雖然同是大老爺的女兒,可一嫡一庶,相互之間並不親密。

反而大小姐是大老爺的嫡長女,深得父親寵愛,相比之下二小姐卻不得父親歡心,少不得處處想同自己的姐姐作比。

這會她這麼說,薛梅初根本沒有什麼反應,二小姐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更不高興了。

雙姒湊準機會,特特又叫了薛梅初一聲。

“大姑娘來的晚了,好的都被挑走了,你既挑不到更好的,那便多拿一支吧。”

她這麼說,大小姐還沒什麼反應,倒是二小姐眼睛瞪了起來。

禮數壓製不住的欲望,一下從她渾身上下溢散出來。

“為什麼給她兩個?是她自己來晚的,又是旁人讓她來晚的?為什麼所有人都偏寵她?”

薛迎春的情緒開始不穩了起來。

眼下還沒到天黑呢。

九姬和雙姒又相互對了個眼神。

如果薛迎春再這樣下去,對大小姐產生了殺意的話,不用等到她真的殺向大小姐,就可以把大小姐排除掉了。

雙姒乘勝追擊,故意不理會二小姐的不滿,反

而拿了支上好的珍珠朱釵給大小姐。

薛迎春肉眼可見的怒了起來。

“憑什麼?憑什麼?她已經夠得寵了,父親已經夠疼愛她了,憑什麼你們都還要這樣......”

然而就在她壓製不住心頭的怒火之前,趙姨娘忽的拉住了她,緊緊攥住了她的手臂。

“彆胡說了,大小姐有大小姐的,你有你的,咱們快走吧!”

說完,趙姨娘拉著薛迎春就要跟雙姒和九姬告辭。

趙姨娘的表現,超出了兩人的預料,像是怕觸及了什麼似得,隻盼息事寧人。

薛迎春明顯怒意未消,氣得怒斥她生母,“連姨娘你都這樣,我不就是庶出嗎?怎麼就不如她們嫡出的了?!”

趙姨娘卻反複讓她彆鬨了,拉著她快步離去。

薛迎春被她拉得踉蹌,到門前時,不巧和後麵的來人撞在了一起。

是薛三小姐薛如芙,薛如芙亦是嫡女。

照理,薛如芙才是二房二夫人膝下的嫡姑娘,不過兩人隻是繼母繼女而已,二夫人這個續弦是從不管原配子女之事的,不管是二房的三姑娘薛如芙,還是她胞兄薛二郎。

兩邊一撞,薛迎春就瞪了薛如芙。

“你沒長眼嗎?”

薛如芙倒也不甘示弱。

“我看是你沒長眼。”

二小姐正在火頭上,見姐姐比不過,妹妹也不敬她,氣得快哭了。

倒是大小姐連番給三小姐招手,讓她不要跟薛迎春吵鬨。

薛如芙倒是給她長姐麵子,進了院中同九姬和雙姒行禮,跟薛梅初坐到了一處。

薛迎春母女不時走遠了,院中總算是安靜了些。

雙姒瞧了這“繼女”一眼,“三姑娘怎麼臉色不好?”

九姬也見她神色懨懨,臉上有些病態之色。

她聞言頓了一下,又道應是前兩日受了些風寒,“多謝母親過問,女兒沒事。”

雙姒也讓她拿多簪花,她也跟薛梅初一樣,隨便挑了一朵。

兩姐妹不時便一同離開了。

雙姒問九姬。

“瞧出什麼來沒?”

這才第一日,九姬能看出什麼?

她隻是道,“旁人沒什麼,隻是趙姨娘有些怪,一時貪婪直接,一時又像是在懼怕什麼。”

雙姒點點頭,“我也覺得。你說,母主會不會在他們幾人之間?”

母主除了不會被攻擊之外,還有一個特點。

此人必然是人群裡,欲望最重的那一個。

血漣漪的母滴種在欲望最重的人心中,才能源源不斷地波及開來。

就方才來看,二小姐薛迎春看起來就是那個欲望最重的人。

但母主會是她嗎?九姬下意識覺得不太像,總覺得薛家這個欲望最重的人,不會這麼簡單就被找到。

她說不知道,“再瞧兩日吧。”

......

天色漸暗,九姬自二房離開返回三房,日頭就自西邊群山邊緣緩緩落了下去。

自薛家宅院裡向上看去,半空的月籠上一層薄薄的血色之霧。

風中吹來的寒涼氣息間,都仿佛有生腥之氣彌散其中。

薛家的人自上到下都開始起了變化。

有人站在門下盯著燈籠自言自語,冷不丁地打上個寒戰;

有人直勾勾地看著前路,好似看不到其他人一樣,身形僵挺地走動著;

也有人避在牆角樹縫裡,好似黑暗中的鬼魂,來回盯著路過的人,不知在何時突然詭異地竊笑一聲......

九姬一路往三房而去,走到一小片樹叢旁的時候,為了避閃兩個廝打起來的小廝,一腳踢到了什麼。

她的腳踢到了樹叢裡,卻結結實實地踢在了什麼皮實卻似有骨的東西上。

她定睛看去,隻見那樹叢裡蹲著個丫鬟。

那丫鬟年歲不大,身形瘦小,被她一踢突然轉過身仰頭看來。

隻見那丫鬟雙唇通紅連片,猩紅刺眼,好像生撕啃咬了誰的血肉一樣。

在路邊幽幽的氣死風燈的慘白光影下,忽然跟她咧嘴一笑,露出了白骨一般的牙齒。

饒是九姬膽大,眼下也不由地被懾得神思一晃。

那丫鬟倒是認的她,捏著嗓子道了聲“三夫人”,然後把地上的胭脂水粉瓶瓶罐罐往袖子裡一裝,小鬼一樣地跑沒了影。

九姬捏了捏眉心,抬頭看向半空,光禿的高樹,枝杈張牙舞爪地伸向夜空,又在爪牙最中間,環住了那顆血霧纏繞的月。

腳邊吹來一陣涼風,九姬沒再多停留,離開了此地。

她回到三房的時候,正見三老爺剛從外院回來,嘴裡還念叨著午間同鐘鶴青吃飯的事,不住自言自語。

“那麼年輕的大學士,不知道是哪一年中的舉,皇恩浩蕩,提拔了有誌之士,下一個是不是該我了?”

說著又道,“我該寫封信給丞相大人,讓丞相大人替我舉薦,明兒開春京裡必招我前去做官。”

他嘴裡鐘鶴青一會是大學士,一會又成了丞相,九姬暗暗哼笑一聲,不由倒也想起今日下晌,那人在屏風後同她說的話。

“晚間到我院中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