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夏雅吃驚的是,她這是都是偷偷摸摸來醫院裡收集數據的,專門不和醫院提前打招呼具體時間,怎麼都有人知道她來了。
大概是因為有人第一個發現她的存在,又有人跑來了,揪著她的衣服對另一方人馬說:“彆和我們爭,上回我們和她約好的了。她要先上我們科室去。”
管奕看著這個場麵,想:齊豐順那些兒女,應該是想都想不到會是這種情況的,不然得後悔死。
於是龔夏雅沒能馬上回學校實驗室去,到另外兩個科室轉悠。被泌尿外科的醫生領著,到了其中一間病房看望那裡的一個男性病人。病人的家屬當時在場。
病人和病人家屬聽醫生介紹她是來給病人製作營養餐計劃的,登時起了疑心:“她是學生嗎?”
在醫學這行業,越老資曆的醫生越有人信,越年輕的醫生越被病人看輕,可以理解,畢竟醫生這個職業靠經驗積累很重要。據說夏家的夏小叔夏明生那樣的天才醫生剛進入醫院一樣被不知情的病人鄙視。
臨床醫生馬上幫龔夏雅解釋
:“她是博士生了,我們醫院一些病人的營養計劃都是她調整的。主任讓她來的,要是她真不行,主任不會給你們推薦。”
病人和病人家屬半信半疑,反正龔夏雅看起來年紀輕輕,不太可信。
見到這樣,龔夏雅隻好和那醫生一塊從病房出去。好在她早習慣這種被人看輕的狀態了,沒有放在心上。
這是回他們醫生的辦公室,忙到中午飯都沒得吃的時候。有人在辦公室門口敲了門。
那些醫生一看是新上馬的院長秘書敲門,馬上起立,問:“夏院長找我們——”
“不是,夏院長找龔博士。”秘書說。
聽院長找的不是自己而是身邊這個小姑娘,走來聽見的主任都並沒有因此感到生氣,相反,很能理解,哈哈笑道:“麻煩告訴院長,如果能把龔博士未來留在我們醫院工作,是幫我們最大的忙了。”
對此,收拾東西的龔夏雅怔了怔,夏小叔想留她在這家醫院工作嗎?
這家醫院是全國最好的醫院。全國的醫學院學生,學營養學的人才,乃至海外的專家,無不以能進入這家醫院成為正式員工為榮。正因為如此,這所醫院每年招收的員工指標寥寥無幾,十分珍貴。有人為此走後門爭破了頭都彆想進。
一所實打實以實力為衡量的醫院,非常符合夏小叔的風格。
龔夏雅隨秘書到了院長辦公室。
夏小叔升任院長以後,搬來的這間新辦公室,她尚未來過。新辦公室的規格上,確實和夏小叔之前的科室裡辦公室不同。瞧瞧這院長辦公室,幾乎獨占了一層樓。
秘書敲了敲門。裡頭傳出三十幾歲男人沉穩的聲色:“進來。”秘書推開門,請龔夏雅進去。
一個人單獨進了辦公室的龔夏雅,回頭見秘書把門幫她關上了,不由手捏了捏手裡的書包帶子。
這感覺,有點和以前不太一樣。人家夏小叔現在當院長了。院長是什麼,不是讓人感覺有點像總裁嗎?像那個熊娃子夏實秋的爸爸?
唰唰唰,夏明生手裡的金色鋼筆頭在紙上不斷地劃著,從上任院長以後,這種文書類的工作一下子占據了他大部分的時間。說白了,他自己也不習慣。以前他是經常走病房和呆手術室
的人,幾乎都不在辦公室裡見到人影。
好不容易劃完一張要他簽字的表格,他抬頭,見她杵站在門口那兒好像一隻茫然失措的小狗,不禁一樂,說:“雅雅,隨便坐。”
這個聲調沒變,是原來那個溫和的夏小叔。剛莫名緊張過頭的龔夏雅心頭呼出口氣,回過頭來看看新上任的院長大人。人家夏小叔坐在巨大的紅色檀木辦公桌後麵,露出一張溫和英俊的五官,衝著她微笑著。
龔夏雅想起了前幾天剛在學校裡見過的夏小叔。
由於醫院是大學的附屬醫院,醫院裡的職工和大學聯係緊密。夏明生經常在大學和醫院之間往返處理一些公務。大學裡都謠傳著,想聽夏小叔講一次課,在大學裡幾乎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夏明生太忙了,一年到頭都忙。大學三番幾次邀請他去大學講課,可這麼多年來,他隻在大學裡講了三次講座。龔夏雅進大學後,沒有遇到他開講座的機會了。
所以,那天她在大學裡看到夏小叔的時候,是和一幫同學在一起遠遠佇觀,人家一堆老師學校領導如同眾星捧月一般圍著夏小叔轉,一行領導去了校長辦公室。
這麼一眼遠眺,遠不如她有時候送飯到醫院裡給夏小叔吃近距離見麵多。大學裡的人不知道她給夏家的小叔送給n次自己做的飯。其實醫院裡也沒幾個人知道。
見她來了,夏明生立馬將桌上的文書擱一邊去,插上鋼筆筆帽,起身。老習慣了,先給客人親自倒杯水。
坐在了院長辦公室裡頭那張舒服的真皮沙發上,龔夏雅摸摸上等的沙發皮,有些感慨自己這是進入裡領導辦公室喝茶。
“冷嗎?”夏明生把水送到她麵前,詢問,“冷的話,我這裡有空調,可以再調高一點室內溫度。”
“不用。”龔夏雅搖頭。她都在醫院裡呆了許久了,醫院裡四處有暖氣供應,不會冷。
“不用的話多喝點水,冬天室內乾燥。”聽出她嗓子有些啞,應該是想起以前她在這邊感冒那次,夏明生趕緊把室內的加濕器開上,再拿起電話機,讓秘書去買中午的飯。
這會兒在這個時間點了,總不能讓她去做飯。想到自己這個念頭的夏明生,有些懺悔地轉頭對她說:
“我一看到你,就想到你和你爺爺做的飯菜。”
龔夏雅聽見他這話笑笑,表示可以理解和開心。廚師嘛,有人喜歡自己做的飯,肯定高興。
“沒事,我讓李師傅的徒弟送來。李師傅收的徒弟,現在在李師傅原來那家小店裡掌勺。我們試試李師傅的徒弟做的菜怎樣。”夏明生搓搓手掌心說,有些躍躍欲試。
龔夏雅一樣心裡挺期盼的新的美食到來。
兩人等了約十幾分鐘後,秘書把對方送來的菜拎進了辦公室裡頭。隨後,李師傅的徒弟王庚,一個二十出頭有些胖胖的小夥子跟著走了進來。
“師傅和我說了,說是這裡有特彆厲害的美食家,讓我如果有信心的話,可以來請教這位美食家。”王庚邊說,邊一雙眼睛往麵前坐著的兩個人一掃。
師傅說是特彆厲害的美食家,美食家和廚師一樣,應該是以資曆優勝。
眼前這一男一女,一個小姑娘一名成熟男性,一個學生一個院長。怎麼想都知道這位師傅口裡厲害的美食家應該是這位院長大人了。於是,王庚笑著對向夏明生準備請教的時候,夏明生那根手指衝著自己對麵一指,給對方指明了應該對麵那位才是他要找的人。
“她嗎?”王庚霎時詫異不小。
“這位是龔博士。”夏明生親自介紹起她。
龔夏雅一聽夏小叔這個口氣,趕緊的,擺擺手擺擺手,彆——夏小叔你不能這樣。夏小叔你自己都是教授,院長,說得她這個博士好像能厲害過院長似的。
至此王庚是很懷疑,難道院長大人是在謙虛?
夏明生這下有些著急,快懷疑李師傅是不是故意給他設的坑,對王庚說:“要不這樣,我們兩個都嘗你吃的菜,把我們各自的意見都和你說。你仔細看著辦。”
王庚看看他們兩人,完全吃不準。
旁邊那看戲的秘書都快笑不攏嘴了。誰讓龔夏雅年輕的樣子特彆能糊弄人。
準備吃飯的兩人把幾個飯盒都揭開蓋子,見有兩碗米飯,兩個菜,一個湯,剛好滿足兩個人吃。
這兩個菜,其中一個比較簡單,是切好片的鹵五花肉,應該因為時間緊來不及準備拿現成的。另外一個菜,頗為講究,是鱔魚。
畢竟是李
師傅的徒弟,李師傅擅長做海鮮,這徒兒於是專門挑了鱔魚來讓美食家嘗試自己的手藝。鱔魚這東西好做不好做,是魚,肯定腥,怎麼去腥,是做魚菜的頭等要事。
夏明生拿筷子指著這道鱔魚菜的表麵,老半天,他沒法說出這道菜名應該叫做什麼:“是悶燒嗎?看起來不像。”
聽見院長大人都這麼說了,王庚的眉梢揚了起來,頗為得意。這裡是首都,說是包羅天下美食,但是美食多,多如牛毛數也數不清。首都本身做禽肉類菜肴是厲害,但是不靠海,做魚做海鮮的菜叫做一般般了。
其實夏明生說的黃悶鱔魚段,確實是做鱔魚經常用的一個菜式。把鱔魚切成幾段段四方塊,放進砂鍋煲裡,拿火悶,放入大把的蒜、醬油,悶到爛爛的,汁味濃濃的,魚腥味自然早被火燒出來的衝天蒜味和醬味掩蓋到無影無蹤。
好吃嗎?是好吃,但是可能嘴裡更多的是蒜味和醬味。因而王庚不會這樣做鱔魚菜。
“這是專挑的鱔魚尾巴,用煮沸的湯燙熟了撈起來,澆上麻油醬油等調料汁,但是汁不濃,保持鮮味,蒜泥也不會像悶燒那樣蒜味衝天,吃不吃蒜和調料,可以由食客自己決定。這是淮揚的特色菜叫做熗虎尾。”
哎?王庚一愣,回過頭去,看著這小姑娘說話,驚訝的口氣直接說道:“你居然懂淮揚菜?”
看吧,誰才是美食家。在場另一些人看著王庚訝異到嘴巴關不上的表情笑著。
被人一笑,王庚摸起了腦袋,再看那個姓龔的年紀輕輕的姑娘家拿著筷子夾起鱔魚尾巴,是真懂這個菜,知道這個菜不會燙嘴屬於偏冷食,不用吹,直接放嘴巴裡頭牙齒輕咬。
王庚服氣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小天使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