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雲與泥(1 / 2)

明月在窗 陸彌彌 7392 字 15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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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我的名字!”

“長衡真的不看家世?共置四齋……我看看……我竟然在朱明齋?!”

“真是瘋了……什麼三教九流都收,我看長衡書院這學辦不久!”

書院入學試結束的第三日,書院山腳張貼了入學試結果。

淅淅瀝瀝的雨一直沒停,告示板前擠滿了一把把油紙傘。

有的學子興致勃勃地來,臊眉耷眼地回。

林清樾來得又晚了些,不過她一身青衫在學子中已是很好辨識,甫一到山腳,在客棧被宴請照顧過多次的學子們自發地為她讓開了一條道。

道兩側,有祝賀恭維的,也有約著一起去書院的。

顯然他們已然看到了林樾的名次。

林清樾唇角噙著淺淺的弧度,依次打完招呼,站定在告示板前。

她的名字很好找,掛在甲等一列,分屬青陽齋下。

她是第二名,前麵是祝虞,後麵是孟慶年。

看到這裡,林清樾的目光並未直接離開,她順勢一一往下找。

乙等朱明齋……丙等白藏齋……

丁等玄英齋。

林清樾目光一頓,看到了掛在第八十名下的梁映二字。

因著長衡書院位居深山,隻有十日一次的旬假,其他時候無故不得外出,更不允許留仆婦伺候。不少學子隻當今日最後放肆,要一醉方休,林清樾收了不少邀約,但她統統以不勝酒力婉拒了。

而其原因,無他。

她得去看看一個沒空來看名次的小瘋子。

距她帶走老婦人一天一夜,這個小瘋子也尋了一天一夜。

若不是林清樾知曉梁映是皇室血脈,真的要為這祖孫情落淚了。

說笑的。

月白錦緞長靴踩進小巷深一腳淺一腳的泥水之中,直到走到巷尾。臉帶麵紗的林清樾緩緩抬高傘,傘沿下雨珠串成簾,砸落在昏倒在地的青年身旁,注視著的清和雙眸並無幾分憐惜。

又臟又亂,像隻落水狗。

雨依舊一刻不停地下。

破敗老房中,被用得坑坑窪窪的舊炭盆破天荒地燃著金貴的瑞獸香碳,將春雨帶來的寒意和潮濕一點點驅散。陳舊桌椅上那恒久去不掉的腐味,都賴著寸炭寸金的高級貨,變成了好聞安神的檀木香。

耳邊是敲落窗台的雨聲,身上卻暖和乾燥。

梁映很久沒有在這麼舒適安逸的環境中醒來了。

過分舒適總是會讓人掉以輕心,而梁映成長之道是永遠不能掉以輕心。

他的頭昏沉得厲害,連眼前的東西都聚不成像。

整個世間都模糊成一團黑灰的、毫無生機的顏色。但憑嗅覺,梁映還是能認出這裡是他的老屋。

誰把他帶回來了?梁映蹙眉,他在扶風除了阿婆並無親近之人。

有動靜從門口闖了進來,梁映匆匆閉上眼裝睡。

他的鼻尖在短暫的幾息之後被風寒藥的苦味包圍。

來人把他從床榻上扶了起來,似為了喂藥又領著他的頭靠在一處瘦削的肩頭。離得近了,一股淺淡卻又清新的草木氣息讓梁映提神不少。

戒心使然,梁映當然不可能輕易開口。

可對方卻沒什麼耐心地捏住他的下頜。

嘎達一聲,他的下頜被卸了下來。

溫熱的藥如同湍湍小溪劃過他的喉嚨。

然後嘎達一聲,對方又給他把下顎安上了。

梁映:……

明明梁映哼也沒哼一聲,喂藥的動靜停了一會兒,一道女聲傳來。

“你……還真是察覺不出痛意啊。”

梁映心中一跳,卻仍然竭力抑製住氣息起伏。

“彆裝了,先前給你換濕衣時,那才叫昏迷。你沒練過武,騙不了我的。”

梁映睜開眼,他隻能看到一團模糊的碧青色。

像是山水的濃縮,像是春日的生機,是屋中唯一明亮的顏色。

她指尖劃過他頸邊的傷口,沒有痛楚,隻有溫熱的癢意。

“因為察覺不到痛意,才這麼不惜命?何亮這樣的人多來幾個,你一條命能換幾個?真是天底下最蠢的法子……”

原來那天,她都看見了。

梁映舔了舔乾涸的唇,艱難發聲。“是你?”

女聲不曾回應,收回手頓足惋惜。

“哎……早知道有這事,該多要些……”

“你帶走了阿婆?阿婆在哪?為什麼?”

梁映的嗓子早在長時間的叫喊中受損了,咄咄逼問隻顯得破碎可憐,毫無威懾。

那抹青色轉過臉,梁映好像看到了她眼中的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