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屈膝(一)(2 / 2)

眾人一聽這名號,無不驚懼,家丁下拜行禮,捕快恭然讓路。見勢如此,馮鐵成也不敢再與蕭凰僵持,隻得收刀在背,聽候聶夫人發落。

雁翎刀一撤,蕭凰再也支撐不住,“撲騰”一聲,雙手撲地,點點虛汗傾落而下。

正頭暈時,“呼”地罩來一大片陰影,遮去了灼烈的陽光。原來是那紺青大轎堪堪經過,正停在自己身旁。

“這娘們兒明明長住漢京,卻是哪個狗操的泄露了風聲?”朱寶山忐忑不安,卻故作愁苦之狀,顫顫巍巍爬上板橋,哭喊道:“大奶奶,您總算回來了!”

指著另一頭的溫家父女,控訴道:“就是這天殺的溫郎中,故意用錯了藥,謀取二公子的性命!”

“哦?”聶夫人掀起綢簾,掃了眼畏畏縮縮的溫家父女,慢聲道:“溫郎中的醫術,我不知怎樣;但這溫家的女兒,還真是天姿麗色啊。”

溫苓不知她為何突然誇讚自己美貌,心下一慌,不敢抬頭。

朱寶山心裡“咯噔”一下,深知聶夫人一向話裡陰陽,言外之意,她早知自己垂涎溫苓的美色,借故陷害溫家了。

可事態至此,更不能有半點露餡兒,隻得強裝糊塗:“可……可這與我何乾?小的不懂,請大奶奶明示。”

“福哥兒,”聶夫人又看向那灰衣小廝,“你那風寒的病可好些了?”

隻這一問,如同一記晴天霹靂,讓朱寶山徹底慌了神。

正要插話,福哥兒已邁步上前,向聶夫人道:“多謝夫人關心。寶山說我病重,小的這病便重了;寶山說我好些,小的自然就好了。”

“你——”朱寶山瞪圓了眼睛,指著福哥兒,又看向紺青大轎,渾身打起顫來。

本以為這借刀殺人的計謀天衣無縫,一邊借著二公子重病的契機,借故用錯藥方,鏟除朱家子嗣,以便日後占山為王;一邊栽賴給溫長安,不但撇清了自己,還能如願將溫苓收入掌心。

殊不知千算萬算,卻算不出心腹反水,早將風聲傳給了身在漢京的聶夫人。

“噗通”一聲,朱寶山癱跪在地,顫聲道:“大奶奶,您定是聽信了小人讒言,這其間定有誤會……”

“馮捕頭,”聶夫人一聲輕笑,又轉向馮鐵成,冷冷問道:“謀害我朱家二公子,當以何罪論處?”

“嗯?”馮鐵成聽不懂二人你來我往的暗語,但隱隱感到朱寶山已儘失權位,不得已答道:“這……當然是死罪了。”

“那,請吧。”聶夫人半倚窗邊,衝著朱寶山,敲了敲青蔥玉指。

眾人無不震了一驚:這是要當著青天大道,給朱寶山來個斬立決?

馮鐵成看一眼聶夫人,又看向抖若篩糠的朱寶山,猶豫著抬起刀鋒。

雖不知朱府裡恩怨如何,但這朱寶山畢竟在業城分枝散葉,黨羽極多,還屢次照顧自己生涯。雖有聶夫人鐵令在身,竟一時半會兒下不得手去——

朱寶山見這明晃晃的刀尖都抬起來了,卻愣是不肯劈下,心知自己餘威尚在,這幫捕快還不敢為難自己。不如先逃出生天,日後東山再起,定要滅了這萬惡的朱家。

想到這兒,朱寶山不顧襠/./下劇痛,猛一起身,連滾帶爬便要衝出重圍。

沒出幾步,便有一隻手抓住他肩頭。“噗嗤”一響,一口短刀從心窩裡穿刺而出!

重傷之下,朱寶山拚力轉過頭去,隻想看看這痛下毒手之人到底是誰——

……竟然是福哥兒。

“你謀害朱二爺,如今又要偷襲大夫人?”福哥兒冷厲道,“區區賤奴,妄敢以下噬主,真真大逆不道,死有餘辜!”

說完罪名,便將短刀一拔。朱寶山翕動著嘴唇,失色的眼珠緊瞪著福哥兒,晃了晃倒地,一命嗚呼。

前一時還囂張跋扈的大管家,此時卻死無葬身之地。目睹這一番大起大落,溫家父女不由心驚膽戰,暗暗感慨朱家的人心狠手辣,屏息不敢做聲。

這時,蕭凰早已趁亂潛到二人身邊,輕輕拉動溫苓衣角,低聲道:“走。”

三人正要離去,卻聽大轎裡聶夫人來了一句:“慢著。”

蕭凰惕然回身,將溫家父女護在身後,冷冷道:“你朱家內訌,關我們什麼事?”

馮鐵成怒喝打斷:“住口!你觸犯衙門鐵律,更對朱家夫人無禮,罪加一等,咱們回衙去好好地清算!”馬上又喝令眾捕快:“帶走!”

眾捕快紛紛拔刀,正搶著要上前立功,卻聽聶夫人發話道:“不必了。”

“嘩啦”一聲,珠簾掀起半邊,一對幽深的眸子打量著蕭凰,輕描淡寫道:“你管了朱家的事,打了朱家的人,總不能不了了之。但我敬你有三分膽氣,不想與你多計較了。這樣罷,你過來磕三個頭,好好地道個歉。今日之事,就算一筆勾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