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天涯(二)(1 / 2)

“什麼吩咐?”蕭凰離她越近,心跳便越快了一分。

子夜燒了張紙符,黑灰入水成墨。摘下麵具,指尖蘸著黑墨,在額頭上畫了個彎月形的符咒。

“這個法術,名叫天涯與共。畫在額上,便可連通兩人的眼識。我之所見,你之所及;你之所見,我之所及。明月當空,天涯與共。

“有這道符在,等會兒下了鬼門關,我便能多留一分心,照看你的性命。”

“好。”蕭凰坐到床邊,想著子夜要為自己畫符,不覺喉間動了動。

正不安時,忽覺那素手按在自己頸後,那張還不及戴上麵具的,秀美又清雋的,令她魂牽夢縈的……少女的臉龐,極近地湊了過來——

她的眉心,緊緊貼住了她的眉心。

那一枚半濕微涼的符咒,溫柔地印在了蕭凰的肌膚裡。

蕭凰來不及閉眼,隻見那對兒幽深的瑞鳳眼近在微毫,宛若深林裡的春潭,清明到了極處。

……她幾乎要窒息了。

子夜聞見女人急促的鼻息,是猝不及防的暖香,還透著幾分甜意。

不知不覺間,呼吸都變得貪婪了。

迷離間,二人額上的符咒均是一熱。蕭凰一晃神,眼前竟大變樣子,浮現出子夜眼中的自己,嚇得她打個激靈,陡然閃開了半步。

“看到了?”子夜依舊平靜。

“這……這……”蕭凰在眼前揮了揮手,又變回自己的視線,不由得驚歎這法術的神異,問道:“我要怎樣才能看見你的眼識?”

子夜輕咬下唇。

“想我。”

蕭凰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壓住險些泛上臉龐的紅暈。

“為什麼不再畫一遍,一定要用額頭……”忍不住又問。

“麻煩。”子夜戴回麵具。

“這個術,你以前用過麼?”蕭凰不甘追問。

不管怎的,她不想要彆人,任何一個人,和子夜有過這般的親近。

子夜搖了搖頭:“不曾。”

蕭凰頓覺胸襟都舒暢了許多。

子夜眼底閃過些許微妙:“天涯與共,原本是我師尊,和她的……”

話到一半,不由得噤住了。

子夜知道,她曾經有一位師娘,是一頭赤狐,法力比師尊還要高強。

師尊從來不說,但子夜在桃穀裡朝夕相處,早便察覺出了——

師尊很愛師娘,愛極了。

隻是,師娘很早就仙逝了。比子夜出生的那一年,還要早。

天涯與共,原是她們自創的術法。

可這番話太過悲戚,況且師尊和師娘同是女子,她和蕭凰亦是如此,此刻相提並論,不免太也曖昧。唇齒間盤繞了一會兒,還是咽了回去。

“和什麼?”蕭凰好奇。

“沒什麼。”子夜挑開話頭,“我餓了。”

飯桌上,蕭凰一會兒揀了個雞腿,一會兒又挑出魚鰓旁的月牙肉,一會兒又剝開酒蟹的膏黃,統統往子夜碗裡夾去。也不管這小姑娘的胃口,到底能不能吃下這許多。

子夜看著她移來移去的筷子,鼻腔有點酸熱。

她暗自決心,無論鬼門關下發生何事,最要緊的,隻有守住蕭凰的周全。

“一會兒,聽我的安排。

“我用問魂符,沾上那姓朱的精血。下了鬼門關,便可用符指引方向,尋到他的魂魄。

“辭雪的鬼魂不難對付。碰見了,先好言相勸。勸不得,就打到她心服口服。

“你右手有彼岸花,再纏上紅絲,便是極強的靈力,尋常鬼怪想必傷不到你。

“但是,萬一遇見紅衣……”

子夜的臉色頓轉凝重。

“你什麼都不要管,隻管逃。

“我擋著她。”

蕭凰明白,子夜可以死而複生,但她不能。

她死了,子夜就會遭遇天譴,生不如死。

她的命,遠比子夜重要。

“對了。”蕭凰忽然想起什麼,捋起衣袖,露出淡淡的啼血符痕,“這啼血毒,總該為我解去了罷?”

啼血在身,隻怕右臂遭遇重創,就是死路一條。

“嗯。”子夜剛要遞出手去,忽又頓在了半空。

她覷見蕭凰白淨秀致的手腕,忍不住閃過些許……羞於啟齒的想法來。

要解開啼血,其實易如反掌。隻需用桃穀的內功擊打膻中穴,靈力貫通經脈,滿身血印便可儘數化去。

可子夜偏偏不想輕易饒了她。

昨夜的脫衣之仇,此時不報,更待何時?

“很難麼?”蕭凰看出她存了心思。

“難……倒是不難。”子夜沉吟道,“隻是要委屈你一下了。”

“怎麼弄?”

子夜瞥了一眼床帳——

“脫了。”

“脫……”蕭凰一時未轉過神來,“什麼?”

“要解開啼血符,須得一個一個穴道按過去。倘若隔著衣衫,按偏了半點,便會走火入魔,一輩子都解不開了。”子夜這才發覺,自己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原來比捉鬼還要厲害。

“行。”蕭凰無可奈何地笑笑,走到床帳處,又追問一句:“脫……到哪兒?”

子夜的指尖輕敲著桌麵。

“毒到哪兒,就脫到哪兒。”

她記得很清楚,當初那枚啼血符不偏不倚,就種在蕭凰胸口最柔軟的地方。

沒錯,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