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塘還是曾經的小塘，即便外界的風雨再如何變化，書院的後山依舊是一如既往地安靜，這方小池塘也不會發生任何改變。</p>
陳先生坐在小塘一側，在水麵的綠葉上趴著一條小白蛇，仰麵朝天的曬著太陽，經過雪國皇宮的事情後，天下人都知曉了唐國書院真的有一條龍存在，正是眼前躺在綠葉上曬太陽的小白蛇。</p>
說起來二人以前也曾聽說過書院後山有條龍的傳說，為此還特意來這裡看過，後來得出了和李休一樣的結論，這麼屁大一點的地方彆說是養一條龍，就算是養隻豬，翻身都嫌窄。</p>
不過現在他們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p>
鐘良和梁小刀二人先是對著那條小白蛇行了一禮，然後又對陳先生行了一禮，笑著道：“陳先生真是好雅興。”</p>
他們和陳先生的關係本就要好一些，而且平日裡陳先生也不以長輩自居，聊天之時多是談笑。</p>
陳先生伸手拍了拍身側的地麵，示意他們二人坐下。</p>
梁小涼和鐘良安靜坐下，知曉陳先生肯定有話要說，於是便沒有開口，靜靜地聽著。</p>
魚鉤上沒有魚餌，陳先生自然也不是真正的想釣魚。</p>
“這些年來書院始終都在應對著天上的事情，書院的教習和弟子在入五境之後九成的人都選擇去了懷玉關。”</p>
梁小刀恍然的點了點頭，難怪這些年來天下人都知道書院很強，但這些年來書院所表現出來的實力卻和傳聞當中有所不符，盛名之下無虛士，還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在近年來也存在著一些爭議。</p>
“書院始終在為天上謀劃著，如果按照書院和青山的計劃，最多隻需要不到一千年，懷玉關的危機便能夠徹底解除。”</p>
一千年，這是聽起來很長的時間，但放到廣闊的時間長河當中，這一千年並沒有乍聽起來那麼長久，甚至一位五境宗師活到一千歲並不是一件特彆困難的事情。</p>
陳先生安靜的坐著，手中的釣竿十分平穩，沒有一絲一毫的抖動。</p>
梁小刀和鐘良對於這件事知道一些，但卻知曉的並不完全，如果是李休在這裡，一定會詢問徐文賦的事情。</p>
如果書院和青山都有自己的計劃，那麼徐文賦又要做什麼？</p>
王不二又為何說該發生的一定會發生？</p>
如果按照書院和青山的計劃行事，徐文賦大可以強行出手禁錮王知唯，避免發生天門大開的情況，但他們並沒有這麼做。</p>
守在懷玉關的人似乎並不全都是同一個陣營，在他們之間恐怕也有著派彆之分。</p>
梁小刀和鐘良想不到這一點，也就不會問。</p>
這件事與他們無關，陳先生也就不會說。</p>
他隻是說道：“就現在的情況來看，無論什麼樣的謀劃都已經成了無用的謀劃，伏筆再多不能等到一一揭開的時候就都不是伏筆。”</p>
梁小刀問道：“那我們以後該如何做？難不成就隻能硬碰硬？”</p>
陳先生沉默了會兒，然後道：“這個世界總是在不停地變化，未來的一兩年看似很短暫，轉瞬即逝，但在這一兩年內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是誰也說不清楚的事情，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等候，等待一切發生變化。”</p>
這話聽起來有些像是坐以待斃，鐘良忍不住出聲問道：“如果什麼變化都沒有發生，屆時又該如何做？”</p>
陳先生笑了笑，輕聲道：“那就硬碰硬。”</p>
這就是最後的答案，梁小刀和鐘良對視一眼都是沉默了下來，心情變得有些沉重，人間並沒有足夠強大到碾壓的實力將天上仙全部碾碎，硬碰硬到最後誰輸誰贏？</p>
其實幾人的心裡都有答案，如果人間真的有硬碰硬而獲得勝利的能力，那麼也就不用固守懷玉關，早就平推回去了。</p>
三人坐在池塘一側，小白蛇的肚皮起伏著，睡得很是香甜。</p>
片刻後，陳先生開口說道：“去小圓門找莫山海，他會隨你去荒州。”</p>
梁小刀點了點頭，起身隨著鐘良一同離開了後山。</p>
他沒有說出來自己此行的目的，但是陳先生卻已經知曉了，這並不值得驚訝，眼前這個人就好像知曉很多事情一樣。</p>
小圓門自然也在書院當中，隻是位置要偏僻很多，幾乎是在書院的最邊緣處，人跡罕至，鮮少有人會去那裡。</p>
書院當中總共隻有三百餘人，最熱鬨的地方莫過於往來莊，三分之一的人都集中在那裡，而書院占地很大，有的弟子在其中修行三年直到離開或許都沒有走過書院的全貌。</p>
從山上下來，途經老弄堂的方向梁小刀的腳步頓了頓，他們四人就是在那裡達成一致的，也是在那裡知曉了一些關於天上以及那朵花的秘密，將目光放到現在來看，書院所隱藏的秘密的確有很多，就比如老弄堂裡究竟有什麼，哪怕是現在的梁小刀也不敢妄下斷言。</p>
走到了小圓門，還沒等敲門便看見在這院牆之外並肩而立著九個人。</p>
梁小刀的麵色冷了一些，即便是鐘良也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並未說話。</p>
九人的性子本就冷淡，也不是話多之人，彼此見了都未曾開口。</p>
這九人便是書院九子，當初在書海深處得到了九色虹光，按理來說他們應該是書院的驕傲，但也恰恰就是因為在書海那次九人的冷淡引得所有的書院弟子產生了不滿，這幾年來見麵之後都是並不說話，遠遠行上一禮後便離開了。</p>
就連前段日子去徐州城支援，書院的弟子們都是遠遠地跟著青角司在一起。</p>
“他們是莫山海的弟子。”</p>
鐘良朝著他的身側靠了靠，輕聲說了句。</p>
梁小刀的眉頭一皺，旋即轉身離開了這裡。</p>
鐘良看著他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卻也沒說什麼，隻得跟了上去。</p>
“書院此次回來了幾位前輩？”</p>
“四位。”</p>
“帶我去見其餘三人。”</p>
鐘良點了點頭，在前頭引路。</p>
“秦園的秦風教習，實力同樣高絕，我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在藏書閣的記載中看到過關於秦先生的記載，他踏足遊野十五年停滯不前，於去年破境成為五境宗師，在懷玉關單人之劍一日之內斬殺了三十九位五境仙人，據說要不是被人拉著，那一天他就持劍衝進仙界去了，此去荒州如果能夠得到秦先生護持，一路同樣無憂。”</p>
二人來到了秦園，敲了敲門後在門外安靜的等候著。</p>
不一會兒門便開了，二人走進去後能夠看見一個人正坐在院內擦拭著自己的劍，麵容溫和，臉上始終帶著笑容。</p>
這人並沒有穿著書院的白衣，反而是一身的黑色衣服，袖口繡著紅色圈邊，唯一的白色就是他手中拿著擦拭著劍身的白色抹布。</p>
“坐！”</p>
梁小刀和鐘良二人走了進來，秦風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笑著說了一句。</p>
二人在院內的石墩上坐下，等候著秦風處理手頭上的事情，也在打量著院內的陳設和景象。</p>
現在是冬末，但即便是再如何末尾都尚且還是冬季，空中時不時的還會落下一陣雪，地麵上的積雪也並未完全散去。</p>
有些讓他們感到意外的是這秦園之內卻並沒有任何的雪花，地麵甚至長滿了青草，院內的樹木生長的很是翠綠，就連擺放在牆角和屋下的盆栽都是生長的春意盎然。</p>
院內完全沒有絲毫冬季的模樣。</p>
仿佛是看出了他們的驚訝，秦風輕聲說道：“我不喜歡雪，回來的時候冬天還未結束，便去求蘇聲晚來我這裡畫了幾幅畫。”</p>
梁小刀看著四周的景象，彎腰摸了摸腳下的青草，感受著指尖十足的真實感，詫異道：“畫出來的？”</p>
秦風微笑道：“生活在這世上其實並不需要將真真假假分的那麼清楚，表麵上看這些東西全部都是畫出來的，但實際上卻是真實存在的，畫畫到達了一定境界就能夠創造最真實的東西，你眼中所看到的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你自己真的能夠確定嗎？”</p>
書院雖然是教書育人的地方，其中的教習說起話來並不是一定就要就高深莫測。</p>
也沒人願意始終這麼說話，何況還是初次見麵，那麼秦風如此說就一定是想要表達什麼意思。</p>
鐘良站在一側始終都不曾插話。</p>
梁小刀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他聽懂了秦風話中的意思，但還不太理解，於是便問道：“秦先生的意思是九子性子冷淡的表象之後，有著我們所不知道的原因？”</p>
就像是王知唯不肯拔劍一樣，在承受著世人的不理解之下，所藏匿著的是無比重大的責任。</p>
秦風點了點頭，他停止了擦劍的動作，因為手中的那把劍已經被擦拭的非常乾淨。</p>
他解釋道：“九子自出生開始便有著自己的使命，他們同出一脈，生長在一起，跟隨同一個師父，以同樣的速度獲得同樣的機遇在保持一致的成長著。”</p>
九子的生活全部都是一致的，修行的進度和節奏也是如此，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p>
以前沒有注意過，直到現在被秦風提起二人方才驚覺竟是真的如此。</p>
秦風站在他們的麵前，將劍舉到了自己的眼前一寸一寸的打量著，同時說道：“任何的不同尋常都是有原因的，九子如此同樣有著他們自己的原因。”</p>
二人豎起耳朵聽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