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扶柳望長安,可憐無數山(1 / 2)

卻道尋常 三兩才氣 10126 字 5個月前

() 離開小南橋以後一路行走皆是在江南的地界上,春天已經快要結束,江南山水看起來更加的秀氣與柔和,太陽高高的掛在頭頂,春意尚算盎然。

涼風在快馬上撲麵而來,這天氣並不算熱。

安荊城還有很遠,長安更遠,這一路上要走很多天。

出了小南橋的第一個地方叫做扶柳鎮,扶通拂,聽鎮上的人說之所以叫這名字是因為扶柳鎮地處江南邊緣,算是和小南橋的分界線,過了這裡往後就是一片山清水秀,取春風拂麵的意思。

而且很關鍵的一點是因為扶柳鎮真的有很多柳樹,是垂柳。

垂柳也是柳樹的一種,一條條的柳枝與葉子從樹上彎腰垂下,其中最長的甚至會落到地麵上屹立在道路兩側,李休騎馬走在中間,這是很享受的一幕。

鎮子很小,來回的客人卻很多,大都是江湖客與趕路的客商,有很多人的身上帶著傷。

路過酒館的時候還能隱約聽見有人拍桌子大喊自己也是為國家流過血的人。

梁小刀牽著馬,紅袖坐在馬背上,他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

“聽見沒?”

他伸手拍了拍李休的腿,有些高興的問道。

“我耳朵還沒聾。”

李休看了他一眼,有些不高興的說道。

他正在欣賞路邊的景色,小地方的景色往往透露著許多彆致,很好看。

“這是值得驕傲的事情。”

梁小刀說道。

“這當然是驕傲且值得炫耀的事情。”

聽著酒館裡麵不停傳來的大笑聲,李休點了點頭說道。

做好事就要說出來,做壞事就要藏起來。

不說出來誰知道你做過好事呢?

問心無愧的人終究很少,他們並沒有在扶柳鎮停留,就像是過路的人從鎮子南麵走進來,聽著百味一路前行然後從鎮子北麵走出去。

除了腳印之外什麼都沒有留下。

此時天色正好,不算晚,大唐的官道一直都很寬闊,足夠容納很多人並排前行,四人卻漸漸收攏了馬蹄,因為在前方橫著一駕馬車。

雖是馬車卻沒有馬,隻有一個灰頭土臉滿身臟亂的婦人。

車上坐著一個孩童,年齡不大,隻有**歲的樣子,正是最調皮的時候。

本該會蹦亂跳的年紀此刻卻呆呆的坐在馬車上,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嘴裡流著口水。

這是個癡傻的孩子。

那輛馬車很輕,但人拉起來想必很沉,尤其是一個女人想要拉著在道上行走就更費力。

紅袖有些不忍心,她吃過很多苦,自然見不得彆人吃苦,於是從懷裡掏出了一錠銀子打算送過去,雖然不多但足夠用上一段時間,若是回到扶柳鎮買一個小門麵應該可以過上溫飽的日子。

梁小刀伸手捏過了那錠銀子翻身下馬走了過去。

李休拍了拍馬頭,馬兒疾馳攔在了婦人身前,他看著那個癡傻的孩子,沉默了會兒也跟著下馬與梁小刀一同走了過去。

徐盈秀站在原地朝紅袖靠了靠。

“二位公子可是有什麼事嗎?”

那婦人將車子停下,身子向後縮了縮,有些躊躇的看著二人,小聲問道。

她的臉很臟,上麵掛著灰塵與泥土,眼睛看上去怯生生的,有些害怕。

“沒什麼,隻是恰好路過見你獨自一人拉車頗為可憐,想問一下發生了什麼事?”

李休詢問道。

小南橋的戰爭剛剛結束,家破人亡的大有人在。

“勞公子擔憂,感激不儘。”

婦人衝著他們款款行了一禮,看上去不說是大家閨秀,起碼也是小家碧玉。

李休將視線放在了那孩子的身上,婦人見了之後悲從心來竟是小聲哭了起來,邊哭邊解釋著緣由。

原來她本是長安人,跟丈夫嫁到了小南橋從軍,在這次的戰役中她的丈夫戰死,隻剩下了孤兒寡母兩個人,兒子又生來有缺陷,她一個人實在是難以維持生計,所以就想著回到長安投奔父母,無論怎麼說也要讓這孩子活下去。

這是很俗套的故事。

偏偏也是時常發生的故事。

“此去長安何止萬裡?隻憑你一人要怎麼過去?”

梁小刀的眉頭皺了起來,語氣有些不善。

他自然不是衝著這

婦人去的,按照唐律,軍人戰死撫恤金會一分不少的發到家屬手中,並酌情增添。

雖然不多,但足夠一個五口之家生活數月。

按理說不僅足夠她們母子花銷,甚至還能雇一輛馬車直奔長安,何至於落到如此慘境?

那女人沒有說話,隻是眸子黯淡了許多,看起來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如今隻不過剛剛離開小南橋而已,一路江南有多少的山水攔路?

她要怎麼去?

婦人聽了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兩隻手輕輕顫抖著,眼中帶著茫然,那雙眸子深處有點滴的絕望漸漸浮現。

這一路之上望之不儘的高山深林,她要怎麼走?

那個孩子不知為何哭了起來,很吵。

李休皺了皺眉。

他回頭衝著梁小刀伸出了手,梁小刀將那錠銀子放到了他的掌心。

“這錠銀子足夠從這裡雇一輛馬車去到長安,也足夠你現在回頭到扶柳鎮做著足夠溫飽的小生意,你想怎麼選?”

李休舉著那錠銀子擺到了婦人的眼前,問道。

這是兩個不錯的選擇。

所以怎麼選都可以。

梁小刀將雙手垂在身側靜靜看著,婦人盯著那錠銀子有些遲疑,不知該怎麼選。

“很難選嗎?選擇題我很擅長,不如讓我幫你選如何?”

李休看著她的眼睛,繼續問道。

“公子要幫我選哪一個?”

婦人搓了搓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在灰塵中擦出一道痕跡。

“選哪一個都可以。”

李休道。

婦人搖了搖頭,雜亂的頭發遮蓋著臉露出一個笑容:“我哪一條路都不想選。”

李休將那錠銀子放下,沉默了會兒,然後道:“既然你什麼都不想選,那就去死好了。”

官道兩旁的樹枝被風壓彎,揚起的砂礫在樹葉上留下了許多的小洞。

刺耳的吵鬨哭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梁小刀的刀已經當頭劈了下來,刀身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白光,很是晃眼。

婦人的身體在這一刻抽身急退,避過了刀光落在了馬車上,和那個**歲的孩童站在一起,陰沉著臉看著李休二人。

梁小刀向前一步擋在了李休的身前,麵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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