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紗罩也還是習慣性戴著,擋住一半眉眼,金鉤勾住銀白泛藍的發。又俏又高貴,像個要出遊的世家小郎。
他長得好看,不會任何兵器,連長劍都拔不出來。
以前在戰場上,這張臉不能服眾,顧斐音就讓他戴麵紗、麵具。不用上戰場的時候,出門也會戴個紗帽。
因為鮫人身份珍貴,藥鮫更珍貴。晴王在外為仙帝征戰,樹敵不少,寧時亭太過顯眼,也容易被人當成靶子。
他不讓人看見自己的麵容,起初是為了防止事端,後麵自己也習慣了。
聽書總覺得,寧時亭大約也喜歡這種不用正麵跟人對視的交流,也因為他是這樣安靜的一個人。
那雙漂亮沉靜的眼掩藏在繁複華麗的珠玉翡翠、朦朧細紗之後,彆人也無從窺伺他的想法,他的情緒。
仙鶴振翅間,青瓦紅簷的巍峨院門出現在眼前。
寧時亭耳力好,聽到了一些細微的聲響,當即伸手製止了聽書要跨進門通報的動作。
“世子的東西不小心掉進池塘了,隻可惜我們二人都忙得很,恕不能幫上世子的忙。您要那個東西,自個兒去撈吧。”
“哦,對了,世子那隻聰明的小狼,我給關在外麵了呢。您也犯不著彎腰費心去摳那個門檻的開關了,我今晨拿鐵水給熔成了一塊兒。世子若是願意討聲饒,我們就抱您過去。”
“寶貝把娘親給你繡的香囊丟哪裡去了呀?還是不是娘親的乖寶貝呀——”
捏著鼻子偽作的女聲,帶著古怪和惡意。
緊跟著,是悶著的男人的笑聲,和突如其來的——沉重的撞擊聲響!
那是輪椅驅動、狠狠地撞上門檻的聲音。
那一刹那,似乎能想象出院裡另一側正在發生的事情:
陰沉的少年人把控著輪椅,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強行翻過門檻,但是每次都被撞回來。
就在池塘裡。
世界上唯一愛過他的人,給他親手繡的香囊,被拋入了池水中。
就離他十尺不到。
但是他碰不到它。
窮儘一切努力,也……碰不到它。
顧聽霜渾身發抖,憋得滿麵通紅,咬牙發了狠,一次又一次地驅動輪椅撞向門檻,眼中的火焰燒起來,能讓人看得心一跳。
沒有人懷疑他是想一直撞下去,一直撞到門檻破碎為止,或者撞到自己粉身碎骨為止。
隻是最後一下,胖侍衛伸腳一踹,滿意地看見顧聽霜直接從輪椅上滾了下來——
與此同時,遠處傳來迅疾的腳步聲。
顧聽霜整個人都狼狽地半伏在了地上,卻在這一刹那敏銳地抬起了頭。
順著他的視線,兩個侍衛先是齊齊一愣,隨後也站起來衝出去。
一胖一瘦,立刻溫馴恭謹地走到了一邊去,迎著來人,低聲說著什麼。
“恭迎公子尊駕……公子萬安。”
“您怎麼來了……哎呀,世子今日不舒服,在發脾氣呢……”
“是嗎?”
另一邊,溫潤清朗的聲音說,“我去看看。”
那聲音並不大,甚至很輕,但是卻偏偏能從風中透出來,像是初春撥開碎雪的一縷清風。
腳步聲剛起,眼看著有往這邊來的跡象。
顧聽霜眯起了眼睛,惡狠狠地抄起手邊的一個如意擺件摔了出去。
“滾!”
低沉的暴喝伴隨著驚天動地的巨響,讓另一邊的人都沉默了下來。
腳步聲停。
他現在像一條狗一樣趴在門檻邊。
這種樣子,怎麼能讓彆人看見?!怎麼能讓毀壞了他家庭、擠占了娘親位置的人看到?!
顧聽霜奮力掙紮起來,勉強往後伸手,終於勾住了輪椅的一角。
他壓抑著自己劇烈的喘息,讓血管裡躁動不安的戾氣與憤怒都化作習以為常的平靜。
喉嚨發乾,繃緊之後十分疼痛,連說話都像是帶著血。
等他爬上輪椅之後,另一邊又出聲了。
寧時亭靜靜聽著另一邊的動靜,輕聲問:“我遣聽書派給世子的兩個人,世子用著還習慣嗎?”
“……若是不習慣,跟我說一聲,可以隨時打發走,或是換人。”
“……”
顧聽霜慢慢恢複了平常的表情。
他整理自己的衣襟,重新將一切都潛藏在自己低垂的雙目之下。
腳邊的門檻已經被撞出了一道裂縫。
地上一片狼藉,他剛剛也撞倒了好幾個桌子,許多東西散落一地。
小孩玩的仙鹿皮筋、筆墨、茶盞、小銀狼喜歡拿來當窩的半舊坐墊。
許是在寧時亭平靜的聲音中聽出了什麼潛台詞,又或者做賊心虛,那兩個侍衛一下子都白了臉色,一起往他這邊看來。
他們站得比寧時亭靠近這裡,因為有建築遮擋,還能讓顧聽霜看見他們的緊張和不安。
顧聽霜雙眸漆黑如墨,暗沉中隱有寒光湧動:“不用還了。我用著……挺好的。”
那一刹那,兩個侍衛如釋重負,眼裡帶上了喜色。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是好歹是沒讓寧時亭知道,他們在府上欺負世子的事情。
“……”
另一邊,寧時亭頓了頓,似是還想說話,但是顧聽霜沒給他這個機會。
他冷冷地說:“我的事情與你無關,你可以滾了。”
作者有話要說:現在的柿子三連:
要你寡。
雨女無瓜。
滾。
以後的柿子三連:
你康康我!!
康康我!
我爹他又老又渣你康康我啊!
(晚九點二更)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