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 33 章(2 / 2)

府裡因此熱鬨了很多,也慢慢地有仙民過來送東西慰問。

寧時亭撿回來的那位少女,病好之後也開始幫寧時亭調香、歸置藥材,和馴獸師一起打理百草園。他們還在百草園附近開了一個自己的藥堂。

寧時亭這鮫人還真是打算當家作主,長住下來了。

吵嚷了這麼多天,現在突然安靜,顧聽霜還有點不習慣。

他經過東邊回廊時遇見了過來搬動神木炭火的葫蘆,葫蘆行禮過後,問到:“殿下身體恢複了,是出來轉轉嗎?您出來也不帶個下人,可需要我跟著您?”

顧聽霜說:“不用跟著,今天外邊怎麼沒人?”

葫蘆說:“是明日百裡將軍就到咱們西洲了,府上在準備勞軍事宜,公子也在忙聽書小公子出府的事,所以這兩天幕府理事也暫停了。”

顧聽霜想了起來,原來真是那個小屁孩要走了。

他問道:“他們人在哪裡?”

葫蘆說:“我剛過來瞧見了,殿下若是也想送一送,我推著您過去吧,那邊路不好走。”

顧聽霜懶懶地說:“是啊,也算是我府裡的人,我當然也該送一送。現在他是百裡家的人了,寧時亭也要更上心一點,不然跟我爹那邊也沒法交代。這次他出府,肯定就不能是晴王府奴仆身份出去了。”

葫蘆想了想:“公子的意思,是當作百裡家送過來養病的,又有恩於晴王府,名號說出去也好聽一點,以後說出去不會被欺負。”

顧聽霜說:“既然是百裡家的人,以後也沒人敢欺負。倒不用他一個鮫人去操心。”

葫蘆發現了,他們這位世子殿下仿佛還是對寧時亭有什麼非常強烈的意見。彆人提起鮫人都是誇讚,覺得珍貴,他一提起來就好像連帶著鮫人整個族類都是什麼讓人嫌棄的事物一樣。

他推動輪椅,將顧聽霜一路推過去,來到藥園外。

這個存放藥材和香料的地方一如既往,隻留了兩三個人在外麵值守,不讓其他人靠近。

上回他過來一次,門口的侍女侍衛已經認識他了,小心謹慎地行了禮,說:“殿下,公子和百裡小少爺在裡邊說話。”

顧聽霜說:“我也過來送送他。”

侍女也不敢多問,請他進去了。

還是黃昏的小院落,藥香徹骨,金碎的光芒透過樹葉招搖灑下。

隻這一回,廊下不再有盤腿坐下的鮫人。院落中很冷清,隻有裡麵傳來人聲。

聲音很低,也很輕,是寧時亭在說話,聽書的聲音間或冒出來,都是有點難過的“嗯”,情緒聽起來也有些低落。

顧聽霜本無意探聽他們這對舊日主仆二人的對話,但是隨之而來的一聲抬高聲音的抱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聽書帶著哭腔,叫了一聲:“那你跟我說這麼多,還不是要我走,我聽了又有什麼用嘛!”

十二歲的孩子,忍了好多天,終於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我就是不想去,就是不想去嘛,我又不認識我那個哥哥,他就跟一個陌生人一樣,除了公子這裡,我哪裡都不想去。公子為什麼一定不要我呢。”

寧時亭靜了一會兒。

顧聽霜的輪椅滾過庭前的遮擋,看見窗邊透出兩個人的人影。

寧時亭拎起衣袖要給小孩擦眼淚,聽書卻悶頭躲過了,還是哭。

鮫人就微微俯下身,跟他平視著,輕聲說:“我不是不要你了,我是為你好。今天跟你說的你一定要記得,出去之後不要再將自己是冰蜉蝣的身份講出去,任何人都不行。不要打聽我的事情,不要來找我,可以給我寫信,我會給你回信。等我有時間了,就去看你。”

聽書不停擦著眼淚,眼眶和鼻尖都紅紅的,還是說:“嗯。”鼻音濃重。

“好了,回去吧,把自己的東西再收拾一下,看看還沒有漏的。你快十三歲了,彆再像孩子一樣鬨脾氣,不要明天去了將軍那裡熱笑話,知道嗎?”

寧時亭說。

聽書很明顯不想再聽他說話,也沒回音,隻是推門跑了出去,從另一邊側門走了。

寧時亭輕輕歎了口氣。

風從窗邊吹過,拂動他銀白的發。寧時亭轉身過來關窗,正好就看見了窗外的顧聽霜。

愣了一愣。

“殿下?”

顧聽霜抬起眼,沒什麼波動地說:“你出來,我功法上出了點問題,拿你試一試。”

寧時亭一頭霧水。

他和顧聽霜又是幾天沒見。一方麵,他隱約聽出了顧聽霜那天的憤怒,不再打擾他。

另一方麵,是因為聽書要走,他花了很多時間去忙這件事。

他以為顧聽霜會再抓著聽書的事情對他冷嘲熱諷一頓,但是顧聽霜並沒有。

他知道他修煉九重靈絕,卻不知道具體是怎麼修煉的。他裝訂成冊的東西,也隻是按照語序、標注整理好而已,並沒有仔細看過。

顧聽霜要他幫什麼忙呢?

他關了窗,從屋裡走出來。

顧聽霜看著他,微微抬起下巴:“靠近點,彎下腰,我告訴你怎麼幫我。”

寧時亭很聽他的話,果真彎下腰來,湊近了,想知道他要跟他說什麼話。

然而就在這一刹那,顧聽霜袖中短匕倒轉,刀鞘不輕不重地在寧時亭頸側一磕。

靈識如同奔狼過境,占領、吞並著寧時亭的軀體,在他腦海中尋找他壓著的情緒根源——壓在平靜與無奈之下的,滿心的不舍與難過。

他不能在寧時亭清醒的時候窺探他的情緒與記憶,因為那樣寧時亭會察覺到他靈識的到來。

眩暈襲來,鮫人眼睛閉上,整個人往前撲過來。

顧聽霜伸手接住,避開寧時亭的肌膚,讓他的頭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伸手扣住他的脊背。

靈識慢慢深入,他也逐漸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控製權。

庭院中,少年人垂眸閉目,將鮫人抱在懷中,仿佛鴛鴦交頸。

“說你傻,還真傻。多少次了,這麼信我乾什麼呢?”

那一刹那,顧聽霜腦海裡浮現這個想法。隨後他就不再想了,寧時亭的思緒遠比他想得深沉複雜,如同深海洶湧,將他卷入了經年夢魘之中。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