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 33 章(1 / 2)

寧時亭這幾天沒再來了。

顧聽霜閉目躺在房中幾天幾夜,不出門,不吃飯。

自從控製過那隻瘦狼,靈識失控之後,顧聽霜敏銳地發現了一件事:平常的活動不會使他所修煉的靈識失控,但是一旦精神力集中,鬥誌勃發,越是暴烈、痛苦的境地,靈識就越會因為把控、壓製主體的原因而變強。

比如那匹瘦狼,在顧聽霜操縱下戰死直至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這種痛苦雖然由顧聽霜承擔,但瘦狼本身的意識仿佛預感到了自己的結局,它震懾、恐懼於他的力量,源自本性的畏懼與求生意誌和顧聽霜本人的靈識起了非常嚴重的衝突。

瘦狼的意識在想要奪回控製權的同時,顧聽霜的靈識也正在因為逐漸累積的痛苦而不斷加強。

他的功體大約是三重靈絕水準,但是在群狼那慘烈的一戰中,那種噴發的力量與殺戮意誌大約是需要修煉到五重以上再掌握,才會更加穩妥。

這也是他之後靈識失控的原因。

寧時亭說得沒有錯,這種功法比其他各種修煉方式都更容易走火入魔。

這次他留在房中,辟穀三天。加上昏迷的時間,其實是五天五夜水米不進,身體機能已經被消耗到了最大限度。

這次他不再控製小狼,而是以靈識的角度審視、控製自己的軀體,明顯感覺到,當身體麵對瀕臨衰亡的時候,他的靈識也會更加強盛,但是卻不會出現和瘦狼一樣的對抗情況,因為他的意識和靈識是一脈相合的。

而這具已經廢了的軀體,是唯一適合修養他失控的靈識的地方。

養在小狼的身體中時,他的恢複能力到底不如自己本體中來得快。而每當他使用靈識的時候,肉身無法移動、沒有意識,是他最脆弱的一點。

黑暗之中,香料燃儘,顧聽霜睜開了眼。

那一刹那,他眼底帶上了金色的餘燼,隻是在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轉瞬即逝。

本來窩在他床頭的小狼卻像是猛然被驚醒了一樣,抬頭望向他,喉嚨裡咕嚕了一聲。

在返魂香的作用下,它的爪子正在以令人驚異的速度飛快地長好。隻是重新再長出來的部分,皮肉骨骼都變成了金色。

這是上古白狼群獨有的特征,隻有危及到生命、性命垂危的狼,會受到白狼神亡魂的祝福與庇佑。重新生出的毛色將變成琉璃與琥珀的顏色。隻有最英勇、具有智慧的狼,會獲得這樣的殊榮,以及接近第二次生命的能力。

在顧聽霜出現之前,白狼群暫時的頭領正是那匹金脊背狼,它曾被獵神者從脊背剝開皮肉,最後仍然以一己之力嘶吼著歸來。

而顧聽霜第一天前往靈山的時候,正逢金脊背狼帶領群狼和另一邊勢力的狼群爭奪領地。

慘烈的廝殺中,小狼的父母都戰死在前,小狼被偶然路過的顧聽霜撿到,隨後一人一狼一起被擄回了對方頭狼的領地。

那時的顧聽霜還不太會控製靈識,但他已經能借用靈識監聽萬物動向。

那一天,狼群準備將他和小狼作為祭品獻給頭狼。

顧聽霜用一柄小折刀,拖著殘廢的軀體,扼死了頭狼的咽喉,和它一起滾進了每逢月晦午時就會轟然關閉的地裂。

那一刹那,地動山搖,天地變色,頭狼巨大的脊背被山合的衝擊壓碎,而顧聽霜藏在頭狼之下,竟然毫發無傷。

那天他帶著一身頭狼的狼血出現在群狼麵前,如同神靈降世,金脊背狼從此也臣服在他的行動之下。

一群狼,認了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當頭狼,這聽起來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然而群狼的思維中,從未將自己與人類區分開,它們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另一邊的頭狼粉身碎骨而沒有複活,顧聽霜毫發無傷,這就是顧聽霜受著白狼神庇佑的證據。

被神認可的人,也就是它們的新神。

顧聽霜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眼裡的變化,隻是看小狼努力拖著受傷的爪子,像是要爬過來的樣子,出聲製止了他它:“呆著彆動。”

他輕輕一提溜就把小狼拎了起來,放進自己的被子裡裹好。

香台邊還點著返魂香,顧聽霜費力地挪到床邊,將其拿了過來,放在小狼身邊。

小狼爬過來,舔了舔他的手指,十分依戀地蹭了蹭,眼底閃閃發亮。

顧聽霜無聲的沉默,是讚許,也是寵溺,他認可小狼為他做出的努力。

他和寧時亭不一樣,他是頭狼,君主不能因將士折損而動搖心神,卻也不會沉迷眼前的功業而過多縱容、偏心於哪一方。

所以他不會哄什麼人,也不會去討好什麼人,永遠都不會。

他拿起床帳邊靠著的長金鉤,將放在桌邊的輪椅勾了過來,自己披衣穿鞋,坐了上去。

桌邊還放著寧時亭調香的東西。

和在仙長府中時不同,仙長府為了鄉會準備了一切所有可能用到的材料,諸如琥珀,有純琥珀,也有青花石琥珀,燒製後沉水的水珀,一切能想到的半成品材料,都會悉數送上。少數調香師如果需要一些製法比較特殊的原料,也會提前告知香會組織者。

那天寧時亭在香會上調出的返魂香,所有材料都是現成的。後麵他回到王府,自己又改進了一下調香的用料比例,準備期就變得尤為複雜,三粒香要熬上八個時辰才能做好,最後用他自己的血浸潤沉澱。

寧時亭的血盛在一個瓷碗裡,放了這麼久還是鮮紅的。不像平常人,血放出來後沒有多久,就會變成暗紅色。

湊近了聞一聞,果然有一種異香。

這鮫人毒,血裡有沒有毒,顧聽霜也不清楚。隻是這麼一小碗血,放在外邊大概要價值千金。

顧聽霜低頭看那一碗鮮紅的血,眼前浮現的卻是寧時亭那一截皓白細瘦的手腕。

割開後用紗布簡單紮了一下,還是有紅色星星點點地沁出來,那就是那一片唯一的顏色了。

顧聽霜推動著輪椅,駛出門去。

他也說不清他想去哪裡。大概是在房間裡悶了這麼長時間,也想走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外邊照常有葫蘆菱角為他留的飯菜,用法術溫著。

顧聽霜草草吃了幾口,看見食盒最底下放了一小碗冰皮雪花酥。

酥皮還非常飽滿地撐著。冰皮雪花酥隻要放置超過半個時辰,酥皮就軟爛伏倒。

彆人給他送飯的時候,知道他愛吃雪花酥,所以會將點心放在最上麵一層,好讓他方便取用。。

隻有寧時亭心細如發,怕飯菜的熱氣烘得點心灘軟,失去口感,所以唯獨他送來的食盒,點心會放在最下麵一層。

他果然是病了太久,連寧時亭來過了都沒察覺到。

他以為他以後都不會再理他了,但是這鮫人還是一如既往地給他送東西過來。隻是這一次不再踏足裡間,不叫他的小字,不見他的人罷了。

這算什麼?

小孩子過家家的賭氣嗎?

輪椅拐過朱漆大門,外邊有值守的侍女看見他後要過來,被他揮揮手打發了。

隻是今天府上仿佛很寂靜。

自從上個月寧時亭開放幕府之後,府上的人也在慢慢幫忙接手、處理仙洲仙民事宜。寧時亭安排了管事交替處理事情,有時候管事做不了主的,就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