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來說說你們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打架？”
“你們膽子很大啊，就在操場就開始動手動腳？”
“要不是方同學發現，我看你們就要操場打到死是吧？彆裝死，都給我張嘴說話, 說！”
辦公室內, 男老師的聲音粗糲卻高亢, 其他工位的老師都微微側目看著站在他麵前的兩個學生。
“說！”
“老師，他偷拍女生裙底照片被我發現了，我就揍了他一頓。”
身材高壯的男生率先搶答, 麵上顯出急促。
男人掃了他一眼, 看向另一個沉默不語的男生，“哦, 是嗎？你來說。”
“是他偷拍, 我看到了, 他威脅我不準說出去。”
男生抿著嘴吧，眸子裡竟有些水澤。
男人的視線在兩個鼻青臉腫的男生之間梭巡了一圈, 冷笑了一聲。
他道：“哈，這個時候知道怕了, 互相推諉？偷拍女生？到底是哪個畜牲做的？”
男人鮮少這樣說話難聽, 但此刻卻也氣急攻心。
他第一次帶火箭班，而整個班的表現又喝他的年終評定掛鉤，火箭班成績一向穩定又乖巧，原本將近十拿九穩。現在呢, 兩個班內學生在大庭廣眾下打架鬥毆, 還鬨出來了偷拍事件。
真是他帶的好學生！
男人冷笑一聲，道：“都不承認是吧？”
他聲音高昂了些，“方之沐, 你來說！”
站在辦公室內一直沉默看著這場糾葛的少女被突然點名，她有些無措地看向老師和麵前的男生。
男人道：“你覺得是誰？”
方之沐麵上猶豫，“老師，我看到他們的時候，聽見他——”
她指了指其中一個人。
方之沐道：“我聽見他說就算把他打死他也要把他——”
她指向另一個人。
方之沐繼續道：“把他偷拍女生裙底的事告老師。”
“所以你覺得他是無辜的？”
男人這樣問。
是的。
方之沐在心裡這樣想。
她又看了看麵前的兩個男生，感受到那個略顯得瘦弱文靜的男生眼裡的希望和殷切，以及另一個男生握拳時眼裡的憤懣怒火。
方之沐卻還是道：“我不知道，我隻是聽到一句話，我不能輕易下判斷。”
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卻不敢再看一眼兩個男生。
接著，那道略顯出哀求意味的希望一瞬間熄滅。
男老師眯起眼睛，“出去吧。”
方之沐轉身，快步離開，呼吸急促地離開辦公室回到教室。
她覺得自己做錯了。
可她又覺得，學校一定能調查出真相的。
於是她快步離開，那時她並不知道，自己的一時猶豫帶來了什麼。
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接著又慢慢退去。
方之沐從記憶中脫身，回到現實。
她動作僵硬地移開目光，不再看邊承言。
邊承言卻走了過來，笑容燦爛，“怎麼了？喜歡上我了？”
方之沐嘴巴動了下，沒有說話。
邊承言嘴角翹了下，“開玩笑的。”
此刻明明是深秋裡最讓人舒適的天氣——金黃燦爛的太陽，溫暖的包裹著全身的暖流。
暖陽下，方之沐全身發冷。
*
“貂蟬最近是加強了，又不是人加強了，都這麼急著把把拿貂蟬乾什麼！害得我都拿不到！”
方之沐一邊逼逼叨叨直播，一邊鎖下一個英雄，“這把我拿張良讓他知道人間險惡。”
幾秒後，彈幕刷滿了問號。
“？？？這鎖的不是扁鵲？”
“懂了，張良說的就是扁鵲！”
“主播又口誤了，今天晚上口誤了多少次hhhhh”
“木木今天怎麼心不在焉的啊？”
方之沐抬頭看了眼彈幕，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看著張良把扁鵲鎖定了。
她恍然幾秒，道：“唉，手短短扁鵲打貂蟬也還行吧。”
方之沐這麼說著，但開局三分鐘，她的扁鵲就因為支援被草裡的打野抓了個正著。
擊殺提示的聲音通過耳機傳到方之沐耳裡。
她這才有些回過神似的，“啊，被抓了，忘了探視野。”
“……主播今天真的老走神啊”
“木木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
“你醒醒！你在直播！！”
方之沐看著直播間裡飄過的彈幕，看了好幾秒，道：“啊，不好意思，這幾天確實有些事比較困擾，導致今天直播狀態不太好。”
她頓了下，又道：“我現在先下播調整一下狀態，對不起哦！”
“……才播了一個小時QAQ”
“嗚嗚嗚好舍不得，但是木木身體重要，好好休息一下吧”
“沒事沒事，去吧”
方之沐看著寬慰你她的粉絲們，心情好了一點，卻也沒有力氣繼續直播了。
關掉投影，退出遊戲，她下播了。
方之沐兀自躺在沙發上，下巴抵著枕頭，仍是有些心不在焉。
她懷疑邊承言就是當年那個男生，但是這其中又有一些問題。
首先，方之沐雖然已經不太記得男生的名字和相貌，但她可以確定，邊承言絕對不長那樣，且也絕對不叫邊承言。
因為她第一次聽到邊承言的名字，心裡還覺得邊這個姓氏真特殊，假如真是他，她不可能不記得同班同學有個姓邊的。
難道是整容？
整容可以解決相貌，改名亦可以解答她的疑惑，甚至年齡都可以用跳級解釋。
但是，他為什麼要這樣？
難不成隻是為了改頭換麵來報複自己當時在辦公室裡回答的不確定嗎？
方之沐如同埋在毛線球裡的貓，怎麼也找不到一個關鍵的線頭。
幾秒後，她突然想起來邊承言前日對她說的一句話。
“你聽誰說的？”
即便隻是為了破解自己迫擊炮海王的謠言，但方之沐依然很在意。
方之沐想了下，突然想起來了馮朵朵。
一個微信電話打過去，響鈴半分鐘後，她才聽到了一聲怒吼。
“你有病啊？早上八點誒？！！”
馮朵朵壓著嗓音罵她，“有屁快放！”
“朵朵，你的圈子裡有B大的嗎？”
方之沐小心翼翼地問道。
作為A市知名的重點大學，A大B大都有2+2的留學項目，前兩年就讀本校，後兩年出國。
方之沐記得沒錯的話，馮朵朵現在就讀的大學和這兩所學校都有合作這個項目。
馮朵朵滿頭霧水，“啥？你讓我想想。”
同一所大學裡，華人群體往往抱團自成一圈。
果然，幾秒後，馮朵朵的聲音響起，“好像有兩個今年來的本校都是B大，你等等，我去問一下。”
方之沐等待片刻，聽見了馮朵朵的回話，“沒錯，是B大的，今年大三，他們問你問這個乾什麼？”
聽這個話，她知道馮朵朵已經和他們聯係上了。
方之沐道：“能給我推一下他們的微信嗎？我有事想問問。”
馮朵朵並不問為什麼，利落地掛了電話，隨後推了兩個人的微信。
方之沐添加好友後，迅速將他們拉到一個微信討論組裡。
[澆水即送木耳：你們好，我是A大的，很抱歉打擾你們了，我這邊想問一些事情可以嗎？]
[甜甜圈：？？？啊？行啊]
[雞兔同龍：……姐，早上八點，我paper熬到現在還沒寫完，你快點吧]
[澆水即送木耳：就、就想問一下關於邊承言的事情。]
[雞兔同龍：。]
[雞兔同龍：牛逼，追個男生搞得跟刑訊審問似的]
[甜甜圈：哈哈哈哈哈哈就這啊，龍哥你去寫paper吧，我回答就行]
[甜甜圈：嘖，墜入愛情的小妹妹就是有活力]
下一秒，甜甜圈就直接開門見山了。
[甜甜圈：你問吧]
[澆水即送木耳：對不起，打擾你們了]
[甜甜圈：沒事沒事，反正我剛好在吃早餐，閒得很]
[甜甜圈：關於邊承言，我知道的並不多，就知道大一剛開學的時候就因為又高又帥運動好出名，好多女生追他來著]
方之沐抿了嘴巴，裝作思春少女似的又問。
[澆水即送木耳：那他和誰交往過呀？]
[甜甜圈：沒和誰交往過吧，我出國前沒咋聽說過]
[甜甜圈：就聽說他很受歡迎，性格也好]
方之沐想起來邊承言那陰晴不定和曖昧不清的性格和話語，一時間有些疑惑。
[澆水即送木耳：性格好？]
[甜甜圈：對啊，他性格蠻開朗的，朋友又多，有什麼事找他幫忙他也是能幫就幫，感覺很好說話]
[甜甜圈：不過好像也因為對大家都很好，就顯得很空調]
[甜甜圈：挺多學妹都因為他對人好喜歡他告白，然後就……嗯……所以因為這個也被罵過海王]
原來是這樣？
方之沐這麼想，順著她的話回答。
[澆水即送木耳：這樣啊，難怪一個朋友讓我不要喜歡他嗚嗚]
[澆水即送木耳：說他炮王海王什麼的嗚嗚嗚]
[甜甜圈：？？？？]
[甜甜圈：啊？？？說他海王倒是能理解，畢竟他真的對誰都好]
[甜甜圈：炮王就有點那啥了]
[澆水即送木耳：難道不是嗎？我聽朋友這麼說的，說他來者不拒開房夜店咖什麼的orz]
[甜甜圈：？？沒有啊，我記得出國前我還聽室友八卦說他是不是gay，就因為大學兩年都沒談戀愛……開房就更彆說了]
[甜甜圈：但是確實很有錢，常常酒吧夜店857喝酒組局啥的]
方之沐：“……”
[澆水即送木耳：嗚嗚嗚謝謝學姐！那我衝了！]
[甜甜圈：去吧，祝你成功嘗到愛情的苦23333]
“嗡——”
方之沐剛放下手機，就聽手機震動了一聲。
[雞兔同龍：咋這麼能扯，趕完paper回來刷屏了]
[雞兔同龍：但邊承言這人確實gaygay的，之前和他一起打球，他穿衣服都要各種搭配，跟個娘們一樣]
[雞兔同龍：我勸你不要智利色昏]
[甜甜圈：……]
[甜甜圈：色令智昏]
方之沐：“……”
方之沐感謝了兩人後，關掉了手機，隻覺得腦子嗡嗡響。
她想過迫擊炮開瓶器可能是傳言，但是沒想到這個傳言都是假的？
那林恩為什麼……為什麼這樣說？
難道是林恩記錯了人？
方之沐的眉頭緊皺。
她打開微信，看向好友列表裡林恩的頭像，手指動了下。
方之沐打開了林恩的對話框。
【二更】
“周末你不回家嗎？”
林恩有些驚訝地看著仍在宿舍裡看書的方之沐。
方之沐將書簽夾好，慢慢合上書，笑著轉頭看林恩：“對，家人出去旅遊了。”
“哦，難怪你前天突然問我周末在不在宿舍，原來是怕沒人給你開門啊。”林恩想了下，又道：“你沒帶鑰匙嗎？”
“沒有，當時沒想起來。”
方之沐假意苦惱。
林恩打了個哈欠，“我剛吃完午飯，現在上去睡覺，下午吃飯叫我啊。”
“行啊。”方之沐爽快答應，卻又說：“本來還想跟你說我拍宣傳片的事呢，下午你醒了我們再聊。”
“哦哦哦不用了我不困了！說！你拍什麼宣傳片了！”
林恩眼睛一亮，剛踩著□□的腳立刻著陸，轉頭拖著椅子坐在了方之沐對麵。
方之沐笑眯眯的，“我們高中想拍招生宣傳片，就把我叫過去參加拍攝了。”
“哇！那有沒有小鮮肉，有沒有帥哥？”
林恩的重點完全偏移。
不過，這正是方之沐想要的反應。
她支著臉，假裝苦惱地道：“啊，倒是碰到了個小帥哥，隻是——”
“隻是什麼？”
林恩扒著椅背，神情激動。
“隻是，碰到的是邊承言學長。”方之沐小心觀察著林恩的反應，又道：“沒想到他居然和我一個學校啊，還是我的學長，也太巧了吧。”
林恩眉頭皺了半秒，隨後馬上又恢複了八卦的樣子。
方之沐沒有錯過林恩的反應，心裡一時間有了些猜測。
恐怕，林恩可能也並不是道聽途說記錯了人，而是故意如此對她說邊承言的。
可是這又是為什麼？
她喜歡邊承言，怕自己和邊承言更進一步？
方之沐馬上否認了這個猜測。
她和林恩認識小半年，她可以確定林恩的大大咧咧豪爽仗義絕對不是偽裝，也絕不是擁有這種小心思的人。
林恩瞪著眼睛，一臉好奇地問道：“你覺得他怎麼樣？他有沒有勾搭你去開房？”
“沒有。”方之沐繼續假裝不經意地觀察著她，刻意道：“我感覺他人還挺好的，雖然我們上次聯誼他有點凶，但是這次拍攝他還挺照顧我的。”
林恩嘴巴動了下，像是癟嘴，又像是想笑。
她道：“但你還是得小心，像他們這種臭男人啊，最會假裝了。”
方之沐試圖解析微表情失敗了，這一刻，她突然想念辨析係統，可也隻是瞬間。
看來是問不出來什麼了。
方之沐這麼想。
她麵上仍然保持著淡淡的笑意，輕聲道：“剩下就沒有什麼好說的啦，也沒發生什麼。”
“吼，就這麼簡單吼。”
林恩咋麼了下嘴，有些失望，隨後爬上了床。
“對，就這麼簡單。”
方之沐這麼回答，心裡卻比林恩表現出來的還要失望。
什麼都套不出來。
她在心裡歎了口氣，開始收拾有些淩亂的桌麵。
“沐沐，幫我拿下耳機！愛你寶貝！”
上床沒兩分鐘，林恩從上鋪探出頭，親親熱熱地叫著方之沐。
“好好好，等我把桌麵收拾完。”
方之沐頭也不回地應道。
半分鐘後，方之沐轉身走過去，“你耳機放哪裡了？”
“就放在桌子那個——”
林恩探頭說著，話音陡然頓住。
方之沐疑惑地看她，“哪裡？”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拿，我想起來我還有彆的東西要拿！”
林恩突然三兩下的翻身下床，赤著腳急匆匆地走到桌子前，身子擋住了方之沐的大半視野。
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她回頭拿著耳機對方之沐晃了晃，“我找到啦！”
方之沐看了林恩兩秒，笑了下，沒說話。
*
好陽光轉瞬即逝，夜色悄然而至。
方之沐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盯著星星圖案的窗簾頂蓋漫無邊際地遐想。
今天一整天可以說是一無所獲，唯一讓她察覺到些許端倪的就是林恩那奇怪的舉動。
林恩那個樣子，分明就是有什麼東西不想讓她發現。
可是，那個東西說不定隻是普普通通的情書、跳.蛋又或者黃.書，所以林恩才不想讓她發現，不一定就和她有什麼關係。
但是越這麼安慰自己，方之沐心裡就越癢癢的。
她呼吸粗重了些，一閉上眼就是那天宣傳片時邊承言看過來那一眼，根本睡不著。
“沐沐——”
林恩的床位響起來一聲小小的呼喚。
方之沐想應和一聲，但心下一轉，卻又抿著嘴吧一言不發。
半分鐘後，她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
林恩下了床鋪。
漆黑一片的宿舍，手機手電筒的光芒被用手捂著，細小的光芒讓一切都朦朦朧朧。
方之沐悄悄掀起床簾一角，瞥下去。
林恩背對著她，站在桌子前在收拾什麼東西似的。
“哢嚓——”
什麼東西合上了或者是打開了，發出清脆的響聲。
方之沐鬆開手，床簾遮擋住她所有視線。
“哢嚓——”
又是幾聲清脆的響聲。
接著，手電筒微弱的光芒熄滅，轉而響起了被子和床簾衣物摩挲的聲音。
這一瞬間，方之沐確定了。
林恩在藏什麼東西，而且這東西，或許就和她今天試探她的內容有關係。
方之沐閉上眼，朦朧的睡意姍姍來遲，但好歹還來了。
她沉沉睡去。
翌日，在一片熹微的晨光中以及叮叮咣咣的響聲中，方之沐睜開了眼。
她起床往下看。
林恩正在換衣服，看起來是準備出去。
方之沐問道：“去吃飯？”
林恩“嗯”了聲，轉頭看她，“你要吃什麼嗎？我幫你帶。”
方之沐黑眸閃爍了下，露出了些略帶羞澀的笑意，“不用了，我洗完衣服自己去買吧，我想吃的太遠了。”
A大有兩座大食堂，一棟近教學樓，一棟近女生宿舍。
林恩道：“沒事啊，我剛好就要去東食堂。”
“啊，那你幫我帶杯東食堂一樓的奶茶吧！”
方之沐很是開心，“等等我給你發信息，我現在要去洗衣服。”
“行。”
林恩穿好鞋。
方之沐下床，道：“那我先去洗衣房啦。”
她提著自己桶裡的衣服，剛走幾步，又折返回來，“恩恩，用下你的剪刀可以嗎？我剛買的衣服還沒拆標簽。”
“你拿吧，還在老地方。”
林恩套上外套，出門了。
“哢嚓——”
門關上。
方之沐盯著宿舍門半分鐘，隨後她放下水桶，將宿舍門反鎖。
她走向林恩的桌子前，梭巡了一圈。
方之沐不怎麼在宿舍住，一些剪刀這種刀具都是白嫖林恩的，老早就知道她東西放哪兒了。
昨天哢嚓哢嚓的聲音到底是什麼響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