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後座一陣安靜,隻有方之沐放的傷感情歌2020還在回響。
半分鐘後，江少陵笑出了聲。
方之沐清了清嗓子，關掉了音樂，朝他眨眨眼,“心情好一點了？”
“嗯。”江少陵低頭,將尖尖的下巴埋在領子裡,露出一雙黑眸，話音悶悶的，“姐姐一直這麼會哄人開心嗎？”
“我這不逗逗你嗎,怎麼就變成一直很會哄人開心啦。”
方之沐噘著嘴哼了聲,又道：“再說了，你一個小孩子,哪裡來這麼多不開心的事情？”
這句玩笑話聽在江少陵耳朵裡卻變了味。
他認真地看向方之沐,澄澈的黑眸沉了下,“我不是小孩子。”
方之沐卻仍然沒能將他這話放進心裡，道：“對我來說,未成年的高中生就是小孩子啊。”
她說得理所當然。
江少陵的手指動了下，臉色更不好看了,也沒再說話。
方之沐這才注意到他那向來張揚的笑意此時已經淡了下來,她納悶了幾秒，這才試探性地問道：“你生氣了？”
江少陵還是不說話，手肘抵著窗邊支著臉，整張臉麵對著車窗外,尖尖的下頜都抬著。
方之沐握著手機,看了他幾秒，微微歎了口氣，“你乾嘛,真生氣了？”
好幾秒，江少陵看她，話裡有些委屈似的，“可我明明比你高，比你強壯，比你力氣大，你憑什麼就因為年齡來判斷我是小孩子呢？”
他頓了下，又道：“在我眼裡，似乎隻要是小孩子，就不會被放在同等位置尊重。姐姐，你現在還是想要把我當成小孩子嗎？”
江少陵似乎是“苦秦久矣”，口中的每一句都顯得尖銳且無法反駁。
方之沐抿著嘴吧，在腦中措辭，最終卻也隻是說了一句，“小孩子也沒什麼不好呀。”
江少陵見她這樣說，麵上卻有些笑模樣，“姐姐，你看，你說不過我了吧。”
方之沐狡辯，“哪有，我隻是覺得你有失偏頗。”
兩人因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拌了幾句嘴，似乎沒完沒了似的，但好在司機阻止了他們繼續這無意義的爭吵。
司機道：“公寓到了。”
方之沐抬頭一看，出租車已經行駛到了家門口，她順手拿起棉服和幾袋影片下車。
司機有些驚訝，道：“誒，你的外套在那位乘客手裡，要不要叫一下？”
江少陵看向車窗外，方之沐仍然沒反應過來似的，抱著外套和一堆片子在翻鑰匙。
他的手指點了下膝蓋，卻道：“不用，快點送我回去，這天氣看起來要下雨。”
司機也不多問，一踩油門開走了，不過走的時候倒是從後視鏡裡看到方才的女生倒是在家門口站著了。
車子掉頭送江少陵的時候，天不知何時暗了下來，毛毛細雨輕盈地落下。
斑駁的車窗上掛滿了細小透明的水珠，江少陵伸出食指摸了摸窗戶，明明知道觸碰不到卻還是忍不住盯著窗外水珠與指尖交合的方向。
司機師傅開了許久，許是覺得車子悶極了，開始找話聊，“小兄弟啊，你和剛剛那位女乘客什麼關係啊？我聽你們吵什麼小孩子的，真是覺得你們像對冤家。”
江少陵淡笑了下，“網友。”
司機大驚，“那你們怎麼從醫院——”
司機想到了什麼，立刻噤聲，伸手又開始鼓搗廣播，岔開了話題。
江少陵的笑意卻逐漸淡了下去。
原來，最先遇見的是他，那他趙柏野又有什麼資格趾高氣揚呢？
*
方之沐前腳進門，後腳突然意識到手裡還捏著江少陵的外套。
她愣了下，連忙開門想要叫住計程車，可惜她卻隻看到出租車的黑煙尾巴。
方之沐抱著棉服，沒忍住開始跺腳。
怎麼開這麼快啊！
方之沐長長呼出一口氣，將外套扔到沙發一邊，兀自開始換家居服。
幾分鐘後，她腦袋剛從領口裡鑽出來便見手機亮了下。
方之沐抖動了下頭發，卻見是蛋黃酥的消息。
[蛋黃酥：你今天怎麼沒直播啊？]
[蛋黃酥：我還跟朋友安利你來著，說你在直播讓他去看看]
[蛋黃酥：你下次什麼時候直播，我拉著朋友一起看]
方之沐的直播時間一直不怎麼固定，她還以為蛋黃酥也清楚，這時候發問倒讓她有些奇怪。
不過方之沐也懶得多想。
[澆水即送木耳：下午有事出去了一趟]
[澆水即送木耳：明天應該會開直播吧，今天不想開]
接著，蛋黃酥的消息就追問道。
[蛋黃酥：今天不直播的話，陪我打遊戲嗎？]
[蛋黃酥：你之前答應過我的]
[蛋黃酥：QAQ]
方之沐一愣，想了下，還真有這茬。
她抿了下嘴，決定還是履行諾言。
[澆水即送木耳：好呀]
[蛋黃酥：好耶ヾ(▽)ノ]
似乎是下小雨了，淅淅瀝瀝的雨聲打在窗戶上。
方之沐摸了摸胳膊，覺得就連室內的空氣都變得有些冷了，她飛身上床卷著被子滾了兩圈。
柔軟溫暖的被子裹著方之沐，方之沐眼皮沉沉，意識模糊，就在即將墜入甜美夢鄉時，一道不合時宜的鈴聲響起。
方之沐睜開眼，撈過手機看了眼。
隻一眼，她便覺得方才那點舒適溫暖頓時消散得一乾二淨，連手腳都冰冷了起來。
方母的信息。
在如今移動通訊如此方便多放的時代，她似乎仍然固守著發短信的習慣，就像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固守著早已經是空殼的家庭。
她一手將方之沐養成眾人眼中優秀漂亮的樣子，又一手把方之沐變成一個挽留父親的工具。
這一切的意義隻是為了她曾經被眾人傳唱的愛情故事。
[下周回家，準備生日宴會，你爸爸也會回來。]
一場為了能多見一麵父親的女兒生日宴。
方之沐隻覺得荒謬。
[我不會回去的，你要想見爸爸，你自己去找他。]
方之沐敲下這句話，深呼了一口氣，點擊發送，隨後拉過被子蒙頭大睡。
*
方之沐蒙頭一睡睡到了天黑，睜開眼睛，房間內一片昏暗。
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起身開燈活動身體。
方之沐打開外賣軟件看了幾眼，正準備一邊等外賣一邊和蛋黃酥打遊戲，卻見鎖屏上彈出一條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