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1 / 2)

國色生輝 八月薇妮 8942 字 3個月前

這一夜回到了造船局,飛雪自己去打了些熱水給闌珊洗漱。

闌珊坐在床邊上,卻是半天回不過神來。今晚上跟溫益卿的相處簡直像是一場不真實的夢幻,夢中又有些清醒的刺痛。

她看著空空如也的簡陋內室,忽然間又想起昨夜跟趙世禛相處的時光,那也是一場不真實的夢幻,隻不過,太過新奇刺激,令人難以言說,就像是躺在春天的雲端上做了一場透著花香氣的旖旎的夢,離經叛道,荒謬羞恥,是應該給藏在心底深處永遠不要掀出來的。

飛雪端著水進來的時候,看闌珊孤孑地坐在床邊上,身上的薄鬥篷還沒有解,夫子巾垂著遮住大半邊臉,依舊灰突突的衣衫,通身上下隻露出一張瓷□□致的小臉,密排如扇的長睫,長長的柳眉,花瓣似的嘴唇微微抿著,卻是天然的嫣紅潤澤,是許多京城內的閨閣女孩子們用儘千金也買不到的極美的胭脂顏色。

她整個人看著就像是個精工細作雕琢出來的玉人,隻可惜卻吝嗇於給人看,於是把全身上下都遮的密密的,隻露出一張秀麗的小臉。

尤其是現在她坐在那裡,安靜的透出幾分孤獨感,臉上卻有些茫然懵懂,又帶一點感傷。

飛雪看著這樣的闌珊,心中不由一動。

闌珊已經不再跟江為功一間房了,這當然也是趙世禛暗中的手筆,把江為功趕到了杜員外郎的房中安歇,至於江為功如雷的鼾聲會不會震的老杜夜不能寐,也沒有人理會。

闌珊無奈,獨自一個人占有了這件房,原先江為功歇息的床榻成了飛雪的臥處,闌珊不知道飛雪明不明白自己是女兒身,但是她知不知道應該也無關緊要了,趙世禛隻要一聲令下,就算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子,甚至是一隻狗,飛雪也得乖乖地來伺候吧。

飛雪見她像是入定般的不動,便叫了聲:“舒丞。”

闌珊這才給驚醒了似的抬頭,看看那冒著熱氣的水,闌珊起身,正要去洗手,飛雪道:“稍等。”走到她身旁給她把披風接下來。

闌珊道了多謝,過去洗了手跟臉,熱水把原本在外頭凍的有些僵硬的手臉柔軟了下來,闌珊慢慢地籲了口氣。

飛雪又去端了洗腳的水,闌珊實在不敢勞煩她:“我自己來。姑娘……葉、小葉你自己也洗洗睡吧。”

之前江為功脫口而出的那一聲“小葉子”倒是帶著幾分自在親切,可闌珊又怕如此親切近乎唐突,於是便把最後一個字省略,隻叫“小葉”,該是合適的吧。

雖是這樣,飛雪仍是等她洗了腳,倒了水。

脫衣就寢的時候,闌珊解開外袍,她的中衣原本也是粗麻布的,但現在卻是一身柔軟絲滑的上好素緞,很久很久沒有穿過這樣的衣裳了,在她的記憶裡,是父親計成春在的時候,家裡的嬤嬤還給她置買過,到後來去了舅舅家裡,就再也沒有穿過了。

手指撫過那緞子柔滑的麵兒,恍若身上什麼也沒穿似的奇異,可又像是那隻手時而霸道,時而溫柔、無時無刻都在撫慰著自己似的熨帖。

這是早上在驛館沐浴過後,發現侍從給準備妥當的,難得的尺寸竟都合適。

趙世禛要是心細起來,也真是讓人覺著可怕。

闌珊緩緩躺倒,把被子拉高了些。

飛雪自去洗了,回來後將桌上油燈吹熄,也去安枕。

聽不到江為功震天的鼾聲,隻覺著室內異常的安靜,闌珊竟有些不太習慣,她強令自己不要動,也不要去想彆的,零零亂亂的,不知多久終於睡著了。

正月十七日,趙世禛跟張恒抵達京師。

來不及去東宮或者彆處,徑直進宮麵聖。

而此刻,內閣首輔楊時毅,東宮太子趙元吉,以及司禮監掌印大太監雨霽公公,都在皇宮的太極殿內。

趙世禛跟張恒入內拜見,才跪地叩拜完畢,就聽禦座上皇帝道:“你們打哪裡來?”

在場每位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殿內的氣氛因而越發凝重,張恒張了張嘴,到底沒出聲,隻聽趙世禛道:“回皇上,兒臣跟張公公才從浙海趕回。”

“哦?你們去浙海做什麼?”皇帝問道。

趙元吉,楊時毅跟雨霽都在,皇帝對於浙海發生的事情隻怕早就摸的透透的了,如今居然明知故問,顯然是還挾帶著怒意。

趙世禛道:“兒臣緊急趕回,正是想向父皇稟明此事……”

“稟明?”皇帝不等他說完,便哼了聲道:“朕看你明明是膽大包天,自作妄為!”

張恒的臉上一陣慌張,卻越發的大氣不敢出一聲,他偷偷地往旁邊看了眼,從他的角度,隻能隱約看到楊時毅大紅色官袍的一角,以及底下的黑色朝靴。

他其實是想看看太子趙元吉的反應,以及雨霽公公是何臉色,卻又沒有膽量抬頭。

畢竟趙世禛前去翎海,是趙元吉所派的,如今皇帝一腔怒火居然都像是衝著趙世禛來了……難道太子殿下把所有都推到了趙世禛的頭上?

張恒倒不是為了趙世禛叫屈,他所擔心的是——如果是這樣,那自己身為司禮監代表,會不會也因此遭受池魚之殃。

榮王殿下的神色卻還是淡定的:“請父皇息怒!兒臣絕不敢如此!”

“你不敢?”皇帝冷笑道:“出了這樣的大事,居然沒有第一時間稟奏朕,反而自作主張的跑去翎海,你以為你是誰?玉皇大帝?無所不能?你一個人一隻手,就能把捅出來的窟窿給堵上了?”

趙世禛聽到這裡,頭低了幾分。

直到現在,太子趙元吉才開了口:“父皇,其實這件事不怪榮王,也是兒臣一時想錯了,不敢在大節下讓父皇生氣,所以才想讓榮王悄悄地去處理了……”

皇帝淩厲的目光一轉:“當然你也有錯!你是東宮太子,又是榮王的兄長,你怎麼能這麼糊塗,放任他去胡為?哼,居然還敢跑去海擎方家,要人家獻出禦賜的封地!這種目無祖上的行徑,也是你叫他去做的?”

“這個……”太子麵露苦色,最終隻軟軟地說道:“請父皇息怒。”

皇帝說道:“最近朕不管外頭的事情,你們的行事就越發荒唐,尤其是榮王,簡直張狂的很了。”

張恒猶豫再三,實在是覺著自己不能再縮著了,正要開口分辯,突然間卻發現趙世禛微微轉頭,向著自己使了個眼色。

旋即,趙世禛俯身叩頭,道:“父皇責備的極是,兒臣行事的確是有些欠妥當,請父皇責罰。”

皇帝看著伏在地上的兒子:“你倒是還知道點兒分寸!”

片刻的沉默中,是楊時毅開了口:“皇上,此事榮王所做的確略有破格,不過忖度來龍去脈,其實也不能全怪榮王殿下。畢竟起初隱瞞皇上的提議是臣先說的,太子殿下也是一片孝心所致,幸而如今翎海的事情也算是水落石出,圓滿解決了,臣鬥膽……請皇上不要怪罪太子殿下以及榮王。”

“那就是怪你了?”皇帝扭頭看向楊時毅:“身為內閣首輔,居然也行這種欺上瞞下的事情,朕看楊大人你這官兒做的也是沒有章法了!翎海那樣大的工程,居然還能讓海賊趁虛而入,燒海船,傷人命,差點給人玩弄於股掌之上,也是你的失職!”

楊時毅跪倒在地:“臣知罪。”

皇帝說完後,將身子往龍椅裡靠了靠,仰頭閉目不語。

殿內也一片奇異的安靜,安靜中又透著緊張。

終於,皇帝又開口:“張恒怎麼不做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