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直至2月30日到來(1 / 2)

認識花善笑大半年後, 夷承才意識到, 此前他將她看得太簡單,也太複雜了。

初次見麵不到五分鐘, 夷承就看穿了花善笑對季禮侑的心思。針鋒相對的態度, 不投機的話語,對彼此的第一印象都是災難性的。那時“原好和季禮侑互相有好感”這個事實已經銘刻在他心上。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原好的朋友”自然而然成了可笑的第三者。他不明白為什麼原好會和這樣的人有長久又堅固的交情。他甚至有點疑心原好被騙了。

每當花善笑向季禮侑和原好露出沒事人似的笑容,夷承就感到煩躁。

他討厭不誠實的人。

於是他決意阻撓她。

至於“單相思同盟”這一茬,夷承最初根本沒當回事。

他和花善笑完全不同,怎麼可能立場一致。

為什麼花善笑就不能像他一樣,乖乖當個不抱希望的看客?每當花善笑拙劣地以原好為幌子和季禮侑搭話、試圖拉近一點距離的時候,夷承都會這麼想。然後他就會橫插進去,引得花善笑發怒。那時他都沒有意識到,這蠻橫的遷怒裡暗含羨慕。他連第一步都邁不出去。花善笑明知徒勞卻還是不住掙紮的姿態讓他惱火, 卻也有些敬佩。

他一廂情願地將花善笑想成了意誌更堅強、行事更縝密的樣子。

然而, 漸漸地,夷承察覺了花善笑言行中的違和感。

她從一開始就堅稱她沒打算放棄季禮侑。所以夷承提防她, 戒備她挑撥原好和季禮侑的關係。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人什麼都做得出來。夷承對他人缺乏信任感, 因此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花善笑。

但這猜忌和擔心都是多餘的。

季禮侑和原好越走越近,四人一起行動的時候, 他們之間的特彆都成了心知肚明要留意的事。反觀花善笑,她不僅僅是個稱職的觀眾, 甚至還孜孜不倦地助攻。怎麼看她都真的拿不到一點好處。如果這都是有意令季禮侑鬆懈的偽裝, 那她也太有耐心了。

謹慎地觀察許久, 夷承不禁開始懷疑,花善笑根本沒有挑撥人際關係所需要的心機。確切說,她連破壞原好幸福的意願都沒有。

那個夏日的午後,花善笑有心營造了和季禮侑一起搬東西的機會,順帶讓夷承與原好獨處。夷承這一次由著花善笑去了。他也並非完全不會領情的人,而且,他也有點好奇花善笑會怎麼做。

夷承看到季禮侑和花善笑說著什麼從樓梯上下來,花善笑的表情稱得上古怪。

一定發生了什麼。但狀態不對的隻有花善笑。

季禮侑看到夷承和原好,急匆匆地過來,將原好的注意力從夷承身邊引開了。他這唯一的朋友其實獨占欲非常強。夷承覺得有點好笑,他又沒打算和季禮侑爭,隻是說了一會兒話而已,原好不會察覺到他的心思。他決意對原好隱瞞到底。

自虐地嘲弄著自己,夷承向花善笑走過去,帶了個點幸災樂禍的心思,想知道她這次又做了什麼無用功。

花善笑光顧著盯著季禮侑和原好的情狀,甚至沒發現夷承靠近,直接撞在他身上。

她緊繃著的麵具被這麼一撞,龜裂出縫隙,漏出滿臉易懂的傷心沮喪,好像隨時會哭出來。

如果看到她這個表情,就算是季禮侑和原好也會察覺不對勁。她那麼費心隱藏到現在,現在又要功虧一簣,她到底想怎麼樣?

夷承罕見地看不下去,拉著她到一邊。

“你和他表白了?”

他猜沒有。

“是又怎麼樣?”

這個表情和語氣,果然沒有。

“你在說謊。”

花善笑聞言,像發脾氣的小孩,突然蹲下坦白:“我……問他為什麼還不和小原表白。”

夷承啞然。

自相矛盾到這個地步,花善笑也算是臻化境了。

但也拜這小插曲所賜,他終於開始理解花善笑這個人了。

不是心懷鬼胎想要橫刀奪愛的狡猾毒蛇,也不是明知無望依然奮戰的勇士。花善笑隻是將自己困在原地的彆扭鬼,說她清醒的確清醒,說執迷不悟又確實執迷不悟,舍不得鬆手又無法放手一搏。她選的是唯獨對自己毫無益處的一條路。但夷承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能傻成這樣。自虐狂嗎?

她就那麼喜歡季禮侑?

這念頭令夷承苦笑。季禮侑有多大的魅力,有多少優點,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那之後,夷承對花善笑的態度有所緩和。

不是同情,也不是憐憫,隻是麵對無法完全理解的存在的好奇心驅使。麵對謎題就要想要拆解,這是夷承的本能。罕見地,夷承地對花善笑這個人產生了興趣。為什麼世界上還能有那麼彆扭的人?她又是怎麼做到自洽的?她怎麼忍得下去?

第二年的混合適配課上他們依然是一組。但在課外,除了一起寫報告,夷承和花善笑開始有了一點個人層麵的交集。花善笑是個很省心的組員,分工明確,不推卸責任不會拖工期。而且看不出來,她竟然也很喜歡玩遊戲,口味和他有重合的點,隻不過有沉迷cult超小眾係的危險傾向,感動的點也讓夷承難以理解。

他們開始偶爾一起打遊戲。

夷承也不得不承認,和花善笑相處大部分時候很輕鬆。雖然會毫不留情地拆台,但她能跟上他跳躍的思路。和其他人不一樣,他不需要對措辭和態度多顧慮。花善笑似乎接受了他在待人接物上的生硬,也不抱什麼期待,因此他說什麼她都不太會真的生氣,抬杠也隻是口頭抬杠,不往心裡去。

要有可以顧慮的感情基礎在才有“傷感情”這一說。這對他們並不適用。他們隻是因為許多不得已的原因和巧合才一起打發時間。哪怕關係破裂也沒什麼後顧之憂。至少那時夷承和花善笑都抱著這樣輕鬆的態度。

但他們說得最多的還是季禮侑和原好的事。

如果沒有這兩個人當中間接點,雙方還是都多少會有點尷尬。而由於微妙的立場,有些事也的確隻能他們之間共享。絕大部分時候,花善笑負責說,夷承負責聽。從花善笑那裡,夷承得知了許多他不曾知曉的原好的事。即便是夷承,偶爾也會覺得不需要隱瞞對原好的感情確實更加輕鬆。

而隻要事關季禮侑,芝麻大點小事花善笑也會在意得像是事關世界存亡。夷承覺得還她這樣子挺好玩。平心而論,她談及季禮侑時的嬌羞情態,大概不止其他男生,季禮侑都會覺得可愛。

但她隻會在夷承麵前露出這種自然的表情。

一到了季禮侑麵前,花善笑就變得程式化、笨拙、僵硬,然後不自覺強調與原好的好友關係,反而拉開距離感。

那也沒辦法。因為在意才會變得狼狽。因為毫不在乎才全無顧慮。

不知不覺間,夷承與花善笑已經頻繁地在宿舍獨處。一開始,他也沒多想。她也對此似乎完全不在意。畢竟她對他缺乏任何身為異性的戒心,甚至不回避肢體接觸。

夷承不知為何感到有些古怪,而後不禁想要捉弄她。因此,在花善笑亂撥他頭發的時候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第一次因為他慌亂起來。

隻是那麼一個惡作劇她就不知道該往哪裡看,夷承以為花善笑在異性|交際方麵要更有經驗,應對這樣的捉弄也該更遊刃有餘。他開始懷疑這又是他一廂情願的錯覺。

仔細一想,也確實應該是這樣。

“再說了,你也沒把我當女生看啊。”

花善笑說得沒錯。應該沒錯。本該如此。

但那一瞬間,夷承竟然有些惱火。

而後,因為一句沒經思慮就出口的話,他莫名其妙地慌亂起來,直接趕人。

隻是口誤而已。沒必要大驚小怪,花善笑都沒品出什麼不對,他先自亂陣腳算什麼?夷承說服了自己。

一切回歸常態。

又或是夷承認為如此。

他小心地觀察花善笑的態度,沒有異動,她依然全心全意地在意季禮侑的一舉一動,一邊試圖撮合兩人儘快去做適配測試,又因為他精神向導對於原好明顯的偏袒而強忍失落,沒過一會兒擔心季禮侑的看法試圖隱藏自己的精神向導。一切正常。花善笑還是喜歡季禮侑。與他的關係沒有異常。與原好短暫地交談時他依然能感到放鬆。對季禮侑依舊是複雜又安穩的心緒。他沒有變化。

夷承安心下來。

但先是滲透,而後是花善笑在他麵前犯神遊症,再然後是季禮侑和原好適配度不理想。事態在他能靜下來審視心緒前如滾雪球,逐漸超出控製。事後想來,那時夷承似乎什麼都觀察到了,卻沒有察覺自己對花善笑態度的變化。同樣湊在杜賓犬精神向導前的兩個人,他看著花善笑忽喜忽悲,而不是原好。花善笑跑遠的時候,他也自然而然地追上去。如果真的一切如常,他隻會任由她自己去生氣,懶得解釋。花善笑為他人牽線的時候,她拙劣地製造他與原好獨處的機會的時候,他動怒的源頭其實可能也並不單單是“你明明知道”。

季禮侑與原好突遇挫折,夷承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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