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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濟民帶著章小葉往家趕。
天色暗了下來。
林濟民在前麵擋著風, 章小葉躲在後麵。兩隻小手裹在棉手套裡,團成一團兒,儲備著熱量。
下班點兒,行人很多, 匆匆忙忙的。
章小葉心說, 辛苦的不止她一個,想呆在家裡暖暖和和的, 上哪兒去學真本事啊?
一路無話。
快到大院時, 天黑透了。
路燈亮了起來,影影綽綽的。章小葉隔著棉手套, 揪了揪林濟民的大衣。
“喂,就送到這裡吧!”
章小葉想提前下車。雖然她裹得嚴嚴實實的, 沒人認得出來,可青年男女同乘一輛車,容易惹出閒話來。
林濟民停下車, 章小葉跳下來。
她衝著林濟民道了聲:“再見”,就揣著手一溜小跑。
林濟民遠遠地望著, 舍不得離開。
章小葉進了大門, 又回過頭來瞅瞅。見林濟民推著自行車還站在那裡, 就揮了揮手。
林濟民也揮了揮手。
看著章小葉進了大院, 方跨上自行車往回走。
章小葉跑了一奔子,才覺得暖和。
快到家了, 聽到後麵有人喊:“章小葉!”
她回過頭來,看到一位青年軍人從那邊過來。
這是誰呀?裹著軍大衣,戴著棉帽子,猛一下沒認出來。
青年軍人到了近前,笑著說:“章小葉, 你跑那麼快做什麼?”章小葉認出來人是齊海波,就跺跺腳說:“天冷,跑一跑暖和。”
齊海波裝出一副偶遇的樣子。
“章小葉,明兒準時來哦,我媽可等著呢!”
“齊海波,你放心吧,我一定準時到。”
齊海波想問一下聚會為何沒來?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不是廢話嘛,章小葉出門辦事去了,剛回來。
他衝著章小葉擺擺手,“天冷,快進屋吧!”
“好,明兒見!”
章小葉也擺擺手,轉身就走。
齊海波邁開大步往回走。
算著章小葉進門了,方回過頭來瞅瞅。
他是特意過來的,就想跟章小葉見一麵。他還跟自己說,這是通知一下,並不代表什麼。可不代表什麼,乾嘛巴巴地凍了半個小時?大冷天在外麵守著,跟個傻瓜似的。
齊海波不願意多想。
就好像想明白了,證明自己有問題。心說,任誰也不想做傻事吧?他不過是無聊了一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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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章小葉照常去實習。
到了中午,她騎車趕回大院。車子是林濟民的,聽說要給陳大姐紮針,就把車鑰匙給了她,還說有機會來觀摩一下。
章小葉進了大院,先回家吃飯。
長河留了包子和稀飯,在爐子上熱著。她呼嚕呼嚕吃完了,就挎上書包去將軍院。
陳大姐正等著呢。見了章小葉就說這幾天在練氣,中藥也喝上了。
章小葉把了把脈,讓陳大姐躺下。
她下了針,覺得有點乏,就倚著沙發眯了起來。
跑來跑去的很辛苦,可再辛苦也要堅持下去。
齊海波從樓上下來,看到章小葉眯著眼睛,就放慢了腳步。
母親睡著了,小葉也困了?
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齊海波躡手躡腳地走過來,近距離地打量著。
章小葉穿著紅方格棉襖,小臉紅撲撲的。估計是被帽子壓的,頭發毛茸茸的,留海貼在額頭上,十分可愛。
陽光投射下來,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金光。
齊海波看得兩眼發直。
在他的印象裡,章小葉很厲害,不是瞪眼就是點穴,這麼安靜還是頭一回。他想搞個惡作劇,就返身回去拿了一杆毛筆,沾了墨汁,想給章小葉畫兩撇胡子。
可臨下手時,有點猶豫。
人家是來給母親瞧病的,這麼做有點過分。可齊海波是個頑皮性子,想瞧瞧章小葉炸毛的樣子,就彎著腰提起毛筆準備下手。
就在這時,章小葉睜開了眼睛。
她看到毛筆就明白了,這是想偷襲呢?她眼一瞪,一把奪過毛筆,反手就朝齊海波的臉上畫過去。
換做平時,齊海波早就躲開了。
可剛才心虛,又被抓了個正著,一下沒反應過來。結果,被章小葉畫了兩筆,還不敢吱聲,怕母親聽見。
齊海波捂著臉,不讓章小葉瞧見。
可章小葉早就看見了,開心得不得了。
心說,花臉就是那麼好畫的?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齊海波跑到衛生間,洗了臉回來。
章小葉故意瞅瞅,打了肥皂,可墨汁的印跡隱約可見。她抿著嘴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臉。
齊海波不放心,又拿著鏡子照了照。
果然沒洗乾淨。這墨汁質量太好了,得把皮搓下來一層?
齊海波蹙著眉頭,裝出一副委屈模樣。
可時間到了,章小葉忙著起針,哪有時間看這個?
齊海波乾笑兩聲,收起了委屈。
陳大姐也醒了。
看看鬨鐘,說:“歐呦,一下睡了半個多鐘頭,真解乏啊!”
章小葉收起了銀針,盈盈笑道:“陳阿姨,我先走了,您按時吃藥,過兩天我再過來……”
“好的。”
陳大姐答應一聲,讓海波送一下。
齊海波忙不迭地拿起棉大衣和紅圍脖,遞給章小葉。
章小葉穿上,又瞅了瞅齊海波的臉。
這個幌子得掛半天,明兒才能消下去,也好長長記性。
齊海波送人回來,陳大姐也瞅見了。
“海波,你臉上有灰,快擦擦。”
“哦。”
齊海波一個健步躥上樓梯,躲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他對著鏡子,拿毛巾沾了肥皂水擦著。
可臉都搓紅了,那兩道灰印子還是隱約可見。他怕人瞧見了,就找出口罩戴上,裝出感冒的樣子。
齊海生探頭進來。
“二哥,你掛彩了?”
“掛什麼彩?二哥感冒了。”
說著,齊海波捂著拳頭,咳咳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