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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世養山君[種田] 稼禾 103991 字 3個月前

許霜辭抿唇。

想到早上的對話,他慢慢趴上去。

晴的背很寬,肌肉紮得緊實,形狀也並不過分誇張。獸皮衣穿在他身上,讓他看起來更加內斂。

許霜辭感受到雙腿被有力的大手勾住,視線拔高。

他撥著晴的一頭長發捏在手中,臉枕在他另一側的肩膀。

“我們要去哪兒?”

“西部,大彎河的源頭。”

許霜辭鬆手,看著長發散開,又忍不住輕輕攏了攏。

頭皮傳來輕輕的拉扯感,晴側頭蹭了蹭肩膀上的腦袋。

“還要很久,睡一覺。”

昨晚為了做獸皮衣熬了那麼久,應該都沒睡夠。

許霜辭五指陷在晴的頭發裡,像摸毛一樣,順著順著就來了困意。

他曲肘趴在晴背上的手伸出去,勾住晴的脖子。

“晴……”許霜辭聲音含著鼻音,帶著下意識的依賴。

晴親了親他的額頭。

陽光剛剛出來,林間草木掛著露珠。晴盯著眼前不算平的路,穩穩地背著許霜辭。

山間天氣變化快,太陽出了過一會兒,又下起了雨。

葉片上合奏出輕鬆寧靜的雨調,越來越密集。晴當即找了個樹洞,背著許霜辭躲了進去。

許霜辭臉上沾了點雨,迷糊著醒了。

“到了?”

“沒有,下雨了。”

許霜辭在晴身邊坐下,打了個嗬欠。腰間被勾住,許霜辭被提到晴的腿上。

他還有些困頓地眯了眯眼。

“雨要下多久?”

“不知道。”

許霜辭垂眸,靠著靠著,又閉上了眼睛。

晴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指,掌心一攏,包裹住許霜辭的手。

山間雨不長,晴護著許霜辭等雨停。

睡飽了,許霜辭醒來時還窩在晴身上。他下巴貼著人肩膀,抬眼盯著晴的側臉。

那鼻尖貼過來,許霜辭眨了眨眼,耳垂又泛上紅色。

“雨停了。”他輕聲道。

“嗯。”晴沒動。

兩人挨得極近,呼吸交纏在一起。

許霜辭臉上也開始發燙。

他垂下眼睫,轉頭藏在了晴的頸窩。

晴摸了摸他的腦袋。

“不怕了。”

許霜辭咕噥:“我就沒怕過。”

休息過後,又繼續趕路。

許霜辭被晴拉著,翻了半座山到另一麵。那是與山洞周圍截然不同的景象。

山下有大片的草原、森林還有如脈絡般在大地上蔓延的河流。

“到了。”

許霜辭站在山頂遠眺,很遠的對麵,有更加巍峨的山脈。山巔一片雪白,雲霧繚繞。

“那邊山脈……”

“是領地最西邊的邊界。”

下山是晴背的,許霜辭趴在他背上也沒閒著。

他四處打量周遭的植物,樹木都是些高大喬木,枝繁葉茂。覆蓋著厚厚一層枯葉的地麵也散落著枯萎的倒樹還有斷木。

奇異的花,斑斕的草,目之所及都是。

像一個彩色的童話世界。

許霜辭:“那些能吃嗎?”

晴:“不好吃。”

許霜辭驚奇,他還以為晴沒吃過草呢。

晴下一句就給他解了惑:“以前受傷,靠吃草活下來。”

許霜辭禁不住蹙眉,心裡有些悶堵。

下了山,兩人置身於一望無際的草原之中。草毯正鮮綠,打眼一看,裡麵藏著不下三隻長耳獸。

晴:“我去抓了。”

許霜辭點點頭。

草原視野開闊,許霜辭找了塊野菜多的地,一邊摘一邊看晴。

他即使兩條腿也跑得快,許霜辭低頭剛掐下一點嫩菜尖,抬眼就見他手中已經逮住一隻灰毛動物。

身形瘦長,像貂。

抓這跟抓雞似的,隻要找到,瞄準了迅疾出手。許霜辭盯著都沒看清他是怎麼動作的。

已經兩隻了。

許霜辭收回神,加快速度摘菜。

春季能吃的植物多,他想著冬季隻能吃綠耳菜跟黃尖尖菜的清苦樣子,不想再來一次。

趁著這個季節要曬上一些菜乾屯著。

抓獵物,晴是好手。

找準了獵物,本來是打算隨便抓的。但想想,乾脆又給人家配了個伴兒。

抓好放獸皮袋裡,晴走回許霜辭身邊。

“回了。”

他脫下獸皮衣,變做大貓。

許霜辭一個晃眼,就被毛毛糊了一臉。他看著晴去叼獸皮衣,自己起身將獸皮衣收好。

摘的野菜紮捆起來,直接係在獸皮袋一邊。

許霜辭爬上晴的背,抱著他道:“來的時候為什麼不變獸形,這樣不是快一些?”

晴:“讓你習慣。”

許霜辭腦袋撞了撞他後頸,栽在毛毛裡就不動了。

“可是現在呢?”

“會餓。早點回去吃飯。”

這一趟不算遠,他們本就沒在外麵吃的打算。

洞裡的食物放久了不好吃,早早解決了還要繼續去打獵,攢過河的獸皮。

許霜辭歎息。

事兒還多著呢。

回去的速度極快,許霜辭到山穀後立馬去做飯。

晴則用藤筐將帶回來的小獸關起來。

“晴,把紅羽獸放一下。”許霜辭站在山洞口喊。

晴點頭。

午間,又是燉肉烤肉,許霜辭想弄個石板肉都沒找到合適的石頭。

吃飯變成了每日完成的程序,許霜辭迫切地想要自己的鍋碗瓢盆。

他那陶鍋容量大,這樣吃一頓就不用怕耽擱時間,也有餘力搞新花樣。

而這石鍋要費時費力,煮個幾次才吃得飽。

第二日,晴開始訓練帶回來的小獸。

許霜辭則處理之前泡的皮子。

泡久了的皮上,毛一拔就下來了。

扒乾淨後需要放香油跟鹽水,增加皮子的軟度跟防水度,防止皮子爛得快。

但條件有限,許霜辭隻能用草木灰搓一搓。

四張皮子,做一張木筏還差三分之二。

晴弄完那邊過來幫忙。

兩人一起乾活,許霜辭就又體會到了晴兩個形態的好處。

做完這事兒,許霜辭將皮子晾著,去看了看自己幾塊地。

菜地裡菜不剩一根,草藥也稀稀拉拉,就水田裡的種子還好些。

晴立在他身邊道:“很快就訓練好。”

許霜辭:“抓都得抓一段時間呢。”

“不過也沒多大事兒,外麵的菜也多,夠吃。我還打算多曬一些菜乾。”

“好。”晴低頭碰了下他的臉道。

*

半個月後。

他們捕獵四次,得了十五張皮子。皮子處理好吹上氣,將已經做好的木排固定上去。

組裝起來後他們先在小湖裡試了試,才推到河裡。

晴站在水中,抓著皮筏。

靠岸邊的河水清透,石頭上還能看到小魚小蝦。再往裡,水色逐漸幽綠,不知深淺得讓人心生恐懼。

許霜辭手撐著晴的肩膀,打算下水。

晴下巴擦過他鬆軟的黑發,看著許霜辭小心的樣子,手往他腰上一環,一提,直接將人懸空帶到了皮筏上。

許霜辭雙眼睜大,慌裡慌張地坐下來穩住。

晴手指沾了下他的臉。

“嚇到了?”

許霜辭:“下次提前說一聲。”

晴坐上去,在許霜辭後頭護著。

皮筏吃水淺,加上的這一段的水流不急,許霜辭劃著劃著慢慢上手。

晴收回盯著皮筏的目光,道:“能行。”

許霜辭彎眼,又立馬繃緊神經小心操控著船槳,“那我們就直接渡河了?”

晴看著他的沒多少肉的胳膊,道:“我試試。”

許霜辭猶豫了一會兒,將槳交給他。

“你小心點兒啊。”

“不會翻。”

晴力氣大,對水流的判斷也比許霜辭要好。

許霜辭盯著水麵,手抓緊了木頭,又不敢表現得太過緊張。他儘量緩著聲音問:

“還能行嗎?”

“要不要換我?”

“水流看著緩,是不是還有點急?”

晴看著許霜辭微白的臉,他低頭,鼻尖貼了貼。

“能行,不換,不急。”

晴尾巴勾緊許霜辭的腰,讓他轉過來對著自己。

“掉下去了也沒事。”

許霜辭剛剛升起來的感動立馬被摁下。

“不能掉!”

“半個月的心思不能白費。”

晴尾巴尖擦過許霜辭的下巴,哄似的。

許霜辭仰頭稍稍避開,道:“看皮筏……唔!”

身子忽然被帶得前傾,許霜辭一頭撞在晴肩膀。晴順勢圈住他腰,下巴擱他頭頂,望著河岸搖晃亂草說:

“到了。”

“沒掉。”

第29章 第 29 章

許霜辭轉頭看見一片青綠, 懸著的心總算落下。

“可算到了。”

他撐著晴肩膀要起。

晴等他站起來一半,落在他後腰的手臂用力,許霜辭又跌坐回去。

皮筏晃動, 許霜辭抓住他一縷白發,緊張了一瞬。他看著晴琉璃珠似的一雙眼睛, 無奈道:“彆耽擱了, 早去早回。”

晴仔細打量過他的臉, 伸手碰了下他耳垂。

許霜辭茫然看他。

晴:“不紅了。”

皮筏激得河水一蕩, 許霜辭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抓開晴的手就跳上岸。

晴拎起皮筏跟上, 瞥見又紅了的耳垂,尾巴尖一揚。

他脫了獸皮變做大貓,然後蹲坐在地上, 尾巴勾上許霜辭的腰。

許霜辭被迫停下, 他扒拉開又纏上腰的大尾巴, 瞪他一眼問:“皮筏怎麼放?”

晴:“放背上。”

“放不了。”許霜辭揪著纏人的貓尾巴, 拽著他去找藤蔓, “先做個拉車。”

林子裡處處是藤蔓,許霜辭砍了幾棵, 讓晴給拉下來。

樹林子裡嘩嘩啦啦一陣, 許霜辭被藤蔓帶下來的樹葉撲了一臉。

他呸了兩聲, 轉頭看大貓也在呸。

許霜辭噗嗤一笑, 眉眼彎出淺弧。

光斑覆在他身上,瞧著比夜間的焰火還要動人。

晴看得尾巴都忘了動。

許霜辭道:“你就不能變成人形, 非得用嘴叼。”

晴:“好。”

他當即一變。

許霜辭被大片的白晃了眼睛, 雖不至於像以前一樣受驚嚇,但也紅著耳朵避開眼。

晴穿好獸皮衣, 麻溜地按照許霜辭的吩咐收拾藤蔓。

許霜辭蹲在他身邊道:“換人形的時候要提醒我一下。”

“提醒了。”晴道。

許霜辭看著他垂到地上的長發,動手給他挽起。

“那不叫提醒,你都沒給我反應時間。”

晴:“你太慢了。”

許霜辭看著晴的眼睛,知道他是實話實說。

他臉微熱,幫他把頭發綁起來,一邊道:“你也知道我反應慢,那就再給我一點時間不可以麼?”

晴聽著許霜辭聲音軟下來,又像帶了紅果的甜味兒。

他隻覺得耳朵癢癢。

獸人時常在兩個形態中轉變,雖光著的時候會避一避,但也沒有過分注意這方麵。

在伴侶麵前,更是隨意。

晴最初一個獸人生活久了,那時候不自在,對許霜辭或許有那麼一點羞澀。

但既是認定的伴侶,又生活在一起大半年,他早沒了那股不自在的勁兒。

倒是許霜辭臉皮薄,時不時的紅臉。

晴眼神從他繃緊的側臉移到微紅的耳垂,他認真點頭。

“以後我去林子裡。”

拉車做好,橫杆直接掛在晴的背上。

皮筏放在後頭的藤筐,許霜辭也爬上晴的背。

“出發吧。”

“坐穩。”

中部地平,山脈少,跑起來阻礙也少。

皮筏被綁在後頭的藤框上,被拖拽著,直接在深草裡壓出來一條平整的道。

晴四肢矯健,跑動起來腿上的肌肉壘塊分明,充滿著爆發力。

他邊跑邊道:“今晚要住外麵。”

許霜辭腦袋抵在他脖子,避著風道:“那直接去樹丫河那邊的山洞,今晚能跑到嗎?”

晴:“能,但過河不安全。”

許霜辭抬起頭,下巴擱在他腦袋。

他環顧周圍,暮色中草地樹林交錯,隱隱形成了灰暗的牆,像是擋著人往裡深入。

再走天就徹底黑了。

許霜辭:“算了,就在這附近吧。”

這一趟走得急,本來想著一天就回,所以獸皮什麼的也沒帶。

隨便打了幾條魚墊墊肚子,天就徹底黑了。

許霜辭正愁著怎麼睡,轉頭就見晴已經變成大貓側躺下,圓眼睛泛著亮光,直勾勾看向他。

視線對上,晴抬爪。

明明是頭身形巨大的猛虎,但一舉一動像乖巧的貓咪。看見他就抬爪,這跟貓咪翻肚皮有什麼兩樣。

許霜辭眼裡含笑,走近蹲下。

他沒有像之前那樣直接躺下,而是抱住那大爪子,等著看晴有什麼反應。

晴尾巴圈住許霜辭腳踝,直接往下一扯。

許霜辭一個沒蹲住,砸在晴的身上。再回過神,人就好好躺在晴前臂上。

“就這麼睡?”許霜辭摘掉鼻尖上的毛道。

晴下巴往許霜辭頭頂一扣,將他整個人藏住大半。看他露在外麵的一點後背,又動了動爪子。

一個爪墊就能直接蓋住。

“冷不冷?”晴問。

“冷倒是不冷。”抱著自發熱的大暖爐,身後又是火堆,怎麼著都冷不到。

“但是有蟲子。”

晴:“那睡樹上?”

“樹上不也有蟲。”許霜辭往晴圍脖裡藏了藏,五指成爪,梳理著他後頸的毛毛。

“去找草藥。”說著,晴要起。

許霜辭圈緊他的脖子道:“漆黑還怎麼找,將就一晚吧。”

晴猶豫,尾巴已經鬆開許霜辭的腳踝。

許霜辭胳膊收緊,腿往他身上一抬。

腳背繃緊,露出的一截小腿。腿肚上的軟肉擠著晴白色的毛毛,皮膚細膩白皙,跟放在絨毯上似的。

他整個人緊扣住晴,盯著他道:“還睡不睡了?”

晴尾巴勾住許霜辭的腳拉回肚皮底下藏著,他道:“睡。”

這地兒沒燈沒網沒電子產品,許霜辭的作息完全順應天時,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躺著躺著就困了。

日子艱苦樸素,常有風餐露宿。

許霜辭隻要抱著晴,睡眠質量多半不會受影響。

一覺夢醒,晨霧繚繞在山林和水麵。

溪水清冽,隱在霧中幽聲響動,許霜辭蹲在水潭邊捧水洗臉。白霧縹緲,抬頭間恍惚入了什麼仙林秘境。

果然還是自然做景,才是最好看的。

溪水中倒映出另一個身影。

下一瞬,水麵漣漪一圈一圈泛起,打亂了並排的倒影。

許霜辭伸手抓住已經落在水中的一縷白發,轉頭看著晴。

溪水冷沁,激得他臉發白。

水珠滑過眼角,從他下巴滑落。

與曾今泛著灰暗的臉色不同,如今是瓷白透亮,細膩光滑。

他看晴搓灰似的折騰自己的臉,笑著幫他抓住其餘落下來的頭發。

“你輕點搓。”

潭水被攪得翻湧,裡麵的小魚全躲進水潭底下。晴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手再一甩,跟貓抖爪子似的。

許霜辭眼皮一涼,直接閉眼。

他手背擦過自己眼尾,道:“彆亂甩。”

手指一熱,許霜辭睜眼就見晴湊了過來。他直接張開五指抵著他的臉。

晴眼神淡定,可許霜辭就是看出來一點眼巴巴的感覺。

“彆挨。”

“弄點吃的吃了就繼續趕路。”

晴拉開許霜辭的手,非得碰一碰才作罷。

他聽話去打獵,許霜辭紅著耳朵尖搓了搓臉。

膩歪。

吃過後,他們隻花了半天就到了藏東西那樹洞。裡麵一應家當都好著,沒多沒少。

許霜辭手插在腰上,沉了口氣:“搬吧。”

晴左右手分彆拎起一個水缸,一個鍋。輕輕鬆鬆就給放在了岸邊。

這兩個大件是許霜辭帶的。

而晴自個兒說了少帶,結果挑著帶來的陶罐、陶盆這些東西隻多不少,連他的藤椅都帶了。

家當運到皮筏上,一趟走完。

許霜辭摸著堅硬的陶鍋,心裡鬆快。有了這鍋,做飯都能省下不少時間。

回去走得要慢些,晴後頭的藤車上拉著木筏,背上還背著陶罐水缸。

許霜辭跟在他身邊小跑。

“呼……呼……”許霜辭調整呼吸。淩亂的碎發沾了汗貼在臉上,臉色也通紅。

晴慢慢停了下來,許霜辭撐著腰,想坐卻又被腰上的尾巴帶著,隻能慢慢提著兩條腿走動。

“今晚應該到不了。”

許霜辭走得累了,後背往樹上一靠,又慢慢滑著坐在了地上。

晴:“不著急。”

許霜辭氣息微急,疲聲道:“哪能不著急。”

“紅羽獸怕是都快出山穀不知道走哪兒去了。你養的那短腳獸不也沒喂,還有我的稻穀……”

晴收回尾巴在樹後穿好獸皮衣,又蹲回許霜辭跟前。

他握住許霜辭的腳踝,又掌心托住他的小腿肚。皮膚滑滑的,細嫩,在他看來還是軟乎。

他將許霜辭兩條腿放在自己腿上,力道不輕不重地按捏。

許霜辭試圖抽回,晴單手一握,抓住兩個腳踝,直接讓他動彈不得。

掌心溫度高,燙得許霜辭一哆嗦,他紅著臉索性不看。

“我還能跑,休息夠了。”

晴手指微微粗糙,指腹刮著腿上的嫩肉,許霜辭極力忽視腿上的癢意,等著晴按了又按,皮都紅了才鬆開。

許霜辭現在不隻是呼吸亂了,心也亂。

晴:“我背著走一段再跑。”

晴肩寬背闊,蹲在許霜辭麵前也比他高個腦袋。

光影被他擋在身後,許霜辭就像陷入晴鑄造的圍籠裡。

稍帶點壓迫感,但也安心。

許霜辭手指戳著晴肩膀,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不逞強。跑不動了再讓你背。”

本來就有意讓許霜辭鍛煉。

晴也沒多堅持。

他盯著肩膀上的手指出神。

許霜辭的手骨肉勻稱,手指偏細,白得像早春山中新出的植物嫩芽。指甲修剪得圓鈍,指腹透著一點微紅。

他曲指一下一下點在他身上,還帶著一點淺淺的甜香。

明明都沒吃紅果了,可他聞著還是甜。

晴看著看著,忽然湊過去。

許霜辭立馬收手。

晴當即將他攔腰抱起。

看著伸過來的手,他牙齒泛癢,乾脆直接叼了上去。

許霜辭一手抱住他脖子,疑惑看著自己被叼住的手指。

他動了動,道:“鬆嘴。”

晴看著他,在指節上磨了磨牙。那癢意像從牙根裡透出來的,他想狠狠咬下去,但又舍不得。

許霜辭心臟砰砰直跳。

叼著手指,卻目光熾熱看著自己。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姿勢。

“鬆嘴,屬狗的嗎?”

“也不是,你本來就是貓。”

“不鬆我扯了啊。”

許霜辭彆開臉看著跟前的樹,話一堆一堆往外冒。

可晴卻隻注意到他紅透的耳垂,濡濕的眼尾,還有對著自己的泛著細密汗水的頸子。

也紅了,像軟爛的紅果,香甜膩人。

他舌,尖掃過嘴裡的手指,想換個地方咬。

手指酥酥麻麻,許霜辭狠心往外一抽。

晴張嘴,側頭就往對著自己的脖子咬去。

許霜辭瞳孔一縮。

喉結發出的聲音是自己都沒聽過的軟膩。

他恨不能將自己縮起來。

晴卻滿足地用鼻尖貼著許霜辭的脈搏,嘴上稍稍用力。

“晴……”

許霜辭顫顫巍巍,手軟腳軟,靠在他身上散了力氣。

晴鼻尖拱了又蹭,嘴裡咬著磨著,將那側頸染紅了一片。

咬不夠。

吃過那麼多的肉,但沒一種有這麼誘人。

許霜辭拱著身子,額頭全是汗。他艱難抵住晴的臉,手指在他臉上艱難蹭動,直至捂住他的嘴。

許霜辭在他身上攤了許久。

晴額頭拱著他頸側,似不滿。

許霜辭抿唇,全身的皮膚都透著紅,燒灼似的發燙。眼中也透著盈盈水色。

“不許動。”

掌心一熱,許霜辭呼吸淩亂,手指險些也使不上勁兒。

“晴……你乖好不好。”許霜辭軟聲道。

晴霎時安靜,隻悶悶摟著許霜辭,額頭抵著那塊依舊發燙的脖子。

許霜辭緩了許久,他才有力氣離開晴的身上。

他撐著晴站起來,被他盯著,又默默後退兩步。

“我們該趕路了。”

晴看了他一會兒,在許霜辭逃脫之前又勒住了人。看著人亂顫的睫毛,他道:“還想咬。”

許霜辭炸了毛。

“你不想。”

“走了!”

晴攏了攏許霜辭的腰,又將他抱坐在手臂上。

“那我背。”

許霜辭身體騰空的瞬間,忙一手環住晴,一手捂住他嘴。

他緊張道:“我說的是實話,還能跑,沒騙你。”

晴點頭。

許霜辭緩過來後還有點不敢跟他接觸,扒拉他手道:“那你放我下來啊?”

晴貼了貼他鼻尖,箍著腰的手勒得更緊。

“抱一抱。”

許霜辭手一僵,腦袋抵著晴的肩膀,隻覺得熱氣從心口上來,臉被熏透了。

“黏人死了。”

晴蹭蹭他:“黏人。”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要抱,隻是想抱就抱了,想咬就咬了。

偏偏他摟摟抱抱,親親貼貼的時候也冷著一張臉,隻從那眼睛裡才看得出幾分溫情。

說他冷淡吧,也不。

不冷淡吧,又時常不見笑。

沒準是生性不愛笑。

想到這裡,許霜辭噗嗤兩下笑出聲。

他鬆開捂晴嘴巴的手,又薅了兩下他的頭發,仿佛這樣就出了氣。

知道晴是個什麼德行,也知道他雖然把伴侶掛在嘴上,但終究在情感上懵懂。

他身上似乎保留了野獸的一些性子,喜歡從心行事。

咬了就咬了。

如果他問他為什麼咬,答案必定是“想咬”。

許霜辭也沒覺得不好。

反正都答應他了。

而且他初來乍到遇到晴,處著處著早成了最親近家人。他們之間的羈絆已經很深很深。

分不開,也不想分開。

他懶聲催促:“快點,要趕路。”

“好。”晴鼻尖碰碰許霜辭側臉,想現在就將他藏進窩裡。

林間有風,吹得樹枝晃動。

許霜辭折騰一番,憊懶地將頭枕著晴的肩膀,目光渙散著。

忽然,他定睛看著頭上樹枝。

“後退兩步。”

晴不明所以,但立馬行動。

樹枝上掛著鼓包一樣的蟲卵,密密麻麻,看得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那上麵的蟲你見過不?”

晴看了眼,又抱著許霜辭往後挪了兩步。

“見過,不咬人。”

許霜辭:“它們長大後,樹枝上會不會變一層白出來?”

晴:“會。”

許霜辭拍了拍晴的肩膀道:“抱高點兒,我摘點下來看看。”

晴照做,雙手把住許霜辭的腰,稍稍用力就將人放在了自己肩上坐著。

他手掌大,一手能圈住許霜辭半個腰穩住他。

另一隻手環住他雙腿,將人抱得好。他仰頭往樹下靠了靠,問:“蟲子有什麼好看的?”

“沒準兒是個寶貝呢?”許霜辭摘了一點帶著蟲卵的樹枝下來。

“好了,放我下去。”

晴手臂用力,抬起許霜辭坐到了自己臂彎。許霜辭側靠著他胸口,隨口道:“就不能放下地。”

晴不說話,尾巴還跑出來圈住了許霜辭腳踝。

許霜辭晃了晃腳,被踝骨上亂動的尾巴尖弄得癢癢。他輕輕歎了口氣。

他輕言細語地恐嚇:“小心蟲子掉你身上。”

晴眼裡笑意微閃,忍不住又貼了貼許霜辭臉頰。

“我不怕。”

許霜辭拿他沒辦法。

他目光移到樹枝。

樹枝上的蟲卵有黃豆大小,棕色,上麵一層蜂蜜一般的汁液,顏色透明。

許霜辭沾了一點,試圖往嘴裡放。

晴見狀立馬抓住他手腕:“不能吃。”

許霜辭好奇:“你吃過?什麼味兒?”

晴拉過許霜辭的手指舔乾淨。許霜辭垂眸看著自己的手,不發一語。

晴:“有一點甜。但裡麵是蟲,不能吃。”

許霜辭手指蜷縮回來,握拳抵在晴肩膀。他輕聲道:“我就是研究研究。”

“你放我下來。”

雙腳落地,許霜辭腿軟了下。

晴扶著他,他就乾脆後背靠著晴,慢慢摘了個蟲卵下來撕開。

他輕嘶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果然,裡麵有白色寄生蟲,還有密密麻麻快出來了的幼蟲。

他立即扔了蟲卵,轉個身將雙手塞在晴的掌心,全身發麻。

晴從手掌摸到他指尖,搓揉一番,看他明明不喜歡又要摸的樣子,唇角不免翹了翹。

笑容是淺淡的,但讓他俊得不像話。

許霜辭看得失神,索性下巴抵著他肩,細細地看。

手指上的觸摸沒停,像將剛剛抓了蟲卵的感覺完全剝離。許霜辭覺得好受些了,又重新將樹枝掛回樹上。

“等我們回去了還要再過來。”

“因為蟲子?”

“嗯。”

路上一來一回走了三天,兩人才將陶罐這些運進山洞。

許霜辭將山洞收拾一番,該擺的陶陶罐罐放上,這才有了在之前那個山洞生活的模樣。

回山洞後,許霜辭去看自己的田。

裡麵的穀種已經發芽,根在往下麵的稀泥裡紮得更深,上頭的綠色嫩葉鑽出水麵,已經高出了半個手指。

草藥還剩一半。

菜地空完了,上麵還多了兩個長耳獸打的洞。

看完地,許霜辭邊往回走邊問:“晴,紅羽獸在棚子裡嗎?”

晴:“在山穀。”

晴拎著養的四隻小東西出來,直接給他們一個塞一個長耳獸的洞。這才回來又開始抓上了。

許霜辭將陶罐都洗乾淨,又拿著陶罐給水缸裡裝水。

來回十幾趟才裝滿。

晴拎著肚子圓鼓鼓的小短腳獸回來,手上還提溜著裝了長耳獸的籠子。

“沒地方放了。”

許霜辭問:“藤筐呢?不是編了好幾個。”

晴:“咬爛了。”

許霜辭:“養藤筐,長耳獸會咬。養地上它們又會掏洞,乾脆找個山洞養算了。”

“山洞都是石頭,它們總掏不了。”

“附近沒山洞。”晴道。

許霜辭鼓了鼓腮幫子,問:“你估摸著山穀裡有多少長耳獸?”

晴:“幾百。”

許霜辭攀著石壁踩上洞口的石梯,嘀咕道:“這麼多,山洞也養不下啊。”

“這地難道就種不成了?”

他回身問:“河邊那邊能種嗎?”

“也有長耳獸。”晴抵著他後腰,擔心他摔下去。

“難不成還得挖窯?”

晴盯著那硬邦邦的陶鍋,與許霜辭想到了一塊兒。他推著人進了山洞才道:“但秋天我們又要走。”

繞來繞去又繞回到根本上的那個問題。

“就不能定居嗎?”許霜辭坐在獸皮上,仰頭看晴。他眼睛明亮,濃密的眼睫似墨染的線,襯得一雙桃花眼更是有神。

晴心神被他牽引,他走到許霜辭身邊,彎腰與他碰了碰臉。

“真的想?”

“嗯嗯!”許霜辭堅定點頭。

他抓著晴擦過他臉上的長發,看著他的眼睛,溫聲道:

“不定居,我田也不好種,紅羽獸也不敢多養,家具什麼的都不好添置……做事都感覺畏手畏腳的。”

“我們定居好不好?”

晴坐下來,目光與許霜辭平行。

自從上次許霜辭說過想定居,晴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他問:“有想定居的地方嗎?”

許霜辭一看有戲,他眼睛微亮。

“你不是說南部獵物要多,我看這邊就不錯。”

晴搖頭道:“冬季這裡距離南部領地太近,獵物多就意味著過來這邊的流浪獸人也多。”

晴摸了下許霜辭的臉,舍不得他眼裡的光芒就此落下。

“如果你一個人時能有保護好自己的能力,我們就定居。”不然不管是南邊還是北邊,他怎麼都不會放心。

許霜辭苦惱道:“那要什麼時候了。”

晴:“定居不是說說而已。”

論金色大陸上的獸人部落,幾乎沒有能世代定居,他們或多或少都經曆過遷徙。

大部落定居都難,何況是流浪獸人。

許霜辭怕晴一個反悔又不同意,立馬挺直了脊背,端正態度,他堅定道:“不管怎麼樣,定居是必須的。”

晴沒給他潑涼水,隻道:“那你就好好努力。”

不求打得過獸人,隻希望遇上了能跑得掉。

“努力是肯定會努力的。”許霜辭手撐在膝蓋,下巴往掌心一放,盯著吱呀吱呀開始啃籠子的長耳獸。

“但現在需要解決一個問題……”

“長耳兔到底放哪兒?”

“好歹還有半年時間,收拾出來的地什麼都不種多可惜。”

晴想了想道:“用木頭做籠子吧。”

許霜辭盯著長耳獸那大門牙,幽幽道:“木頭它就啃不動了?”

晴:“不是所有的木頭它都會啃。”

許霜辭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默默點頭。

“也隻能這樣了。”

養長耳獸的籠子被建在山穀西邊。底下鋪的是長耳獸不喜歡的木頭,而且很硬。

棚子跟紅羽獸的是一個樣式,不過大了五倍。

他們這籠子費了些力氣才做好,山洞裡所有的石刀斧頭幾乎都費完了,連晴都省了磨爪的力氣。

但籠子的作用是顯著的。

晴領著短腳獸抓長耳獸,短短兩日,籠子裡就關了不下五十隻。抓的都還是靠近山洞這邊的,西邊沒怎麼動。

幾乎每個洞看完,晴點頭後,許霜辭就在地裡重新種了些菜苗,草藥也補完全了。

觀察了兩三天,地裡確實沒有繼續死苗,許霜辭安了心。

紅羽獸現在已經養成了習慣,早上放出去,晚上它自己就回帶著小崽回來。

除開早晚喂養些菜葉跟剩菜剩飯,不用費多少心思。

長耳獸吃草,山穀裡到處都是。用藤筐裝上個兩筐,夠它們一天的量。

棚子裡依舊用乾草做了窩。

許霜辭過去瞧了瞧,乾草直接被它們分了,重新按照它們自己的喜好團了不少窩。

收拾完地裡的事兒,晴又要出去打獵。

許霜辭同樣跟著出去采集。

趁著春日裡嫩芽嫩葉多,味道也好,許霜辭出去一次帶回來就是一大筐。

吃不完的就立馬做成菜乾兒。

一次打的獵物混著野菜能吃個兩三天。許霜辭惦記著之前在中部山中見過的蟲,這期間也叫晴帶著他去過一次。

時間愈久,慢慢看著蟲卵上的透明汁液沒了,表麵結了一層白糖似的霜。

這時候就可以摘蟲卵了。

蟲是白蠟蟲。

放養在白蠟樹上,幼蟲會分泌出一種灰白色的棉絮狀物,經過簡易加工,出來就是白蠟。

許霜辭此前觀察過,這地兒的植物他認識的和不認識的大概三七分。

既然有白蠟蟲,那麼可供白蠟蟲放養的白蠟樹他也找得出來。木犀科的植物比如說白蠟樹,女貞樹都適合寄生白蠟蟲。

許霜辭籌備著將白蠟蟲卵摘回來。

他跟晴說了這事兒後,立馬開始準備。

蟲卵摘回來需要孵化,要裝進透氣的袋子。

許霜辭花了一天時間縫了點獸皮,等著到時候用。

弄完後,兩人又出去捕了一次獵。

晴這次走得是更下遊的地方,許霜辭跟著來這河邊也有幾次了,肉眼見到的動物著實不多。

像以前紀錄片上看見到草原上的盛景,更是一次也沒見到過。

他心裡有了些緊迫感。

除了現在養著的,像晴常吃的大一點的動物也該養起來。

晴說這邊已經是食物最多的地方,但在許霜辭看來,遠遠不夠。

必須得定居,必須得搞種植,搞養殖。

不然萬一哪年那些動物不來了,他們豈不是得餓死。

他這樣想著,掐野菜的動作加快。

一陣低而軟的鳥叫響起,聽聲音就是個小奶啾。

許霜辭低頭就對上了一雙黑亮的豆豆眼。

是那隻跟湯圓一樣的小胖鳥。

許霜辭衝它笑了笑,輕聲道:“又要吃魚?”

小胖鳥看過他一眼,翹著尾巴鑽入草叢。

許霜辭還以為它就這麼跑了,結果草叢窸窣了一會兒,它又鑽了出來。

他看著小胖鳥叼來的大青蟲。

有大拇指肥,黃綠黃綠的,還在動。

許霜辭沒個準備,眼皮子一跳,扔下藤筐後撤幾步。

他其他都不怕,就怕這些軟乎的玩意兒。

許霜辭也不知道怎麼就領悟到小胖鳥的意思,連忙拒絕道:“我不吃蟲子,上次的謝禮就免了。”

小胖鳥扇著翅膀不依,愣是要將蟲子叼他腳邊。

許霜辭退,它就蹦著小黃爪子進。

許霜辭口舌費勁,也沒讓這小胖鳥放棄。最後還是它撲棱著翅膀,成功將胖蟲子放入了藤筐。

“嘰——”小胖鳥揮揮翅膀。

許霜辭敷衍點頭:“嗯……謝謝。慢走不送啊。”

小家夥進了半人高的深草,然後不見了蹤影。

許霜辭目光虛虛晃過藤筐,他有些難言。

這小家夥還挺有禮貌。

許霜辭下意識把這胖蟲子給忽略了,又繼續找菜。等到晴回來,那胖蟲子早被許霜辭拋在腦後,壓在了菜裡。

回去之後,許霜辭跟晴一塊兒將獵物收拾了。

他拿著肉去做飯,順嘴跟晴說了一聲讓他將那些菜攤曬好。然後就全神貫注煮飯。

羊雜湯、烤肉串、青菜煎蛋、熗炒青菜……反正是怎麼豐盛怎麼來。

吃得好,才有精力乾活兒。

第二天一早,許霜辭帶著獸皮兜,跟晴一起直奔中部的林子。

采摘蟲卵不易,趴在樹上摘費時費力,所以需要上樹將枝丫折斷後,再一粒粒取下來。

晴上樹砍,許霜辭就在下麵摘。

許霜辭看手上的蟲卵變得跟糖丸似的,已經微乾。他起先還不適應,後頭摘著摘著就麻木了。

晴一連砍了四五棵樹的枝丫,這些蟲卵看著多,但摘下來其實算少。

等蟲卵拿回去,再多多培育,蟲多了,產的白蠟才多。

蟲卵捂不得。

摘完之後,他們摸著黑趕緊回去。

到山洞後,立即將蟲卵裝袋。

一個獸皮袋裝個半斤,留一半空餘。將獸皮袋平攤開來,上麵紮著密密麻麻的小孔。

在孵化期間,要保證通風散熱,還不能讓它們被壓死。

接下來就需要等了。

活兒乾完,許霜辭才有空弄晚飯。

填飽肚子,又燒了兩鍋水洗了個澡後,許霜辭一頭栽進了被窩裡。

晴摟著他,許霜辭倒也習慣了他人形抱著自己睡。

他閉著眼睛,把晴的胳膊當枕頭,腿更是囂張地壓住晴的腿。他有些困頓道:“河邊那些草地上是不是有很多糞。”

晴梳理著他還沒乾透的頭發,不知道他又要打什麼主意。

“我們明天去撿一點兒回來。”許霜辭動了動被尾巴圈住的腳,翻個身背對著晴道。

晴:“要那個做什麼?”

許霜辭:“堆肥,以後用得著。”

晴:“長耳獸那邊的棚子下麵也不少。”

許霜辭:“那點不夠。”

晴下巴抵著許霜辭頭頂,半闔著眼睛道:“好。”

一夜好夢,清晨外麵下了細雨。許霜辭在牆壁上落下一筆,並記錄著天氣與物候節律。

距離雪化已經四個月,這個時候隻穿一件獸皮短衣也不冷了。

許霜辭走到洞口,伸手接了點雨水。天正陰沉著,瞧著雨勢會越來越大。

許霜辭:“今天怕是去不了。”

晴在窩裡坐起,長發微亂,眼皮耷拉著還沒怎麼清醒。

他隻腰間蓋著獸皮,上半身被長發罩了些,顯露出幾分蜂腰猿背。半曲著的長腿肌肉緊實,隨意擱在獸皮上放著,修長健美。

聽見許霜辭的話,他打了個嗬欠道:“明天去。”

許霜辭轉頭被美色衝擊,呐呐道:“也隻能這樣了。”

早飯是晴來做。

許霜辭閒來無事,看了一眼被收回來堆積在藤筐裡的菜。已經蔫了點,但這麼囤著放容易壞。

他索性披著獸皮出去砍了些細藤條回來,坐在一邊編篩子。

晴蓋上鍋蓋,走到許霜辭身邊拿了藤條處理。藤條交錯,發出輕微細碎的聲音。

晴弄了一會兒才道:“該去巡邏了。”

許霜辭牽引著藤條翻飛的手指凝滯在半空,他微微收手,握拳放在膝頭。

“出去幾天?”

“三天。”

許霜辭頭稍點,又轉著剛開了個頭的篩子,手指動得更快。

晴認真瞧著許霜辭的臉。看他抿緊唇不發一語,眼中的光亮都散了下去。

他又坐近了幾分,肩膀挨著許霜辭的肩膀,問:“要不要一起去?”

許霜辭手上的石刀一錯。

晴捏住已經不再鋒利的刀刃,皺了眉頭。

許霜辭側臉笑對著晴,眼裡像裝著星星。

“我要去!”

“但是你帶上我會不會……”

“不會。本來就是要帶你的。

許霜辭狐疑,這麼說,剛剛說一半留一半豈不是故意逗他的?

晴臉色冷淡,無辜且鎮定。

許霜辭心裡否認。

晴沒什麼心眼,性子直,有什麼就說什麼,應該沒那彎彎繞繞的心思。

他衝著晴笑了下。

“那要準備什麼?”

“帶上獸皮,帶點草藥就行。”

許霜辭:“好。”

他拿回石刀繼續乾活兒,但用久了的石刀早已經不鋒利,割個藤條都費勁兒。

許霜辭抿了抿唇道:“咱們沒工具了。”

晴:“再做就是。”

許霜辭顛了顛手中的石刀。純黑色的,巴掌一樣長,刀刃上是細小的刻痕,是用另一種石頭打砸出來的。

在沒用更趁手的工具時,石刀確實算好用。

但拿久了,那手腕跟犯了腱鞘炎一樣,酸痛。

許霜辭想,或許該找找有沒有合適的替代。

吃完早飯,許霜辭一邊問晴工具的事兒一邊給他梳毛。

換下來的毛毛存進獸皮袋裡,壓實了也有半袋子。

他抬手揮了揮空中飄浮的白毛,坐回晴身邊道:“做石刀這些石頭是在哪兒找的?”

晴閉著眼睛懶洋洋道:“河裡,山裡。”

許霜辭擰眉:“亂找的?就沒有一個固定的點?”

晴:“沒有。”

晴以前用爪子的多,石刀那些工具還是他剛在這邊安定下來的那一年做的,目的是為了重溫在部落時候的日子。

但久了還不如他爪子有用,也就堆在那兒不管了。

許霜辭一頭紮入晴的圍脖裡,連聲道:“工具都得現找現做,咱跟野人有什麼區彆。”

晴爪子將他圍攏,尾巴尖拂在他臉上。

“野人有是什麼?”

“就你跟我這樣的。”許霜辭撐著晴的背爬起來。

他道:“還是早點忙完山洞裡的活兒,快點出去吧。”

在給晴梳完毛毛後,他立馬將編篩子的活兒交給晴,自己去喂紅羽獸跟長耳獸。

還有晴養著的四隻小胖獸,也得放出去讓它們自己在山穀裡找食。

篩子編好,菜乾也曬好儲存起來,這就又是兩天過去。

這期間,他們還抽空出去搜羅動物糞便。用藤車運回來後混了些草木灰,用乾草捂著直接堆在山穀西邊。

這些活兒忙完,也差不多可以出去巡邏了。

第30章 第 30 章

這次的路線是先南後北。

他們帶的東西不多, 隻兩張獸皮,一點草藥,還有些調味的東西。

所有的裝好也不過一個獸皮包袱。

許霜辭將包袱背在自己身上, 他則坐在晴背上。

巡邏費神,許霜辭也沒自個兒下地跑, 這樣耽擱時間。

他們從山穀出發, 沿著中部的山脈先往南。

走到最南邊, 領地西邊的山脈與中部山脈交彙, 晴則沿著南邊領地邊緣走。

許霜辭側坐在晴身上,隨著他的走動身子也跟著晃動。

領地內外的植被並沒有什麼不同, 放眼望去,都是成片成片的紅果樹林。

許霜辭問:“怎麼分清部落的邊界啊?”

晴說:“南部領地邊界以紅果林為界。”

許霜辭衝著南邊揚了揚下巴:“那邊的呢?”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怎麼說?”

晴穿梭在紅果樹林之中,嗅著迎風而來的味道, 也仔細觀察著周遭的情況。

確認沒有危險, 才慢慢給許霜辭解釋道:

“紅果樹林在領地邊緣, 但大多獸人怕我, 能避就避。邊界外再走小半天的路後, 那邊才會被劃做其他獸人的領地。”

許霜辭腿肚貼著晴的身側,腳一晃一晃的。

他歪倒, 側躺在晴背上。臉直接壓著晴腦門, 鼻尖挨著毛耳朵。

許霜辭用鼻子呼氣, 看毛耳朵亂顫。

他嘴角揚起道:“就是領地與領地間沒有接壤, 中間還有個緩衝地帶。”

晴理解了下許霜辭的意思,道:“差不多。”

許霜辭:“所以咱們南邊有哪些鄰居?”

晴抖著耳朵道:

“以前是那隻黑豹。”

“黑豹死了, 現在不知道換成了誰。”

說著, 晴就踏出了領地內。

許霜辭看他正在穿過紅果林,立馬調整好姿勢。他雙手抱著晴脖子, 俯低身子。

在他調整好的瞬間,晴加速。

巡邏不隻是看自己的領地,還要知道領地周邊的情況。

急速跑了一段路,眼看著就要衝出紅果林,晴慢慢停下來。他立在一棵巨大的樹後,看著樹林外的情況。

許霜辭坐在大貓背上遠眺,什麼都看不見。

但空氣中似乎有種淡淡的味道,似有若無,他分辨不清。

從晴背上下來,許霜辭小步繞著晴走動,緩一緩快僵硬的腿。

見他還立在樹後,許霜辭走到他身側。

手往他脖子上一放,哥倆好似的,擠著他大腦袋問:“什麼都看不見,你能知道那邊有什麼?”

晴舔了下許霜辭的臉。

見他臉上多了一道紅痕,又用鼻尖輕輕貼了貼他眼尾。

鼻尖濕潤,涼涼的,許霜辭抬手就給他捂住了。

許霜辭:“我剛剛聞到一點味道,你聞到了嗎?”

晴尾巴勾著他,將人往背上拉。

“是灰狼。”

“灰狼部落?”許霜辭快速坐在晴背上,起了警惕心。

晴道:“是偷了食物的兩隻狼。”

許霜辭道:“所以我們回去嗎?”

晴幾乎不帶猶豫道:“遇到了就不能放過。”誰知道他們今年冬季還會不會又往他的領地跑。

“先送你回領地。”

許霜辭抓住他兩個耳朵當把手,沉默下來。

晴:“不想回去?”

許霜辭搖頭,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捏著晴的毛耳朵問:“兩個對一個,你能保證自己毫發無傷嗎?”

晴能打贏,也能輕鬆弄死他們。

他在原地走了幾步,將腳下的雜草踩進了泥裡。

“帶你去看著。”

許霜辭一愣,隨即答應下來。

他倒沒多害怕,晴這麼說也表明他有把握。

但跟去看看,他也能安心些。

踏出紅果樹林,他們跑了沒多久就進入了原本黑豹獸人的領地。不過現在已經成了兩個灰狼獸人的地盤了。

獸人多住山洞,灰已灰耳也直接占了黑豹獸人的洞中。

山洞藏在密林裡,兩個洞口緊挨著。

灰已出去捕獵,不在。

灰耳喪著一張臉趴在獸皮上,身上正在大批量地換毛。

即將脫落的灰毛微白,一塊一塊地掛在脖子跟身體兩側。毛發斑駁,看起來狼狽不已。

許霜辭抱著晴的脖子,就這麼看著他直接闖入人家的山洞。

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卻在跳進去後隻聽到一陣狼嚎。

而晴站在原地動都沒動一下。

狼嚎淒厲,隔壁細微動靜讓晴眯了眯眼睛。他掃過已經廢了腿怎樣掙紮都起不來的灰狼,轉身去了隔壁。

狼嚎叫聲更加悠長,急切。

晴像沒聽見似的,在見到飛快從隔壁洞口跑出來的亞獸人,上前幾步就將他堵在了洞中。

許霜辭坐直,好奇地看著紅著眼睛往後縮的小美人。

這還是他除了晴之外,見到的第二個“人”。

瘦瘦小小的,五官秀氣,灰色的長發披在身後。雙眼含淚,身體哆嗦著,顯然是被嚇到了。

“彆、彆吃我……”

晴堵在洞口,尾巴卷著許霜辭下來,爪墊在他後腰上推了推。

許霜辭迷茫。

刺耳的狼嚎還在響,已經退到洞裡的亞獸人臉色蒼白,試圖去拿武器。

晴:“抓住他,綁了。”

那個亞獸人就當給霜練手的。

許霜辭瞬間衝了上去,抽出腰間的石刀一把擋住亞獸人襲來的手。

他反手握住他手腕往後一扯,屈膝抵在他背上,將人按壓在地。

亞獸人吃疼,悶哼出聲。

隔壁的狼嚎一頓,隨即更是迫切。

許霜辭冷肅著臉,看起來有幾分晴捕獵的氣勢。他動作乾脆,麻利地用獸皮擰成的繩子將亞獸人手腳都綁起來。

綁好後,他撤身離開。

亞獸人骨頭硌人得很,偶爾動彈兩下,哀哀切切的低泣聽得許霜辭心有不忍。

晴看得心中滿意。

他耳朵動動,在察覺到林中傳來的動靜之後,微微轉身。

巨大的灰狼從樹叢中跳出,舉著利爪,露出尖銳的犬牙對著晴的腦袋去。

晴尾巴往灰狼背上狠狠一甩,灰狼猶如被樹攔腰砸下,重重摔在地上。晴爪子瞬間踩在他脖子。

灰已趴在地上看清自己被綁著的不停在哭泣的伴侶。

他憤怒爬起,在用脖頸上的皮肉被撕裂的代價,轉而衝著晴脖子咬去。

晴靈活閃避,在灰已身上開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不過一刻鐘,灰已已經成了個血團,癱在地上艱難喘氣。

“哥、哥……”

洞內灰耳嗚咽,拖著殘疾的後腿掙紮著出來。

晴爪子戳破灰已的脖子,許霜辭身邊的亞獸人忽然掙脫。他哭泣著跑過去,一下子趴在灰已的身上。

“不要、不要殺他,嗚嗚……不要殺已。”

許霜辭看著空了的身側,呆了一瞬。

晴藍眼睛定定看著他,走到他身側。

“還不行。”

許霜辭低頭,抿唇不語。

灰已低鳴,舔著貼過來的亞獸人的臉。

他顫顫巍巍轉頭,懇求道:“偷獵物是我的主意,你、你放過……”

亞獸人趴在巨狼身上,圓眼噙著淚水。

他反複用臉蹭著灰已臉上的毛毛,將自己也蹭出了一身的血。

許霜辭注意到他手腕跟腳踝。因為掙脫獸皮繩,上麵直接被繩子勒了進去。也在流血。

他忽然就看不下去了。

許霜辭腦袋抵著晴,自覺把他們當不了野獸。

晴冷聲道:“閉嘴,吵。”

狼嚎聲戛然而止,灰耳悄悄看了一眼晴,趴在地上拖著兩條後腿跟亞獸人一人占據灰已的一邊。

他們怯生生的,膽子一個比一個小。

灰已垂著眼睛,不停地幫著亞獸人舔舐他身上的血跡。

從臉上到手腕,從手腕到腳踝。

一舉一動透露著珍惜。

看著亞獸人垂淚,他現在無比後悔當初要去招惹這頭老虎。

當初他弟弟的腿還是好的。

但因為擔心老虎的報複,所以它們往南邊逃跑。

結果誤入黑豹領地,灰耳的腿被咬斷。

後來黑豹走了,他在黑豹的山洞裡又找到了快要死掉的亞獸人夕。

他好不容易將夕養活,現在又要丟下他。

失血過多讓灰已眩暈,他感受到貼著自己微顫的身子。知道他怕,所以他艱難將亞獸人藏進自己的腹部。

他看了一眼晴身邊,那被他養得極好的亞獸人,又舔了舔懷中夕的臉頰。

他舍不得,他哀求地望著晴。

許霜辭是個生活在文明社會中的人,洞口外那血氣熏得他作嘔。

他更深地往晴毛毛裡藏。

晴蹲坐下來,讓許霜辭靠得更舒服些。

他尾巴圈著人,瞥見巨狼藏著的亞獸人,他垂下眸子。

等了一會兒,已經聽到洞外亞獸人再也忍不住的哭泣聲,晴直接將許霜辭往背上一放,背著他繞過洞口回領地去。

瞥見渾身也沾了血的亞獸人,許霜辭掏出自己身上的草藥粉扔下去。

他回身抱住晴的脖子,悶悶埋頭藏住。

不開心,報仇了也不開心。

巨大的銀虎消失在叢林中,夕抽噎著飛快抓過地上的獸皮包。他打開嗅了嗅,然後雙手顫抖著將裡麵的粉末往灰已傷口上塗抹。

他肩膀瘦弱,身條也小。

在許霜辭眼裡也就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他不忍,這是事實。

出了這塊兒彆人的領地,晴速度慢下來。

溪水邊,許霜辭用獸皮沾了水幫他擦拭毛毛上的血跡,一聲不吭。

晴用腦袋拱了拱他。

許霜辭趔趄,一屁股坐在草上。

晴:“嚇到了?”

許霜辭摸了一把湊過來的大腦袋,又用手托著他下巴,繼續擦他臉上的血跡。

“不是怕。”許霜辭想了想道,“就是第一次看到涉及生死的爭鬥,有點衝擊。”

晴淡定道:“那以後多看看。”

許霜辭直起身,張牙舞爪地衝著他耳朵咬了一下。

晴尾巴頓時炸了毛。

許霜辭繃著臉道:“不看了,不想看。”

再一想想那血腥暴力的場景,許霜辭還是有點接受不了。他道:“你們有你們的規則……”

他是一點都不習慣這樣的規則。

“但我隻希望你自己能好好的。”說著說著,許霜辭扔了獸皮就傾身抱住晴。

他還是怕的。

換個角度想,他又何嘗不是那個亞獸人。

晴武力是強,但也並不能淩駕所有獸人之上。他能輕易壓製彆人,那也不是沒有獸人或者部落能輕易壓製晴。

許霜辭心中升起一絲惶恐。

是對未知的恐懼,對這陌生大陸的恐懼。

亞獸人的不安晴能感覺到,他蹲坐下來,爪子勾住許霜辭露出來的那一截細腰將他往毛毛裡按。

“我會保護好你的。”

許霜辭:“我知道,我擔心的是你。”

晴藍眼睛裡漣漪四散,心中酸軟。

他的伴侶真的很討人喜歡。

“我會注意。”

他攏緊了許霜辭,給予他安全感。然後又掰開了,掰碎了,一點一點將東部的情況告訴他。

“以前說過,東部貧瘠。”

“強壯的流浪獸人都不願意來東部,之前我們遇到的黑豹能算得上是東部最厲害的獸人,但他也打不過我。”

“能來東部的部落,不是被驅趕過來的,就是沒有生存能力流浪來的。”

“像貓部落,他們放在中部西部輕易能被弄滅族,但在東部卻是個不小的部落了。”

晴蹭著許霜辭的臉,讓他沾染上自己的味道。

“遇不到能比我厲害的。”

“就算打不過,但我一點會帶著你跑掉。”

晴也隻有在麵對許霜辭才有這麼多話跟耐心。察覺到抱著的人心緒逐漸穩定,晴才抬起頭,鼻尖貼著他鼻尖。

許霜辭腦袋一偏。

晴追上去。

鬨著鬨著,許霜辭那股算是被嚇出來的情緒就散得差不多了。

他恢複好了,晴也修整夠了。

他們去打獵填飽了肚子,繼續沿著領地南邊往東部走。

晴領地像被破開的半個葫蘆,葫蘆是傾斜的,最南端就是與現在二狼的領地相鄰的這一塊兒。

再往東走,像繞了一個圓弧。

許霜辭趴在晴的背上打盹,身上還蓋了一張獸皮。

他並沒睡熟,腦中想著如何壯大自己的實力。

可思來想去,從他自身改變,怎麼著都不太行。

那就隻能從外部。

要是他們有一個足夠強大的部落……

許霜辭側臉貼著晴的背毛,越想越覺得可行。

他道:“晴,你以前想過組建個部落嗎?”

晴:“沒有。你想?”

許霜辭沒直接回答,而是道:“你想啊,要是我們自己組建一個部落的話,獸人多了,我們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種植要人,部落要人。加上獸人一多,我們就不怕其他獸人挑釁,這樣是不是很好?”

晴道:“是挺好。但不行。”

許霜辭喪眉搭眼。

“為什麼?”

晴:“養不活。東部一塊領地的食物,隻能養活貓部落那樣的小部落。”

許霜辭順著他的毛毛道:“不止靠打獵,還有種植啊。”

晴:“你先種出來再說。”

許霜辭:“那你說說這是不是個好主意。”

晴:“是。”

沒有獸人不想要部落,晴也不是一出生就是個流浪獸人。

大家都渴求,但卻很難。

許霜辭拱了拱晴的脖子,又道:“那你說咱要是加入彆人的部落呢?”

晴:“東部應該沒願意收留我們的。”

許霜辭:“萬一呢?”

晴:“一個部落的實力還不如我。”

許霜辭拿腦袋撞晴的腦袋。

晴道:“就算進去,也能被拋棄。”

“像灰狼,就算他們不跟我一樣,捕獵受傷後在部落的權衡下不也離開了部落。”

大部落都是如此。

大部落也並非一直能安穩待下去。

許霜辭停下,一頭黑發弄得亂糟糟的。

“難道他們就不怨?”

晴淡聲道:“都是為了活。”

隻是活多活少的無奈選擇。

獸人眼裡,沒有狩獵能力的獸人隻會是拖累,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為了在食物緊缺的時候,留出來更多口糧給年輕力壯的,以讓他們能有更多餘力繼續打獵,最終讓部落留存下去。

部落裡興許還有他們的幼崽,還有他們的阿爹阿爸。

要不逐出部落,也可以。

但受傷獸人的口糧就需要有願意養他的獸人來給,那個願意養的獸人還必須是在完成跟部落狩獵的前提下,再有餘力去捕獵。

日子長了,往往會拖累那個健壯的獸人。

這樣就會出現他們一起離開部落的情況。

說是拋棄,也是。

但這是金色大陸一代一代流傳下來的規則,早已經融入了獸人的骨血中。

族長祭司為部落考慮,獸人為親族幼崽考慮。

沒狩獵能力的,離開就是歸宿。

許霜辭從晴的話裡聽出了無力。

他順了順大貓的腦袋毛。

“我要是建一個部落,絕對不會把失去捕獵能力的獸人趕出去。”

晴:“嗯。”

許霜辭下巴抵著他腦門道:“你不信?”

晴甩了甩尾巴,趕走繞過來的小飛蟲。

“還是先把你自己養活吧。”

許霜辭下巴用力,硌著他腦門。

“那我建部落的事?”

晴:“想想就好。”

許霜辭兩手扣住他耳朵,亂擠著形狀。

“你要支持我。”

晴隻覺得身上趴了個調皮搗蛋的幼崽,他停下,放下許霜辭,變成人形後直接提著人一抱。

許霜辭麵對著晴那張冷臉,手就不敢那麼放肆了。

他雙手環著晴脖子,小聲道:“部落……”

晴:“部落是想建就能建的?”

許霜辭一臉老實:“不是。”

晴:“獸人怎麼來?”

許霜辭:“那麼多流浪獸人跟小部落?”

晴:“流浪獸人就都是好獸人了?小部落看著我們不跑都是好的。”

許霜辭攏起眉頭,逮住弄得他手臂癢癢的白色長發。

“你讓我好好想想。”

晴看他堅持,忽然張嘴咬住他的臉。

許霜辭輕嘶一聲,偏頭躲著。

晴鬆開,看著他臉上一排牙印,指腹輕蹭而過。他道:“想吧。”

許霜辭眼睛亮光閃爍,他頂著臉上的牙印用鼻子貼了貼晴的鼻尖。

“晴真好。”

晴:“沒答應你。”

許霜辭:“晴最好。”

晴眼裡帶著幾分笑意,像雪化春回,俊得不行。

他捏著許霜辭的下巴看了看,瞧不得他這偷腥的狐狸樣,又往他另一邊臉上咬了下去。

偏偏許霜辭這次不躲。

又乖又柔。

晴咬完就抱緊了他,他道:“這很難。”

“我知道。”

許霜辭收斂了笑意,柔和的五官霎時變得冷銳,這是他曾今常有的表情。

晴摸摸他的臉,聲音難得柔和下來。

“要開心。”

“知道啦……”

許霜辭一笑,又像攤開肚皮的貓。也就隻有親近的人才看得到他這一麵。

晴碰了下他眼尾,道:“走了。”

許霜辭:“我下來跑一跑。”

晴矮身放下他,撿起地上的包袱。

“累了就停。”

“好……”許霜辭笑容燦爛。

東部獸人跟部落的領地相對分散。

他們南邊的鄰居除了現在的兩隻狼,還有東部山脈末端,藏在山縫裡的一個部落。

晴帶著許霜辭,花了兩天的時間走完領地南部。

在領地的最東南端,許霜辭聞到了一股濕氣,夾雜著海腥味兒。不過他們並沒怎麼停留,又沿著東部山脈繼續往北走了。

巡邏一場,他們走完了整個領地。

耗費了五天的時間才回到山洞。

這期間,晴很跟許霜辭去以前的山洞裡取了些能用的獸皮。晴甚至將許霜辭給他編的那個大號的藤椅也帶走了。

這五天,他們風餐露宿。

成了野人似的,回到山洞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晴往河水裡紮,先洗了個大概。

許霜辭燒水搓完澡,晴又洗了一遍。

收拾乾淨後,那股長途奔波的疲乏就浮上來了。

許霜辭撐著身子檢查完牲畜,又添了草。

看完地裡,他回去後往晴胸口一窩,閉眼就睡了過去。

晴手臂搭在許霜辭腰上。

他手臂曬得顏色有些深了,藤蔓一樣圈著人。

許霜辭側躺著,腰窩被大手把住,一掌蓋住後腰大半。那截腰白而細窄,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斷。

往下,挺,翹的弧度隱沒在獸皮中,帶著些微的肉感,看不真切。

獸皮毯蓋住大半,床尾,許霜辭的腿露在外麵。

他一腿曲起,腳掌肆意地抵在晴的腿上。另一條腿伸展,瑩白的腳踝上緊圈著白色帶點灰的毛尾巴。

晴身形高大,從頭到尾都將人護著。

他理了理許霜辭的黑發,又拉起獸皮蓋住他的背脊。冰藍色的眼睛平靜如深湖,將許霜辭溫柔的眉眼刻印在心裡。

看不夠似的。

許霜辭翻了個身,巴掌打在了晴臉上,清亮一響。

晴垂下眼簾,叼住他指節磨了磨,稍稍用力就壓出幾顆牙印。

許霜辭連忙收手回去。

晴抓住他手掌捏了捏,才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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