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暴雨急至, 在樹洞外連成雨幕。
天昏暗,人也昏沉。
這地兒是晴的秘密基地,也沒獸人過來打擾。許霜辭早知他家晴體力好, 沒想到好到要折騰死他。
昨晚加今上午才休息好得來的精神,被他榨得個一乾二淨。
吃飯是夢中吃的, 睡覺是昏睡。被晴摟著, 沒做個夢, 就是晴把他扔河裡, 他怕是也得憋不過氣時才醒來。
入夜了,下雨聲密密匝匝, 圍攏了樹屋周圍。聽著這聲音耳朵猶被輕輕按摩著,催著人入眠。
被獸皮擋了入口的樹屋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晴極具占有地將熟睡的人攏住, 一手環著脖子, 一手摟腰。
尾巴跑出來了, 也勾著懷中人被捏紅了了的腳踝, 尾巴尖還時不時地在腳背上摩挲。
獸人們耳聰目明, 自家伴侶臉皮薄,晴不在部落裡放肆。
但這一遭放肆夠了, 吃飽喝足, 隻想抱著懷中人到天荒地老。
晴唇貼著許霜辭的臉時不時親一下, 又張嘴叼著脖頸鎖骨上的軟肉輕咬。黏黏糊糊, 要許霜辭能變小,他定是要將人隨身揣進兜裡帶著的。
次日, 許霜辭又似在走動中醒來。
晴昨兒個在他的秘密基地耽擱一天, 這會兒又重新將他往部落裡帶。
晴就穿著個背心短褲,但容貌俊美, 倒也賞心悅目。
許霜辭目光飄然落至他肩膀,手指伸過去,指腹摩挲著上麵的月牙指甲印。
“你這樣走……”許霜辭聲音一頓,臉上微紅。
也不知道誰半夜悄悄過來把他的嗓子劃傷了,說個話破破爛爛的。
晴停下,找了塊草地自己先坐,再將許霜辭放在自己腿上。
他兩手圈著人細窄的腰,想起自己哄著他擺了各種姿勢折騰,便動手幫他捏捏。
許霜辭輕輕一顫,沒躲開。
手摸到晴腰上掛著的水囊,取下來自個兒潤了潤喉嚨,然後才稍稍緩了聲音繼續道:“這樣走,幾天才能回部落。昨天耽擱一天,我們還沒到,部落裡會著急。”
晴看著他說。
瞧著那紅潤泛腫的唇染了水,潤潤的,他喉嚨滾了滾。
但也先回答許霜辭的話:“之前路上巨鳥獸人,他們看到的。”
回答完,許霜辭臉上紅得更盛。
那豈不是就明晃晃的被人知道他們出來是……
下唇被叼住,許霜辭不動。
晴看著他,忽然輕輕地咬了一口。許霜辭睫毛亂顫,想要伸手擋,但腰上的勁兒重了一點,他一滯,又被奪了呼吸。
不過這次的吻是輕輕的。
許霜辭看著晴,發紅的眼尾先溢出淚珠。瞧著他意亂情迷的樣子,許心臟酸軟。
他一猶豫,心中一退再退,被他含著糖果一樣嘗了又嘗。
親個嘴,許霜辭唇都麻了。
“好了,該、該回去了。”許霜辭趴在晴肩頭平複呼吸,聲音綿軟得滴水,他飛速噤聲,已經不想再開口了。
晴蹭蹭他,抱著他等了許久,然後才繼續上路。
這次許霜辭是趴在晴的背上。
許霜辭抱著他脖子,兩條軟綿綿的腿掛在晴兩側,後臀被托著。
許霜辭輕聲道:“照著你這麼走,咱們要走到什麼時候?”
晴偏頭親他的臉,藍色的眸子裡住著小小的的許霜辭。
“跑著顛,不舒服。”
許霜辭耳朵一紅,腦袋使勁兒在晴脖子上蹭了下。
愛怎麼走就怎麼走吧。
*
挨挨蹭蹭回到部落,已經是一天後。
部落裡一切安好,也沒有獸人來找。
在路上時晴也隻是親親的多,所以許霜辭到部落就已經恢複得差不多,看著就跟沒事人一樣。
進部落遇到秋藍,許霜辭有些不好意思。
他跟晴兩個在外麵“廝混”幾天,部落裡什麼都不管,直接當了甩手掌櫃。
秋藍見他兩個並排走過來,聞到許霜辭身上晴留下的味道,跟劃分領地似的,衝得驚人。
他嘴角一翹,在許霜辭身上打量一遭,笑得慈愛極了。
獸人對自己的伴侶都是有很強的占有欲的,交.配過後,伴侶身上的氣息極濃。
是在宣誓主權,也是在警告其他獸人。
秋藍回想了下,似乎已經好久沒在許霜辭身上感受過這麼強烈的了。
他心裡高興。
小年輕嘛,就是該多出去。玩一玩嘛,感情才會更好。
不過知道許霜辭臉皮薄,他隻笑了笑,什麼都沒說。然後與他們錯身離去,乾活兒去了。
回到木屋後,晴跟許霜辭又得忙起來了。
涯那邊,知道晴回來後就先將畫出來的黑石礦的地圖拿出來,帶著自己乾活的那些獸人跟黑絨鼠部落的獸人來探討這挖礦事宜。
許霜辭則先去瞧了瞧那些受傷的獸人。
之前擦傷的那些傷口已經結痂,斷胳膊斷腿的獸人在部落裡好吃好喝著,氣色也不錯。
看完獸人之後,許霜辭從延族長那屋子裡出來。
走到門口,正正好與外麵的獸人麵對麵。
許霜辭笑道:“呼族長,好久不見啊。”
呼族長赧然一笑,手搓了搓身上的衣服,發現是新領的麻布衣服,又趕緊鬆手。
“之前、之前……”
許霜辭搖頭。
“進屋說吧。”
呼族長看他麵色和緩,不似慍怒,便也忐忑邁步,跨入門中。
延族長還在屋裡,眉眼帶笑。因著剛剛許霜辭說,受傷的小崽子們恢複得很好。
見許霜辭去而複返,邊上還跟了一個漁貓族長,他樂樂嗬嗬地搓著肚子上的毛毛走過來,邀請兩人坐下。
“怎麼又回來了?”延族長拎著小桌上的茶壺給兩人一人倒了椅背蜂蜜水。
現在雖然不缺蜂蜜吃了,但這依舊是黑絨鼠部落的最愛。
許霜辭笑道:“瞧呼族長找你有事,我也想找呼族長問點事情,所以就留下來了。”
“這樣哦。”延族長蹲坐在凳子上,兩爪捧著水杯,先啜了一口水,然後看向呼族長。
呼氣息一沉,眼皮子垂下,耿直道:“本來是來感謝你的。謝謝你給我們指了一條路,我們才能下定決心來晴部落。”
“這有什麼。”延族長晃了兩下爪子道,“我當時有一半原因也是看晴部落缺獸人。”
“不謝不謝。”
“還是要謝謝。”不然他們不知道去哪兒活了。
許霜辭眼神一凝。
他還以為獸人們離開的山脈就往東部他們部落來了,沒想到原來延族長還推了一把。
他便也笑道:“那我也得謝謝延族長了。”
延族長捧著杯子嘿嘿笑,爪子捏了捏道:“不謝不謝,但是可不可以在送點果醬給我們,泡蜂蜜的果醬不多了。”
“送,你找秋藍要去。”
“誒!”延族長吸溜一大口蜂蜜水,咂吧咂吧味道,沒了果醬還是少了一層口味。
而聽到許霜辭跟延族長道謝,呼族長驚訝,但也惶恐。
他以為是他們之前被常祭司三請四請,被厲害的獸人招攬還再三推脫,本就是他們不知好歹了。
後他們離開山脈,又從黑絨鼠部落那裡交換了消息,將信將疑過來。稀裡糊塗被獸人們撿進部落,有裝聾作啞地留下,更是他們臉皮太厚。
換做他們遇到這樣的獸人,定是不會給好臉色看的。
所以他們享受了晴部落的資源,也不敢湊在他們麵前招人煩,就去豆莢湖躲得遠遠的。
現在能遇到霜,也是他這次被族人叫回來領取這個月的衣服。
部落裡傳遍了黑絨鼠獸人來了,他想著延族長肯定也在,怎麼著都得過來說一聲感謝。
哪曾想,當麵遇上許霜辭。
呼羞愧,隻能垂著腦袋,聽許霜辭打算說什麼。
許霜辭沒急著問他們到部落的事,而是先問起南邊豆莢湖的種植情況。
說起這他們從開墾到灌水再到翻田、施肥、育苗、插秧、除草,一點點建設出來的水田,呼族長是一點不含糊。
延族長聽得眼睛眯起,心裡暗自點頭。
沒看錯獸人。
許霜辭早知道南邊田地的情況,但聽呼族長他們這麼用心,也心中慰藉。
瞧著呼族長越來越自然的神色,許霜辭慢慢將話題引入他們如何離開山脈,又如何到了部落。
“冬季寒冷,但早幾年,每每會有中部的獸人在山脈邊緣巡邏。他們其實早有驅逐我們的意思,但因為那個叫空的虎獸人壓著,所以遲遲沒動。”
“但當我們知道你們要去中部,而且晴還是一個虎獸人……”
說到這裡,呼族長忽然閉嘴。他不安地看向許霜辭,不敢繼續說。
這不是明擺著在當事人麵前告狀。
許霜辭卻態度溫和,輕言細語道:“您繼續,沒事。”
呼族長定了定心神。
罷了罷了,要怎麼處理,現在也跑不了了。
他便也頹然歎道:“我們怕的是,你們在山脈受了那麼久的委屈,下山隻要一說,但凡晴跟那邊有點淵源,他們就得上來。”
“就怕那萬一,所以為了保全部落,我們才走了。”
“半途中,我們不知道該去哪兒。有獸人提起能交換消息的黑絨鼠獸人,所以我們便找到了延族長。得他指點,才最後確定要過來討口食物……”
許霜辭聽完,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們歡迎還來不及。這事……”
“這事是我們不對。”屋裡光線忽然一暗,晴從外走來。
許霜辭抬頭,見晴展顏。
他挪了個凳子在身側,晴徑直坐下,道:“呼族長,我們下山,也是打了這一個壞主意。”
呼族長活了多年,如何不知。
但他沒想過晴會開這個口。要知道,有點能力的獸人都是眼中無人的。
而且,獸人規矩,能力弱了就是你弱的問題,不怪人家。
呼族長抬頭,見兩個極相配的同時看著他,一個眼神淡然,一個帶著些愧意。
他想到現在的生活,釋然一笑。
“我還怕你們給我逐出部落去。”
“怎麼會,我們四處找獸人還來不及呢。”許霜辭道。
呼終於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他道:“之前常跟我說不用想這些,進了部落就是部落的獸人了。但說是這麼說,我……我們還是擔心啊。”
來了才知道,這麼大個部落,哪裡是他們能抗衡的。
蜂蜜水甜,甜得呼心情舒暢。
呼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完,跟你那點隔閡煙消雲散。他拍著大腿起身,敞亮道:“那我就回去乾活兒了。”
晴點頭。
都是自家獸人了,用不了那麼客客氣氣的。
“那我去拿果醬!”延族長跳下凳子,也顛顛兒地跑出去。
許霜辭跟晴一同離開,出了屋才道:“我還以為,這事兒一直要硌在心頭。”
“想說就說,又不是接受不了。”
晴牽起許霜辭的手,捏著他軟綿的掌心道:“隻要不是生死,對獸人來說就不是大事。”
許霜辭莞爾:“受教了。”
想起晴剛剛是去乾嘛的,他問:“黑石礦的事商量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明天涯那邊帶著工具,跟風族長他們一起過去處理。”
“你那邊呢?”晴反過來問。
許霜辭道:“部落裡隻要沒獸人受傷,我就隻有侍弄藥草的事兒。”
“那空閒了?”
“差不多吧。”
“嗯。”晴帶著他轉個彎,越過廣場,往南邊走。
正值夏季,田間地頭種下去的作物繁茂。放眼望去,開墾出來的土地上是成片的油綠。
水稻抽穗,紅薯牽著藤鋪滿地麵。獨獨其中一片金黃麥地,已經可以收割了。
麥地邊,晴彎腰扯了一穗麥子看。
許霜辭見他晃動著瞧啊瞧,忍不住接過來,捋下麥粒兩手合攏搓了搓。然後吹走搓下來的殼。
見麥粒還算飽滿,他彎眼捧著送上晴跟前。
“今年不用吃菜餅子了。”
晴瞧了一眼,握住許霜辭手腕,貼在自己臉側蹭。
許霜辭忙收攏五指握緊麥粒,左右先看看,見沒有獸人才嗔他道:“把我麥子差點碰掉。”
晴抬頭,勾著許霜辭圈住。
他下巴擱在他肩上,望著似無垠的田地道:“秋藍跟我說,這地裡的麥草好像能收了,叫我帶你來看看。”
他貼臉擠著許霜辭,撒嬌似的呼嚕了一聲,問:“能收了嗎?”
“能啊。”許霜辭轉身,馱著背上的晴往回走,“部落裡不是有兩個獸人專門負責麥草的種植事宜,他們了解得比我還細,怎麼不問他們?”
“秋藍說,讓你占卜個好日子。”
“這也要占卜?”
“部落大事。”
許霜辭懂了。
麥子熟了,越早收割越好。許霜辭先看天氣,明日晴。再拿起龜甲,擔起他當祭司的責任。
期間晴守著他,秋藍還有負責麥草的兩個獸人都來了。
許霜辭看他們如此鄭重,也自然小心謹慎,尊重獸人們的傳統。
好在龜甲上的痕跡顯示無大礙,許霜辭便道是明日。
如此一來,兩個獸人就急急忙忙去倉庫裡清點農具。備好了,明日直接用。
三個獸人一離開,許霜辭維持不住端正的坐姿,直接軟了骨頭往晴身上一歪,被晴攬著腰接住。
“累了。”
晴抱直了他讓他跨坐在自己腿上,腦袋枕著自己肩膀,伸手給他從脖頸捏到後腰。
許霜辭舒服得悶哼,聽得晴又蹭又咬的。
許霜辭偏頭躲,兩手掛在他身後,懶散趴著。
“咱們是明年去銀沙還是後年去?”
“約定的是明年。”
“但……唔哼,但咱們織布廠攢了多少布了?”
現在成日裡聽到織布機的咯吱聲。獸人們都由意阿爸跟一個山雀獸人帶著,除了吃飯睡覺,也不怎麼在部落裡躥。
“差不多了。”
“那不是還有些貴族……唔,重點兒。”
晴被他擾得抿住他脖頸上的軟肉,想深深地咬下去,又怕他疼。抓心撈肺的,隻能含著磨,以此慰藉。
許霜辭哼哼唧唧閉著眼睛,彆提多舒坦了。
晴道:“有剩的才給他們,沒剩的就再等幾年。”
“還是明年夏天走?”
“嗯。”
晴手勁兒大,給許霜辭捏得舒服了,軟成一灘水似的趴在他懷裡。晴好半晌沒聽到他吱吱聲兒了,才發現他又睡了過去。
次日,便是收割時間。
清早,吃過早飯後等田地裡的露氣散去。
早已經穿著長袖長褲,戴著草帽的獸人們抄起鐮刀,挎著藤筐等在一旁。
他們目光放在麥田邊,靜默又肅穆地看許霜辭跳了一支祭舞。
這舞是吉舞,怕的就是收著收著下雨。許霜辭當著獸人們的麵麵無表情,跳得滿頭大汗。
汗珠流到眼睛裡,他也不敢有什麼差錯。
這是對待這份職業的嚴肅性。
跳完後,獸人們振臂一喝,激情滿滿地就下地裡。
麥草按壟種,兩個獸人負責一壟,首尾開割,這地裡幾下就火熱起來。
一旁,許霜辭被晴拉到樹蔭下。
他這才閉緊了眼睛,不適地顫動睫毛。
晴手指抵著他下巴,將他臉抬起來。
濕潤的帕子擦過眼角,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去弄了這濕帕子來的。
“讓我緩緩就好,沒多大事兒。”
他一張臉仰著,曬了太陽紅潤不已。皮膚摸著滑滑的,竟是比他剛來時還要好不少。
晴給他擦了臉,許霜辭緩了一會兒睜眼,眼睛還紅。
“我先回去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
這祭司服還是常祭司傳給他的。上麵都是條條串串珠鏈、骨鏈,又是獸皮做的,加了各種彩羽。
好看是好看,就是夏日裡穿著熱得慌。
收麥的獸人多,自不必再有人湊上去。晴跟著許霜辭一起回去,等著他換了衣服,又拉著他看了看眼睛。
許霜辭無奈:“真的沒事。”
“你不是獸人。”
“就是點汗水,倒也沒那麼脆弱。”
許霜辭撥弄開他的手,道:“對了,秋藍說獸人們要出去采麻草了。”
“我想跟著一起出去,也采些草藥回來,到時候預備著去船上的時候用。再製點藥粉,我們走了部落裡也有用的。”
晴點頭,手撥開他額前的濕發道:“注意安全就好。”
許霜辭笑著踮腳,張嘴在晴下巴上咬了一下。側臉擦過他的白毛,伸手又順了順。
“知道了……”
部落獸人多,蠶絲有限,他們織出來的綢布是對外交換的。
自家部落的獸人隻用綢布做些貼身的小衣服,穿還是以麻布為主。
第二日,許霜辭難得比晴先早起。
他悄悄起身,剛想繞過床尾出去。被晴抬腿一勾,跌下去又被雙手摟住。
許霜辭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
他咬牙,晴拍了一下抱在腰上的爪子。“你也不怕我摔著。”
“摔不著。”晴閉著眼睛含糊道。
“快放了,我有事兒呢?”
晴挪著將臉抵在他跟前,“親一下,放一隻手。”
許霜辭捏住他的臉,無奈笑著,吧唧兩下狠狠貼在他的左右臉頰。
晴拱著許霜辭的脖子蹭了蹭,蹭得他衣襟散開,鼻尖拱著一頓,忽然張嘴抿住舔咬。
許霜辭耳尖驟紅。
他飛快爬起身來,幾下攏著衣服跑了出去。
晴看著門口,等不來他回頭,隻能抱住邊上還殘留著餘溫的枕頭,臉埋進去。
呼嚕兩聲,又半眯著眼睛睡去。
部落現在獸人多,需求的麻草也多。采麻的獸人們到南部,將部落裡有麻草的地方都走了個遍。
從夏中采摘到夏末,入了秋後便在部落裡處理麻草,忙碌織布。
這期間,房屋一座座起。
按照先來後到的規矩,越來越多的獸人也分到了房子。
自遠處看,樹丫河到豆莢湖這一片,房屋密集,瞧著不是個村,而有個城鎮模樣了。
入了秋,獸人們要做的事兒又多了些。收白蠟,放蠶種,割稻穀,收蓮藕……
農具都不知道用壞了多少把。
田地間,除了下雨,整日裡都有獸人。而種了大半年的莊稼一點點運送到廣場上曬乾,裝袋,儲存……
那穀堆頭一次碼起來高高的,穀粒細長,空殼比他們自個兒的穀種少了起碼三成。
獸人們無論是出去還是回來,路過廣場見那四處攤曬的糧食,無一不是笑盈盈的。
最後所有收完,統計出來稻穀三萬斤,麥五千斤,紅薯兩萬斤,棉花兩千斤,甜菜三千斤……
獸人們走路帶風,更是見人就笑。
秋藍找上晴跟許霜辭,高興道:“今年收成這麼好,好幾個獸人問到我這裡,說想把所有收上來的食物一起煮熟吃上一頓。也好嘗嘗到底是個什麼滋味。”
晴:“不缺就煮。”
許霜辭聽了,興致高昂道:“這樣,咱乾脆要不辦個豐收宴,吃個流水席,多做些花樣。獸人們累了這麼久,也該舒舒服服吃個飽!”
“這好!”秋藍撫掌,“那我去準備。”
許霜辭追出去:“我一起!”
獸人活這一輩子,不就追求一口吃的。
金秋收了成果,合該慶祝。也好讓那些忙了大半年的獸人們好好放鬆,高興高興。
第82章 第 82 章
一說準備, 磨坊、食堂後廚都得動起來。
秋藍先讓鳥獸人去通知四處各地乾活的獸人,然後再指揮獸人們將倉庫裡的食材都搬些出來。
該送食堂後廚的就送過去,該送磨坊的就送磨坊。
一次性準備幾千獸人的食物, 消耗的食材也得上千斤。
許霜辭則直接去食堂後廚,召集大廚們一起商量菜品。獸人喜甜, 甜食是必備的。例如說糖糕、甜飲。
“肉餅!”獸人們一致道。
麥剛收回來時, 許霜辭教大家做過一次。那滋味比以前吃的青菜餅香多了。
獸人們心心念念, 就等著再吃一次。
許霜辭笑道:“好, 這次肉餅就讓大家吃個夠。”
“還有烤魚,手把肉, 白米飯,紅燒肉,燉紅羽獸……”獸人們興奮點菜。
部落裡能做飯的獸人有五十多個, 往常是他們分兩隊, 一天一隊輪流乾活。
現在四麵八方的獸人都要回來吃飯, 那就得五十多個獸人一起。
許霜辭看他們如此積極, 好笑道:“菜品多了, 咱們得分來做。幾個獸人一道。”
山雀道:“那五個獸人一隊,咱可以做十二三個菜。”
許霜辭道:“不算蒸米飯的, 加點心跟甜飲七個了。我再加一個蒸包子。”
“海鮮也要!”
“還有麻辣長耳獸。”
幾乎將部落裡現有的食材都用上了, 確認好菜單, 大家當即開始。
這頓飯吃得晚, 獸人們回到部落,正好是夜晚。
廣場上堆了篝火, 火躥得比人高。繞著篝火一圈, 地上鋪著獸皮,放著蒲團, 前麵放著各個屋裡搬出來拚湊在一起的矮桌。
矮桌上,從食堂端出來的菜源源不斷。
有厚實的比臉還大的焦香肉餅。有巴掌大的,白而暄軟浸透了汁子的大肉包子。
有外酥裡嫩,麻辣噴香的長耳獸肉,有堆起來如一座座小山的海鮮雜燴。還有淋了蜂蜜果醬的米糕、各種鮮果打成的果飲……
獸人們眼饞不已,拚命咽口水。也不用招呼,紛紛先去洗乾淨手,趕緊找了地兒就盤腿坐下。
菜上齊了,獸人們也來齊了。
秋藍落座,身後從山脈來的那些個獸人抱著個密封嚴實的壇子,兩三桌一壇那麼放。
晴是族長,照例,該他上去說兩句。
許霜辭坐在下邊,左邊是秋藍,右邊是空位。他敲了敲桌上的陶罐,疑惑問道:“藍,這是什麼?”
“今年山脈那些獸人們做的果水。他們說好喝得很。”秋藍傾身將罐子口打開,塞子拔掉。
瞬間,沁人的果香彌漫,還有點淺淺的酒味兒。
果酒?
“呼族長他們自己釀的?”
“是。他們在豆莢湖那邊采了果做的,還專門找我要了些壇子。呼說他們喝這個暖身子。”
秋藍倒了一杯出來,那顏色清亮,又帶著果汁的一點紅紫。
他聞著都忍不住咽了咽喉嚨。
推過去給許霜辭一碗,又給自己和伴侶倒了一碗。他有些迫不及待道:“嘗嘗。”
許霜辭抓住他的手:“問過呼族長沒,以前喝出過問題來沒?”
“問過了。他們藏在山脈裡,世世代代都做,除了最開始喝出過問題,後頭都沒有事兒。”秋藍疑慮,出於謹慎還是擱下碗,“怎麼,是吃不得?”
許霜辭道:“沒出事就行。”
“果酒不能隨便釀,要是操作不當,裡麵有種東西會喝出問題。”
“那這個……”
“呼族長他們已經有經驗了。”
那就是可以喝了。
秋藍翹起嘴角,立馬端起,先試探著抿了一口。淡淡的甜味,濃厚的果香,是獸人們最喜歡的味道。
但裡頭還有一股味兒,他沒品出來。
秋藍又來了稍稍一大口,咽下去後忽然覺得喉嚨有點微微發熱。有什麼衝著鼻腔出來了。
他咂吧咂吧,就把一碗給咂摸完了。
許霜辭看得新奇,“好喝?”
“有點奇怪,但好像停不下來。”
許霜辭笑道:“試試配著那麻辣長耳獸肉吃,還有那魚也適合。”
說著,秋藍動手。
這一吃,再喝一口果酒,仿若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秋藍霎時上頭。
許霜辭勾唇。
沒看出來啊,溫溫柔柔的秋藍原來喜歡喝酒。
許霜辭笑著收回目光,兀自抿了一口。跟飲料似的,好久沒喝了還有點懷念。
他抬頭看著中間。
篝火前,晴也難得多話。
從建立部落初始說到現在,又鼓勵大家齊心協力,共建家園。許霜辭打眼一望,好些個獸人又是在咽口水發饞,又是嗚咽著抹淚。
許霜辭看得好笑。
晴看來時,他朗聲道:“快點說完,大家都等著吃呢!”
晴也笑,笑得比天上那月輪還清朗。
白發藍眸,真像許霜辭做的一場綺夢。什麼都純粹,什麼都夢幻。
“吃吧。”晴話落,獸人們振臂歡呼。
“嗷嗚嗷嗚”的聲音跟峽穀裡的猿猴似的,狼崽們一個興奮,仰著頭對月表演了一個狼嚎。
大夥兒哈哈大笑。
有抓著手把肉大口啃,有抱著肉餅塞滿了嘴幸福眯眼,有伴侶之間互相夾菜,含情脈脈……
月華如銀沙,薄薄一層,籠罩著這東邊。
晴在許霜辭身邊落座,見人眼中像含了水。鼻尖一股從未聞過的味道有些奇怪。
“吃什麼了?”
“果酒,嘗嘗。”許霜辭給晴重新倒了一碗,還沒遞過去,晴就將他那一碗端起來喝了。
長得這麼好,喝個酒卻牛飲。
許霜辭調侃笑道:“你這樣喝,滋味都沒有嘗出來吧。”
晴:“都一樣。”
許霜辭很喜歡微醺的感覺,在晴來時他就已經喝了半碗了。
這會兒酒勁兒還沒上來,他便一邊接受晴的投喂,一邊繼續喝果酒。
這會兒,獸人們還在吭哧吭哧吃著呢。哪裡都是狼吞虎咽的聲音,許霜辭聽著耳邊不絕如縷的“好吃”評語,作為製作食物其中一人,他自然高興。
他舉起碗,給旁邊喝得癡癡的秋藍碰了一下碗,道:“這日子啊,總算是有模有樣了。”
“有模有樣,有模有樣……”秋藍大口悶,那豪放的姿態與平日裡截然不同,看得許霜辭哈哈笑。
瞥見他旁邊秋野一臉擔憂,生怕秋藍喝出什麼問題了,許霜辭道:“喝多了是這樣。”
跟踩在雲端似的,整個人都飄飄然。
不過害怕有些獸人不能喝。
許霜辭吃得差不多了,按著晴的手避開投喂,然後半眯著眼睛繞著桌外圈走。
他腳下一會兒輕,一會兒重,看得獸人們都伸手來扶。
許霜辭擺擺手,叮囑:“桌上壇子裡的能喝才喝,有臉上發燙的,或者起疹子發癢,喘不過氣兒什麼的,都彆喝。”
“知道了霜!”
“知道了,祭司!”獸人們大聲應喝,聽得許霜辭咯咯笑,熏熏然地捂耳朵道,“小聲點。”
走過一圈,見獸人們把桌上的食物都清了一半。吃飽了的獸人呼啦啦地就圍上那篝火,然後獸人彙聚得越來越多。
許霜辭手上一重,也被拉了過去。
然後大家手牽手,繞圈圈,咋咋呼呼又唱又跳。許霜辭聽得腦子暈乎,不過也笑著配合。
哄鬨聲不停,獸人們跳舞,賞月,喝酒吃美食。幼崽圍著圈打鬨嬉笑,跑來跑去。
許霜辭被獸人們拉扯得出了汗,酒勁兒上來,像根軟麵條似的倒來倒去。
晴這會兒走上來,拎著人出了人群。
獸人們鬨過又回去吃,吃了又繼續鬨。
月上中天,篝火依舊。獸人們地上躺著,桌邊靠著,不知今夕何夕。
漸漸有撐不住的獸人笑著散去,晴叮囑幾句,也半摟著自家醉了的伴侶回屋。
剛抱著人擦拭身體,帶回被窩。
晴將門一關,回來打算抱著許霜辭睡覺。結果剛坐下,剛剛還閉著眼睛的人忽然翻身坐起。
直愣愣的,挺著脊背像塊木板子。
晴擰眉撐著手湊近,手去探他的額頭。還以為喝出了什麼問題。
但手腕一重,隨即天旋地轉。
晴被許霜辭壓著肩膀砸進被窩,白發鋪開。恍惚了一瞬。
瞧著已經翻身坐在自己腰腹的人,他伸手把住他的腰免得摔下去。眼裡帶了點笑,問:“是不是今晚不打算睡了?”
許霜辭晃了晃腦袋。
他還有意識,沒醉。但視線描摹著晴的眉骨,鼻梁,還有薄唇……許霜辭咽了咽口水。
他恍恍惚惚想著自家部落裡的那些亞獸人,他們對待伴侶,大膽而誘惑。自己卻扭扭捏捏……
許霜辭不服。
看著晴要撐起身,他忽然一趴,雙手撐著他胸肌下壓。
“老實點!”像個惡霸。
“嗯?”晴躺下,好奇看著他。
但卻見那擱在胸口上的爪子慢慢解衣服扣子,那雙眼睛濕漉漉的,手上幾次解不開,直接忿忿用手扯。
晴無奈,隻能一手穩住他,一手幫他。
扣子散開,那細白的爪子就從胸口滑下,穩穩按在了自己腹部。晴肌肉一緊,卻聽到兩聲“嘿嘿”。
晴挑起許霜辭下巴,見他嘴角濕痕,無奈給他擦了擦。
“到底在想什麼?”
“不許動!”許霜辭凶巴巴道。
“好,不動。”晴手放下,又固定著他,“說說,咱們霜祭司想乾什麼?”
許霜辭腦袋晃悠悠地點了下,咯咯傻笑,然後吧唧一下倒在晴耳邊。
“乾……你。”
沒等晴反應,他蛄蛹著撐起,跟個流氓似的去扒晴的褲子。嘴上叭叭:“快點,該生崽子了!”
晴下意識護住褲腰帶,哭笑不得。
“啪——”手背挨了一巴掌。
晴鬆手,看許霜辭動作,眼神幽暗。待脫了個精光,許霜辭累得吭哧吭哧,臉往晴肚子上一枕,眯眼要睡。
晴單手勾著他腰將他拖上來。
要睡不睡的人忽然推開他,又活躍了起來。他一個翻身,晴悶哼一聲。
許霜辭癟嘴,“我學不來……”
晴深吸一口氣,壓下那股蠢蠢欲動。問:“你要學什麼?”
“學他們。”
“他們是誰?”
許霜辭徑直揪住晴的頭發,惡狠狠道:“動一動!不聽話!”
晴吃疼,勾著人一按。
行,多動動,今晚就彆睡了。
今晚的部落格外熱鬨。屋裡屋外都是如此。
許霜辭酒醒了,哭兮兮地趴在晴肩膀上啜泣。像蔫兒了草,頭發貼在臉跟細白的頸子上,都是汗。
偏偏晴摟著他,他怎麼樣都躲不掉。
晴聽他的話,動了一晚。木屋外廣場上,也鬨了一晚。黎明前才消停。
昨夜大家都累了,所以今天起得早的獸人沒一個去把還熟睡的獸人叫醒。
秋野頂著雞窩頭出來,頭上蹲著自家幼崽秋秋。
自己伴侶還在睡,他便出來安排後廚做些米粥。路過廣場,昨晚吃過的鍋碗還散亂在桌。
獸人們還有好多沒回屋睡,也不怕冷,有的變做獸形遍地躺。不變獸形的就往人家毛毛裡或者翅膀下鑽。
秋野打著嗬欠,繞過一個個獸人們,然後去食堂。
這天秋陽溫和,獸人們在廣場上跟攤餅一樣,翻來覆去隨便躺。
許霜辭睡到下午,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
眼睛有些不適,他摸了摸,哭腫了。
他酒量不咋地,喝了也不會斷片。
想起昨晚自己作死,嗚咽著抬起被子,將自己腦袋捂了個嚴嚴實實。
被子被掀開,許霜辭悄悄睜開一隻眼。
晴低頭,將他和著被子攏起。掌心摸到他腰窩,輕輕捏了捏,又抓過被子將他捂嚴實了,抱在身前。
許霜辭就露出一個腦袋跟一點肩膀。
晴看他肩上滑膩,泛著些紅。想起那觸感,忍不住用唇貼蹭。
許霜辭悄悄看他的神色,見他似乎沒打算提起昨晚的事,才軟著腰往他胸口一靠。
晴喂了點粥給他,許霜辭就垂眸吃著,不吭一聲。
晴放了碗,將自己一起包裹進被子中。在許霜辭疑惑的目光中,抱著他揉搓。
許霜辭癢癢,有氣無力推著他胸口邊笑邊躲。
他又不是貓……這人,這人……
“哈哈哈哈,癢……鬆開,你鬆……哈哈哈……”
晴看他雙頰泛紅,手搭在他胳膊,手指內側還帶著牙印。他抓起那細白的手腕親了親,安心攏著他,靠在床頭。
許霜辭累得呼哧呼哧,紅潤的唇微張,人成了隨意擺布的娃娃。
“想幼崽了?”
“沒有。”許霜辭埋頭,隻留給晴一個後腦勺。
晴:“那昨晚是怎麼回事?”
“果酒的問題!”許霜辭信誓旦旦道。
晴托起他下巴,左右看看,他怎麼就不信呢?
晴藏在被子裡的手從許霜辭腰後落到他腹部,揉了揉,聞著被窩裡飄出來的清潤香氣道:“昨晚,鼓起來了。”
許霜辭飛快抓開他的手,將自己往被子裡藏。
晴悶笑著,等他藏了一會兒才將他撥出來。他親了親那紅透的麵皮兒,沒再說那些。
“還睡不睡會兒?”
許霜辭呼嚕一聲,往晴身上一趴。“揉揉。”
晴抱著他躺下,咬著耳朵應了一聲“好”,大掌揉捏著那豆腐似的皮肉,心裡飽脹酸軟。
“霜辭。”
“唔。”許霜辭閉著眼睛在享受。
“不回去了。”
許霜辭一下就懂了他在說什麼,他往晴懷裡擦了擦,手蓋在他臉上道:“你放心,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晴唇角一翹,又想抱著人揉搓。
不過他克製著,隻尾巴又勾住了許霜辭的腳踝。像拴了鏈子,這樣,他的伴侶似乎就走不掉了。
屋裡屋外都安靜,許霜辭鬨過一會兒,又被晴哄著睡了一個回籠覺。
再起來,便是傍晚了。
獸人們陸續起來,廣場上被收拾得乾乾淨淨,上去滾一圈,怕都沾不了灰。
許霜辭跟大家一塊兒吃了晚飯。
食堂裡,獸人們自個兒打了喜歡的食物散著四處坐著。許霜辭跟晴身邊,那些手裡主持著事兒的獸人們慢慢圍了過來。
許霜辭正以為大家是有要事相商,就聽晴先開口道:“我打算組建一個商隊。”
“像銀沙大陸的那些商隊一樣?”涯問。
赤過來湊了個熱鬨,聞言抬起頭道:“你們大陸這麼大,也是可以跟內陸的獸人做些交換。你們有他們沒有的食物、衣服,他們有你們沒有的材料、藥草……挺好。”
聽赤這樣說,沒去過銀沙大陸的獸人也知道這商隊是個什麼性質。
秋藍想了想問:“這商隊聽著有那麼點意思,不過四處交換來的東西,怕是都不如我們自己的吧。”
許霜辭搖頭道:“也不是這樣說。”
“商隊不完全是為了交換,咱們部落在發展,但我們遠居於在東部,不了解其他部落跟其他地區的情況,商隊也是一種搜集信息的方式。”
許霜辭不知道晴什麼時候有這想法的。
他們部落現在每種東西的產量都足夠,現在還能送到銀沙大陸去,但路途遙遠,總不能全然依靠那邊。
自己這邊雖然發展有限,但商隊走動起來,讓金色大陸活起來,發展起來。也是許霜辭喜聞樂見的。
見多了那些吃不飽穿不暖的部落,在自己部落有能力後提供一點幫助,也是力所能及的事。
且不說,又不是白送,而是交換。
“可是我們拿什麼出去交換?”秋力問。
“多了去了。”絮道,“鐵刀、藥粉、鐵鍋、調料、蜂蜜、海鮮乾……”
“我同意。”涯舉手道。
“我同意。”常祭司道。
其餘獸人齊聲:“我也同意。”
算是為部落好的事兒,他們都沒意見。
幾下敲定,晴便道:“風族長,這事兒交給你們巨鳥獸人,你暫且先挑選出來一隊五十獸人的隊伍。”
“是。”風道。
巨鳥獸形極大,幾乎比海鷹大一倍。比海鷹能承重,耐力好,飛行速度也極快。
所以之前運送黑石的活兒,涯才會交給他們。
就跟天上的馬匹似的,天生適合馱東西。
挑選的獸人事兒交給風,商隊初創,晴又就帶去交換的東西讓獸人們討論。
許霜辭在一旁聽著,因為商隊所行的距離遠,所以定下的交換物品也多。
不止絮之前所說的,後又加了些麻布、長耳獸皮毛等等。
一應都沒提到過糧食跟種子。
商討完後,飯也吃完了。
許霜辭跟隨晴一起離開,路上,他問起這事兒。
晴呼出一口氣道:“我們部落也才剛剛種出這些東西,種子不多。或許以後就能交換了。”
許霜辭道:“你願意拿去交換?”
“嗯。”晴牽起許霜辭,仰頭隻看見半輪月。
他道:“金色大陸太弱小了,我們需要比銀沙強。現在安寧,難保以後也安寧。”
“而且……去了中部後,我才知道部落缺乏食物的嚴重程度。再讓獸人們盲目捕獵吃下去,許多動物種族會滅絕。長此以往,對我們也不利。”
許霜辭聽了眼神微閃,胳膊抵著晴道:“你還想得到這一層,厲害啊。”
晴:“你說的。”
“我什麼時候說過?”許霜辭狐疑。
晴低頭,蹭了蹭他的臉。
“夢裡說的。”
許霜辭哼哼兩聲,手抵著他的臉推開道:“彆什麼都往我身上套,我才沒那麼多的本事呢。”
“不過吧,我挺讚成你這個決定的。”
晴捏捏他的手,笑道:“那我可得謝謝霜的支持。”
許霜辭:“客氣。”
兩人並排在月下緩緩走著,落入獸人們的眼裡,看得大夥兒發自內心地歡欣一笑。
剛剛他們商量的事,獸人們也聽到了。
想想那些還散落在大陸各處的部落,或許有他們同種族的,或許還有他們隔了幾代的遠方親戚。
要是他們能跟商隊來往,就是知曉了晴部落的狀況,稍稍跟鳥獸人們打聽。
無論是養殖也好,還是種地也好,隻要有上進心,一樣能活得越來越好。
他們見過了太多因饑餓或者因寒冷而亡的獸人,不止成年獸人,還有幼崽。
晴有這一份心,他們聽了不會覺得他在浪費部落裡獸人的心血。而是發自內心地感歎一句:真好。
又不禁看著那點銀亮的月追憶,要是他們的那些朋友、親人在絕望中去世前,遇到了這一支商隊,聽到了部落還有其他出路,該有多麼的歡喜。
許霜辭不知道後麵的那些千般滋味的視線,而是認真問晴:“你什麼時候有這個主意的?”
晴收斂了不正經,看了月亮許久,才輕聲道:“在阿爸跟阿爹為食物走了的時候吧。”
那是他在絕望中催生的想法。
但在許霜辭來之前,那些也隻不過是他無奈的掙紮罷了。
也是去了銀沙部落見到了這些,回來之後又看到部落蒸蒸日上,昨晚獸人們那樣幸福的樣子讓一向話少的晴也失態。他想著,多一些這樣的獸人,又何妨呢。
第83章 第 83 章
秋收完土地休耕, 後不久,冬雪初至。
氣溫驟降,獸人們加急趕著手上沒做完的活, 在雪埋膝蓋之前做完後回到溫暖的屋中。
天冷了,非暖房內不能行動。
一應造船、打鐵、燒磚、建造、煮鹽、出海捕魚事宜全部停息。獸人們回到部落, 享受這難得放鬆的冬日。
但也僅是一點放鬆。
部落事情多, 為了方便獸人做事, 冬季獸人們要學習的知識也一層層變難。
眾獸人哀嚎不已, 叫著還不如出去乾活兒,卻也不得不乖巧上學。
除開他們, 隻餘下織布的獸人還在忙。
每日天將亮,就設立在部落的廠房中咯吱聲響。到中午歇下一陣,又持續到晚上。
獸人們不僅要做綢布, 還要做麻布, 做棉布。甚至還得用今年新收的棉花彈棉被。
並排的三個屋子, 屋裡火氣足, 暖烘烘的。
獸人們穿著一件打底的棉布長衫, 外套一件獸皮小馬甲。手上靈活地擺弄著梭子,速度奇快。
因著要織布, 所以這邊的獸人就沒空學習。部落裡好些手巧的亞獸人過來支援, 但也有想偷懶的, 專往這邊屋子鑽。
許霜辭常跟秋藍常過來逮獸人。
入了冬, 獸人們也不愛動。頭一次感受到冬日暖意的巨鳥獸人、林豹獸人還有山脈裡的那些獸人尤是。
上完課,閒暇之餘他們大多趴在地上打盹兒, 要不然三三兩兩圍著桌子耍牌、玩兒棋, 喝果汁或者啃肉乾兒。
一推開屋子,都是些毛絨絨。
許霜辭稱之為重度毛絨愛好者的天堂。
他也不羨慕, 因為自己有個最大的。雖然毛毛摸著是硬了一點,但能躺能趴,還能當個靠枕,當真是舒坦極了。
這會兒也才吃過午飯。獸人們回窩裡打盹兒,許霜辭搬進了他們獨屬的磚房,也靠著大貓偷懶。
許霜辭手邊是散亂的樹皮跟獸皮,有記錄物候天氣的,有記錄植物的,大部分是他跟常祭司學習時所用的筆記。
許霜辭靠著軟彈的毛肚子,抽出其中一塊獸皮。
上麵是他從樹皮上謄抄下來,彙集在一起的整塊兒地圖。畫的是金色大陸。
東部除了最北邊,已經畫完全了。中部隻畫了他們去了的那一塊兒,標注了虎部落跟從前的林豹以及巨鳥部落。
他拿著墨筆改了改,在林豹以及巨鳥部落後麵加了舊址兩個字。
然後身體一翻,側趴在晴身上,將獸皮往大貓腦袋邊遞了過去。
“看看,我畫得準不準?”
晴睜眼,見許霜辭傾著身,蓋在腿上的被子滑下大半,白韌的腰都露出半截。
晴眼睛一頓,尾巴鑽入被子底下拉高,然後尾巴尖自然而然地圈住那截腰。
目光收回,落到麵前的獸皮上。
晴閒閒道:“準。但是沒畫完?”
“是。”許霜辭雙手交疊枕在晴背上,腦袋搭上去靠著。室內暖氣足,烘得剛剛吃飽了的他有些犯困。
他慢悠悠地打了個嗬欠,聲音含著水汽似的,黏黏糊糊道:“風族長他們開春就要出去,我想著讓他們把這獸皮帶上,到時候走過一個地方就補充完,咱們就能知道金色大陸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了。”
晴尾巴尖輕輕摩挲著許霜辭的那截腰,道:“可以。以後去哪裡也有個參照。”
“對咯!地圖就是這個作用。”許霜辭側臉蹭蹭自己的手,困意重了些。
晴尾巴輕輕一勾,微微衝著許霜辭側翻身露出肚皮。
許霜辭順勢一滑,倒在他兩個爪子中間。
他往晴胸口的長毛裡埋了埋,光裸的腳丫子上移,踩了踩晴的肚子找個舒服的位置抵著。雙手抓著他的毛毛,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晴闔眼,尾巴尖從許霜辭後腰移到前腹。
自家伴侶好像也囤了秋膘,方便過冬。摸著肚子都圓了一點點。
冬日獸人們懶散,成日裡吃飽了睡,睡飽了吃。間或接受知識的硬塞漫灌,最後結果就是睡得更熟了。
久而久之,似乎連骨頭都散了去。
赤在部落當個閒人,比獸人們還會躺。偶爾當個監工催一催織布廠,其餘時候漫山遍野地玩兒。
冬季結了冰的河裡,他鑿了冰釣魚。又嫌許久不下水,破了冰層,不怕冷地往河中遊。
後鹿族長要跟豹尾出去巡邏一遍,他也巴巴地跟上去。
冬雪厚,四條腿兒的獸人們路上不好走。就他甩著個尾巴,在雪麵上滑雪。眨眼間,人就躥出百十來米遠。
鹿族長看了羨慕得不行,跟豹尾道:“咱怎麼就沒有那樣的尾巴能用。”
豹尾:“他就隻能冬季這麼嘚瑟。剩下三個季節咱們都比他有優勢。”
鹿族長反應過來腦袋一抬,笑道:“也是。”
周遭天寒地凍,白雪迷了眼睛。獸人們悶頭前行,皮毛外麵還裹了一層獸皮。
跑到快南邊邊緣,已經是過了紅果林到魚尾河那邊了。雪變化得明顯,隱隱隻剩下腳踝淺淺一層。
這會兒赤不知道又跑哪兒去了。
鹿族長環顧一周,道:“今年也無事。咱們部落這麼強大了,沒獸人敢往咱部落裡跑。”
豹尾嚴肅道:“不管他們敢不敢,都不能不巡邏。”
“我又沒說不……聽!”鹿族長霎時起身,帶著獸人們往樹後躲。
豹尾耳朵高豎,聽了一會兒道:“咱們多了個鄰居了。”
鹿族長眯眼,辨彆了好一陣,沒想出個名堂。
豹尾卻道:“是個大部落,多半是爬行族的獸人。”
鹿族長精神一振,道:“我知道了……是蛇!”
大部落之間的領地按理說是不會接壤的,但這會兒聽著卻明顯不是。人家不僅接壤,獸人居住的地方還離他們部落極近。
豹尾道:“要不要警告他們?”
鹿族長卻道:“打不過。”
“蛇獸人冬季行動緩慢。要不乾脆我悄悄進去看看?”
“你……你毛色這麼明顯,怎麼看?”
“不用看了。”對麵忽然傳來聲音,獸人們定睛一看,是個裹得隻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麵的獸人。
那雙陰冷的瞳孔隱在獸皮中,幽幽泛光,看得鹿族長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正當他們準備打一架時,那獸人卻先開口了。
“你們就是晴部落的吧,我們祭司有請。”
獸人們麵麵相覷。
這是知道他們部落。那為什麼還離得這麼近?
鹿族長跟豹尾對視一眼,豹尾道:“我去,你們守在這裡。要是我沒出來,就回去報信。”
鹿族長點頭道:“你小心。”
豹尾帶了兩個獸人走,蟒獸人像沒看到他倆的小動作,利落轉身,大步走得飛快。
蟒部落住的地方確實離他們部落近,從邊界過去,走都隻要一刻鐘而已。
這在金色大陸,跟挑釁無疑。
豹尾警惕,眼色越沉。
進了他們領地的核心,豹尾打量著,卻見獸人領著他徑直往山洞裡走去。
聽巨鳥獸人們說,他們那兒原先也有一個蟒部落,隻不過搬走了好多年。
看這裡的蟒獸人,現在還住在洞穴,部落活動跡象不多,看來是才搬過來不久。也不知道是不是。
進了山洞,倒沒外麵這樣冷了。
洞中火燒得極旺,隻有一個獸人在。也跟帶他們來的蟒獸人一個打扮,都用獸皮捂得嚴嚴實實,隻露出眼睛。
這怕冷的程度,跟他們的祭司有得一比。
“祭司,來了。”
團在火堆前的獸人抬了下手,豹尾身後的獸人便快速離去。
蟒祭司烏道:“隨便坐。”
豹尾沒動,而是道:“不知祭司叫我們過來有什麼事?說完了我還要去巡邏。”
獸人們對祭司總有一種天然的崇敬,所以豹尾說話也客氣。
烏揣著手,又往火堆邊挪了挪。
“我想去你們部落一趟,你們帶我。”
豹尾盯著他,眼中凶光一閃而過。
“我找你們族長有事。而且巨鳥跟林豹以前跟我們要好,現在我也正好去見見老朋友。”
“是你們。”豹尾道。
烏露出來的那雙眼睛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豹尾矯健的身軀,瞧著那帶毛的後背,他眼裡閃過滿意。
“你也知道我們?”
“你們不是早些年離開中部,怎麼現在又跑到我們東部來了。”
“因為東部好啊。”
豹尾道:“你們就不能自己去。”
烏:“天冷,讓我們蟒族出去爬,怕是會在半路凍死。正好嘛,你們來了。我跟巨鳥和林豹友好,就相當於跟你們部落友好,就更相當於跟你友好了。”
“所以你願意帶帶我嗎?”
豹尾瞪著他。
居然還打起了他的主意。
“你要是願意,我說不定也願意多教教你們新祭司不是?”
……
“你怎麼把他們帶過來了!”部落邊境,鹿族長看著坐在豹尾背上的獸人,連退兩步。
豹尾鬱悶道:“他們是中部的蟒獸人。”
鹿族長道:“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他要見晴,讓我帶一程。”
“讓你帶你就帶!你怎麼不帶帶我呢?”
豹尾道:“他說了,他能教霜。”
鹿族長一聽,立馬變臉。
“這樣,那咱走吧。”
“嗬嗬。”烏看他們說得有趣,笑了兩聲,“不過,我可沒說我一定能教。”
豹尾做勢要扔他,道:“那您就自己爬過去。”
烏道:“教。”
豹尾道:“這還差不多。”
*
許霜辭沒想到獸人們按照慣例去巡邏竟然還能帶回來個祭司。且還是蟒部落的祭司。
許霜辭跟晴出去見獸人,嗓子發緊。
“不會也是獸形吧。”
晴馱著他慢慢走著,道:“蛇族獸人獸形也不暖和。”
“有那麼可怕?”涯懶散跟在一側,邊上還有常祭司、秋藍。
許霜辭道:“你想象一下一條蛇盤起來占了一個屋的樣子。”
涯勾著唇道:“那說明肉多,捕獵回來能吃好幾頓。”
許霜辭打了個寒顫。
到門口時,屋裡巨鳥族長風、林豹族長骨已經跟蟒祭司敘舊完了。
幾個獸人進去,風族長便開口兩邊介紹。
晴找了個地兒坐下,尾巴勾著許霜辭從背上滑下來,拉著貼在自己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