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靖在一旁聽到了,搖頭解答她的疑惑。
“他們也是士子,在效仿魏晉風流。”
“哈?魏晉時期可不興桂枝兒。”桂枝兒是最近興起的一種民間小調,多是抒發閨怨和男女愛情的,是這時候的流行曲令,但既要仿魏晉風流,又唱著流行歌曲,似乎有些不倫不類。
“士風日下,人心不古,這些人打著尋古的幌子,自以為風流,其實已丟了讀書人的廉恥心。”董靖歎道。
他們走到門口時,一個醉醺醺的男子從裡麵踉蹌出來,他也是一身白袍,大袖垂地,因衣領太大,衣服滑到手肘處,半個雪白的肩膀露在外麵。
“這這不是沈文硯麼?”他與沈鈺打了個照麵,指著他的鼻子叫道。
沈鈺皺眉連退了兩步,避開他的手指,飛快的拱了拱手,拉起林霜想繞開他往裡去。
“彆走啊,沈文硯,來喝酒,咱們比試比試,看誰酒量好。”男子伸手去抓他。
沈鈺是極不喜歡彆人碰他的,尤其是這人一身酒味,站都站不穩,隨時可能倒在他身上,他不得不拉著林霜連連後退,臉色一下子就黑了。
這時三樓有人伏在欄杆上往下看,認出沈鈺來,大聲喊道:“樓下可是沈文硯?”
他這一聲中氣十足,引得整個五層樓的圍廊上齊刷刷的伸出無數個頭來。
這回不用看就知道,沈鈺是想跑路了。但他並非完全不懂人情世故,深呼吸了口氣,叉手向四周拱了拱。
樓上頓時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文硯賢弟,上三樓來”、“沈案首,上四樓來”……的呼喚聲。
之前攔他們的男子見此,又伸手來拉他,這回沈鈺真怒了,退到平台中間,施禮道:“抱歉,今日帶弟弟來社學長見識,一會還有要事要辦,不便久留,比試就算了吧。”
“沈文硯,你敢瞧不起我大哥?”身後原本坐著的一個男子憤然起身。
“既是比試,就得講究你情我願,我已將不能比試的緣由說清,且我不擅飲酒,何來瞧不起一”沈鈺冷冷的回應。
董靖和宣舟見形勢不對,連忙說和,隔開沈鈺和那男子,讓沈鈺先進去。
“不過是一介商戶之子,父親捐了個秀才便以為洗淨了身上的銅臭味,還妄想躋身進南京士子圈中,可笑可笑。”話音是從樓上傳來的。林霜抬頭看去,見二樓圍廊上的人群稍稍讓開,一個瘦高男子搖著一把灑金繪山川人物畫折扇站在回廊上,一臉鄙夷的睨著他倆。
林霜隻覺得眼前一花,她以為長興侯穿衣服是大朗朝混搭的了,沒想到還有更誇張的。隻見樓上那男子頭上未束冠,長發自然垂於左肩,用一根銀白底子碧綠繡暗竹紋樣的綢帶綁住,穿一件粉紅底子縷金四君子紋樣鑲邊通身彩繪山水畫的長袍。臉上應該是塗了粉,煞白煞白的臉色配著紅唇,顯得格外不通人情。
沈鈺冷冷的喚了聲:“師兄。”
“這是你師兄啊?”可真夠有個性的,可她再仔細一看,樓上穿成這樣的人還不少。
“不敢當,”師兄唰的一下收了扇子,慢悠悠的道:“還以為你躲到北京不敢回來了呢,怎麼,以為風頭過去了?”
林霜正奇怪他倆是有什麼過節,沈鈺聲音清冷的道:“師兄想要如何?”
“自然接著鬥,鬥出輸贏來才算完。”
“恕我不能奉陪。”沈鈺牽起林霜便要走,身後的幾個男子紛紛站起來攔住他倆,甚至有人來扯林霜的衣服。
沈鈺氣的滿麵通紅,將那人的手打掉,怒而轉身對他師兄道:“我的鬥雞早送人了,我對鬥雞也早沒了興趣,你何必強人所難?”
宣舟急的跳腳,連忙站出來說和:“兩位都是光臨先生的高徒,文采斐然,是我輩翹楚。至於娛樂的玩意,承允兄,都過去好幾年了,文硯賢弟現在也不玩鬥雞,就算了吧。”
“哼,沾著點皇商的光便以為飛上枝頭變鳳凰。才捐了個出身,便爭強好勝,事事要壓人一頭。在先生麵前我處處讓著你,不過是因為你那時年紀小,如今看誰還能護你。當年你既與我約定鬥雞,為何做了縮頭烏龜,害我惦記這幾年?果然是商戶賤民,言而無信。”
林霜終於聽明白了,原來是因一場無疾而終的鬥雞比賽引起的怨恨。估計在一處讀書時這位師兄沒少被沈鈺壓得喘不過氣來,所以極力想要在某件事上贏他,可惜沈鈺並未將與他的比試放在心上,也沒興趣跟他鬥。這似乎徹底激怒了他,不過沈鈺本身沒什麼汙點,他就隻能利用商戶的出身來羞辱他。
“無聊……”
林霜聽到沈鈺不耐煩的說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