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愚人一無所有(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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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有人過來隨手扶了一把,徐久低聲道謝,對方也不吭氣,很快收回了手。

徐久的腦子還有點蒙,他甩甩頭,齜牙咧嘴地擺正了身體,顧不得側腰的疼痛,迅速彙入隊列中,站在末尾,一瘸一拐地跟著往外走。

要去哪,他不知道,更管不著。一行人迅速脫了防護服,卸下鉛衣,身上還滿浸著濕漉漉的汗,就一頭紮進了外頭寒意逼人的空氣裡。

“上車。”女人說。

主管先前沒有得到答案,這會兒仍然不甘心,還大著膽子湊上去:“女士,尊敬的女士,我們這趟公乾大概要去多久?我那兒還有幾份要緊的文件,我得收拾……”

研究員定定地盯著他,嘴角輕微地跳了下,擰出一條細細的唇線。

她似乎是在笑,但她的表情比不笑還要瘮人。

“不想死就閉嘴,上車。”她說。

主管不敢吱聲了,他又想起不久前的那一指頭,膽戰心驚地縮著脖子,灰溜溜地上了運輸車。

徐久一臉茫然,坐在運輸車後排,像是睜圓眼睛的小沙丁魚,在罐頭裡晃來晃去。他小心地按著自己的腰,等待著運輸車停下,好讓他知曉自己的終點站是什麼。

但車越往前開,他心裡不妙的感覺越重。

運輸車已經過線了。

在極地站,和他一樣的清潔工,廚師,器材管理,物流與安保的人員固然占據了大多數,但他們一直住在站點外環,與內環隔著涇渭分明的紅線,誰敢擅自走進內環的區域,跟主動自殺也沒什麼區彆。

現在,運輸車早已越過那道不實的紅線,伴隨著象征通過的綠色燈光,合金大門層層洞開,他們進入了神秘莫測的內部區域。

這輛車究竟要去哪裡?徐久皺起眉毛,伍誌強答應給我的報酬,我還有機會拿到嗎?

這一刻,他意識到一件事,如果兩個人沒有換班,此時坐在這輛車上的人應該是伍誌強才對。冥冥之中,仿佛是他接替了對方的某種命運路線。

氣溫低得可怕,每呼吸一口,都像是噎了滿腔的冰碴子。越來越多的運輸車跟他們的路線重合,徐久估計了一下時間,運輸車大約行駛了四五十分鐘,中途停了三次,每一次,他們都需要步行下車,領取禦寒的衣物。

徐久再依次換好這些護膝,圍脖和外套。衣服都是均碼,帶著股冷硬的消毒水氣味,固然乾淨,但還是令他止不住地發散了思緒:這些衣服,以前又被哪個倒黴蛋穿過呢?

穿過最後一道厚重的大門,沿著晦暗的隧道,運輸車居然開始往下走了。

車上的人不約而同,全都低低地“咦”了一聲。徐久看到隧道兩旁點著幽藍色的冷光,蜿蜒曲折,猶如某種巨獸的詭異食道,但不知道為什麼,越往底下走,前方的光線反而越亮。

將近五六公裡的路程,半個小時過去,運輸車終於停下,車上的人湊近玻璃窗,再度不約而同地“哇”出一聲。

徐久明白那樣明亮的光線來自何方了。

——金屬與水泥的隧道消失在手腳架,以及更高處的古老冰層裡。這個廣闊的空間幾乎是全藍的,冰川組成了地下的天空,用人造的燈火折射出一千萬粒人造的星光。每個人的臉上、身上都波光粼粼,猶如行走在虛幻的海底。

這兒簡直是個巨大的挖掘現場,人聲嘈雜,切割機分裂冰塊的鳴嘯在遠處作響,徐久來不及打量更久,他已經看到了成群結隊,荷槍實彈的警衛,虎視眈眈地瞪視著他們這些新來的人。

“下車登記身份!”前麵有人喊了一句。

徐久撐著站起來,他握緊了工牌,跟在後麵下了車。錄入個人信息的時候,他聽見前麵那人還在說話,語氣極不耐煩,警告道:“……都管好自己的眼睛,彆他媽亂瞟亂看,想死就直說,懂?到了這兒,上麵叫做什麼就做什麼,誰要是敢磨磨蹭蹭的,有的是手段等著你們!”

徐久又有點想笑了,因為他看見主管這會兒正站在最前列賠笑,點頭哈腰地挨噴。

笑過之後,身上仍然疼,他還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排隊領取自己的工具和裝備。

“從今天,不,從現在開始,這就是你們的宿舍。”另一名研究員帶著他們,熟門熟路地走進一棟灰撲撲的建築,“這裡不比外環,采用輪班製。你們平時的工作時間、工作習慣、生物鐘……所有都要改。”

他一麵說,主管一麵唯唯諾諾地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