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難想象,他明明已經走出了命運的桎梏，卻還是選擇了對自己最壞的那個結果……”
洛基兩隻手扶著藍牙耳機，他還不是很習慣往耳朵裡塞東西,而且這個耳機和他耳朵的尺寸也不太匹配。
“許多世界最終都會走向毀滅的結局,人們往往將這種毀滅命名為‘世界的剪定’……”
塞爾溫喝了口水，觀察著洛基臉上的表情。
“……從高於時間的尺度上去觀測，世界看起來就像是無數條蟲子一樣，不斷延長著他們的身軀向前爬行,留下長長的軌跡……”
耳機當中的聲音還在繼續：“而當這條蟲子不再繼續朝前爬的時候，這個世界就迎來了它的終結。”
太惡毒了,洛基想,唯獨對無數個洛基們而言,這是稱得上有毒的知識。
他——或者說他們所有人，早早就背上了終結世界的糟糕預言,那些話由任何一個人聽到都隻會覺得“我們所生存的宇宙危機四伏”，唯獨洛基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會想到自己。
他是給世界帶來終焉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宇宙終結的號角，世界的終末裝置,或者其它自己曾經聽過的、更加糟糕的描述。
他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很難看,因為醫生正在用十分擔憂的目光看著自己：“怎麼了？這些話裡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他記得這裡可以叫外賣……是不是酒喝多了，吃點東西應該會好一些，塞爾溫想。
“……不，沒什麼。”
洛基回答：“有一點幾乎可以確定了，老洛基就是被他害死的。”
塞爾溫：？
這就是詭計之神的思維速度嗎，他愕然：“你怎麼知道的？”
“他將平行宇宙的知識告訴了那個老頭。”
洛基皺著眉頭說：“給了他能夠重構整個世界的希望，並且放任對方嘗試去覆蓋其他世界——”
“這是一件壞事嗎？”
雖然對他們的世界來說是場無妄之災,但換位思考一下，這未嘗不是對方整個宇宙重獲生機的唯一機會。
“他知道那個老頭一定會因此而死。”
洛基語氣十分篤定：“不管最後結果成功與否他都會死，而死亡本身就是目的。”
老洛基一定會覺得他自己就是終結世界的契機，而在冉冉升起的新世界當中，不再需要這樣一個高懸著隨時會落下的斷頭閘。因為同樣都是“洛基”，所以洛基幾乎能夠推斷出對方全部的心路曆程，他發自內心以為自己在做人生當中最後一件偉大的事，即便新世界當中不會存在他本人的身影。
而如果塞爾溫真的也是洛基，剛剛的那段話就會將類似的情緒種在他的心裡——康的聲音當中極大可能夾雜著精神暗示，隻不過塞爾溫身為龍的對魔力實在太高，全程都沒有感覺到這種精神攻擊的存在。
洛基探查了一下，雖然已經在逐漸消散，但空氣當中果然有魔力使用的痕跡。
他又猜對了()，可心情卻沒有因此而變好。
因為那個康並沒有說謊()，他隻是將真話用特定的形式包裝了起來，想要傳達的信息並沒有太大變化。
恰恰相反，他的話語證明了這一點——他們的世界終將迎來終結，隻不過暫時無法確定以何種形式，又是在哪個時間。
這讓他他甚至……甚至無暇去思考自己有可能會被康殺死的這個結局。
就在洛基陷入沉思的時候，塞爾溫舉手招呼吧台前麵的服務員過來，精神乾涉的法術似乎沒有對這個工作人員產生任何影響——這或許也是斯坦酒吧的特殊之處：“勞駕，我想請問，你們這兒能叫彆家的外賣嗎？順便一提，應該如何付錢？”
長得像是個大塊紫薯的服務員說：“Ahnenerbe確實支持外送服務，雖然你們沒辦法進店喝咖啡，但店裡的外賣員可以直接把想點的菜單直接送到酒吧門口……嗯，主要是收地球貨幣，如果沒有的話QP也行。”
塞爾溫：？
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答案。
但他穿著臨時拚湊的洛基衣服，隻有黃金（來自沉重的洛基王冠），沒有貨幣。
這就非常令人尷尬了。
美金作為常用貨幣之一，沒想到在這裡竟然也能買到東西。塞爾溫十分尷尬地將左右兩邊的口袋各掏一遍，店員看出了他的窘迫，好心地提醒，斯坦酒吧允許賒賬，這裡可以代為支付外賣訂單的費用，等下一次他們做好準備抵達這裡的時候，再一並將之前的費用支付。
“因為洛基的信譽一向不錯，手頭闊綽，而且很少逃單。”
店員那張不太符合地球人審美的臉露出笑容，帶來強烈的視覺衝擊：“啊，除非當事人死亡。”
……這也太地獄了。
或許因為這裡是反派酒吧，所以大家格外愛講地獄笑話，塞爾溫在心裡敲了敲賽博木魚，又問出下一個問題：“那家咖啡館的物價怎麼樣？會不會因為身處世界夾縫而格外昂貴？”
景區額外定價已經是地球傳統了。
“我可以給你他們的菜單，那上麵標注著價格。”
對方在桌子上放下了一張傳單，上麵有很可愛的字體寫著菜名和價格，似乎為了防止有些人看不懂，旁邊還有筆觸稚嫩的插畫。排行第一被推薦為熱銷榜首的是一種豆腐菜套餐，售價和那種尋常的街邊小菜館差不多。
麻婆豆腐，他記得那是中餐當中的一種，口味辛辣又柔軟，應該是解酒的好材料。
塞爾溫想了想，將自己大角盔的尖端掰下來了一點點，交給對方說，這個是小費。
另一邊，洛基的眼眶已經開始泛紅。
上次複仇者們聚眾喝酒的時候塞爾溫就發現，對方其實是那種喝酒不太容易臉紅的類型，這或許有奧丁強效變形法術的緣故——總之，在那張白淨的臉上產生酒精痕跡的時候，他就已經離醉不遠了。
當時他自己也喝得稀裡糊塗，比對方醉得還要更多一些
() ，因此當時的記憶像是蒙了一層霧氣，到最後甚至喝得有點斷片。
而現在，他十分清醒，五感比那時還要敏銳，視野範圍遠超常人，目之所及分毫畢現，就連對魔力等級都在原本就很可觀的基礎上上升了好幾個台階。
原本都已經打算離開的店員好心提醒，說這間酒吧內部擁有特殊的神秘，所有含酒精飲品對身體造成的效果都會和普通地球人處在同一水平——“所以你最好也不要仗著自己是龍就大量酗酒。”
他當然不會，從踏進酒吧大門的那一刻他就隻喝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