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1 / 2)

獵光 靡寶 8215 字 4個月前

就在伊安再度轉身, 伸手去推門的時候, 皇帝的聲音又突兀響起。

“如果你召喚聖光的方式就是祈禱,那麼,為我祈禱, 神父。”

“我當然會為您禱告的, 陛下。”伊安朝皇帝鞠躬致意。

可皇帝接下來的話,讓他霎時如墜冰窟:“可你好像在絕境之中祈禱才有用呢。那麼, 就為我努力一次……”

伊安頓覺不妙,可身體還來不及作出反應,後頸就已傳來一陣輕微刺痛。

樓下的側廳裡,萊昂拿著牌的手突然一顫。

他抬起頭, 望向不知名的一處, 背脊上那股如其來的針紮般的感覺, 讓他像一頭感受到威脅的狼,毛如鋼針般豎起來。

“怎麼啦,萊昂?”坐在對麵的丹尼爾盈盈一笑,“彆是準備溜了?”

“我們萊昂可能是有點悶著了。”桑夏笑著斜倚在萊昂肩頭,“這裡空氣也真不好, 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雞味?”

旁人一陣嘻嘻哈哈,眉眼亂飛。丹尼爾俏臉發青,自恃身份, 又不能當眾同桑夏拌嘴,隻得生吞了一肚子悶氣。

“怎麼還沒有消息?”桑夏點了一支煙遞過去,狀似親昵地在萊昂耳邊問, “有沒有可能是‘寶冠墜落’了?”

“寶冠墜落”是一個代號,指的是皇帝駕崩,以及其後的國喪。

“應該還不會。”萊昂叼過她手裡的煙,冷笑道,“雖然他不值得繼續活下去,但是在沒有替我們辦完事前,這頂寶冠還不能掉下來。”

*

皇帝的首席侍從官麵無表情地抱起神父失去知覺的身體,朝皇帝欠身,朝著臥室西側的另外一扇門走去。

“照顧好他。”皇帝隻在最後的時候叮囑了一句,“這個人,是我最後的底牌。”

等到人離去後,又過了半晌,菲利克斯才重新摁了鈴。

“讓皇後過來。”

艾瑞斯皇後頂著一張哭得浮腫的臉,奔入臥室,撲在床邊。

“噢,菲力……”皇後啞聲喚道,握著皇帝無力的手,“我差點就失去你了!”

菲利克斯一臉漠然地看著老妻。這一次發病,他的眼球肌肉受到了嚴重影響,已不大能定焦,看什麼都迷迷糊糊。

“你是個善良的女人,艾瑞斯。”皇帝口齒含糊道,“無能,也不是一個優秀的母親和能乾的妻子。但至少,你是宮裡唯一對我還有幾分無私的人了。”

皇後拿帕子捂著嘴,困惑地瞪著眼,聽不大懂丈夫這話的意思。她是一名男爵的女兒,自幼嬌養在深閨之中,精修吃喝玩樂和戀愛技巧,大學念的也是藝術鑒賞專業。

命運眷顧她,她憑借美貌和肚子裡的皇帝長子登上了皇後的寶座。但是這麼多年來,她隻長了年紀,沒長腦子,一把歲數了腦仁依舊小得在腦袋裡晃著咣當直響。

“我在擇偶上應該更加謹慎一點的。”皇帝歎道,“可我當時急需一個長子,來得到母親的認可。一切都是命運的作弄……現在說這些也毫無意義了。你至少是個善良的女人。”

“菲力……”皇後哽咽,“你是病糊塗了。等你好起來……”

“我不會好起來了。”菲利克斯說,“我的時日已不多了。”

“彆說這話。”皇後嗚咽,“手術……”

“我不會做手術的。”皇帝將目光投向窗下的椅子,眼中隻有那個鬼魂,再無他人。

“這一頂皇冠,本來就是我偷來的,艾瑞斯。它壓在我頭上快一百年了,沒有一天不墜得讓我渾身酸痛,鮮血淋漓。我的這個身軀之所以會腐壞,也許就是因為已再承受不了它了。是時候,把它摘下來了……”

皇後惶惶,不知該說什麼話的好,隻得拚命落淚,用充沛地表情來彌補言語上的缺失。

“這是一頂被詛咒的皇冠。我的兒女們,不論誰得到它,都將不得善終。”菲利克斯四世吐出來的每個字,都帶著一股陰氣,“命運,是超脫了聖主掌控之外的力量。它的強大之處就在於,不論脫軌多遠,多久,都能將你重新拉回到宿命的軌道上。”

皇後越發茫然而驚惶。

“你退下。”皇帝疲憊地合上了眼,不再說話。

門外,拉斐爾皇太子丟開哈桑醫生,一步搶到母親麵前。

“我讓安東尼把路易斯拖住片刻。父親怎麼說?”

艾瑞斯皇後低頭抹著紅腫的眼角,神情已平靜了許多。

她說:“皇帝同意做手術了。”

拉斐爾渾身巨震。哈桑眼中霎時迸射出狂熱的光芒。

“請您對我放心,皇後陛下。我會儘最大的努力確保手術成功的!那麼,捐贈體是……”

皇後將被淚水打濕的帕子揣進了口袋裡,濃長的睫毛顫抖如蝶翼。

“威爾曼伯爵。”皇後沙啞的嗓音冷靜得不帶一絲起伏。

這簡單的兩個詞,輕輕落在鋪設了厚厚地毯的地板上,砸起一圈無聲的巨浪,掠過拉斐爾驟然銳利的雙眼,拂過哈桑醫生狂熱的麵容,席卷向整座寢宮。

此刻日頭西斜,彩霞漫天,帝都星兩顆巨大的衛星已在天的一頭顯露出了月白色的剪影。

春日明媚的夜即將占據天空,白日裡喧囂的日光正被逼著步步退散。

側廳裡的年輕人們已在皇家“美酒無限量套餐”的攻勢下酩酊大醉。萊昂卻是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外麵的變化。

宮殿大樓裡原本站在各自工位上的侍從和女官開始動了起來。

他們安靜無聲,行動整齊劃一,堪比機械侍。他們檢查每一個房間,關上每一扇窗戶,拉攏窗簾。在確認房間裡沒有人後,將門鎖起來。

完成了這一係列工作後,他們中大部分人從側門安靜地離開了寢宮。

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群腳步更加穩重,穿著軍靴的禁衛。禁衛們把守住了寢宮每個進出口,占據了每個隱秘的角落,將這一棟宮殿封鎖得如鐵桶一般。

一名侍從官走進了烏煙瘴氣的側廳,向客人們宣布,他們可以自行出宮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