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諸神之子(10)(2 / 2)

見刀疤用眼尾瞥來一眼,沒阻攔,他心中暗喜,趕緊大步上前,輕聲打招呼:“嘿,我是阿萊,你叫什麼名字?”

薑意眠有些含糊地報出姓名。

“薑意眠。”

“眠眠。”

“好聽好聽。”

阿萊居然沒被轟出來,其餘犯人忙不迭也擠進來,臉上掛著硬擠出來的核善笑容,競相提問:“你今年多大了?”

“為什麼沒有在議會規定的養育所生活?”

“你來自哪?”

“為什麼入獄?”

薑意眠慢慢把飯給吞下去,腦子轉了一圈,才半真半假地答:今年十八歲,失去記憶,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裡。

至於入獄原因……

她輕描淡寫地道出自己的光輝戰績,震得眾人目瞪口呆。

“你們呢?”

想要稍微多了解一點。

才剛打破對方的防備心,在打探反動派消息之前,也需要的一些普通話題作為鋪墊。

薑意眠反問:“你們為什麼在監獄?”

阿萊靦腆一笑:“我喜歡唱歌,家裡還有把吉他,被人舉報了。”

“我是因為酗酒,哈哈,被警告過很多次了,老毛病改不掉。”

“走私槍支。”

“呃,違法進入古地球?”

“反對議會主張,宣揚享受主義。”

……

各種各樣的理由。

除卻一個胳膊粗壯的犯人自稱殺了議會走狗,暗殺議員失敗後被送進監獄。其他大多數的罪名,在薑意眠看來,都不太能理解。

包括她自己的講故事入獄。

“為什麼唱歌會入獄?”

她這個問題,在他們看來實在天真得過分。

“當然是因為禁止娛樂。”

“音樂、舞蹈、美術、遊戲,一切議會認定的非必要文字、影視作品,都是禁止項目。”

“生活方麵還有過分精致的食物,服裝之類。比如你手裡這碗白粥,來得可不容易,萬一在外麵被發現,相關人員非進監獄不可。”

“彆忘了私自圈養動植物,嚴重違法行為。”

“非要說的話,超自然時代之前我們享受過的所有東西,現在都被禁止了。”

禁止娛樂。

禁止一切娛樂。

進入這個副本以來,薑意眠不下三次聽到這句話,至今才深刻領會,原來這裡真真正正地禁止一切,並非玩笑。

她不明白:“為什麼禁止娛樂?”

犯人們哈哈大笑,語氣嘲弄:“為了一心發展科技,實現偉大的超自然計劃,娛樂至下,效率至上!”

“不會有負麵影響嗎?”

“發明思想鋼印之後就不會了。”

阿萊笑容轉淡:“思想鋼印就是一種操縱思想的機器,這個時代最糟糕的發明。”

“如果議會需要你勤勤懇懇的工作,就會為你打下‘你熱愛工作,除工作之外你毫無樂趣’的思想鋼印;

“如果需要你上戰場打異獸,就為你打下‘遨遊星際使你心潮澎湃,為全人類而戰鬥是你至死的榮耀’;

“同一個道理,假如你沉迷不必要的私人愛好或一段情感,妄想建立一段長久的穩定關係,議會都會派上思想鋼印,隻需要五秒鐘,你的思維會發生逆轉,對一台機器輸入的內容深信不疑。”

薑意眠:“就算是很抵抗的內容?”

“再抵抗也沒用,迄今為止,隻有議會造成的另一大思想——自然恐懼——能抵抗思想鋼印。剩下的,就是我們這些無可救藥的人類垃圾,被丟到13區,以免我們過度消耗資源。”

出現了,自然恐懼。

薑意眠張了張嘴,剛想自然地將話題過渡到諸神、陸堯,以及反動派。

雙手忽地一空,碗被刀疤抽走。

一句‘吃完就睡’,他環視一圈,莫名有些威脅的意味,隨後離開房間。

“啊,是該早點休息。”

“明天見,眠眠!”

“好好睡覺,要蓋好被子。”

犯人們一臉不舍,走三步退兩步,終於還是離開房間。

阿萊有意磨蹭到最後,左右一瞧沒人,飛快湊過來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能不能記住我的名字?”

薑意眠點點腦袋。

然後他告訴了她,一個有關刀疤的秘密。

“七年前,刀疤是跟陸堯齊名的上校,他們還是好兄弟。”

“直到被異獸之主襲擊之後,陸堯接受科研院所的改造,成了議會忠實的走狗。刀疤開始質疑議會,懷疑戰爭的本質,開始拒絕上戰場。”

“不過這還不是他進監獄的原因。”

“其實我說這些,是想讓你知道,刀疤不是一個壞家夥。” 阿萊嚴肅道:“一個因為這種事情在監獄裡呆了七年的人不會太糟糕。”

阿萊說,刀疤真正淪落監獄的原因是。

他開始讀詩。

*

刀疤讀詩。

一個沉默又乖張的危險分子,經常在夜裡一個人詩篇,這反差應該是有趣的。

但或許是時代背景的關係,好像隻顯得悲哀。

一個沒有娛樂的時代。

一批沒有思想自由的人。

娛樂至下,短短四個字越是默念,就越是熟悉。

猶如一塊拚圖對上位置,腦海裡驟然多出對應的部分記憶。

模模糊糊的,薑意眠想起自己生活在一個離白米粥十分遙遠、有光腦、娛樂至下的科技時代。

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時代。

她是一個雙腿殘疾的人,厭倦壓抑又無趣的日子,對懸疑刺激題材的作品格外感興趣。

所以她收到遊戲,迫不及待地開始遊戲,不設想被困在遊戲。

隻有這些。

有關身份家庭、親人朋友、遊戲性質的記憶,仍舊一片空白,想破頭也沒用。

也許隨著遊戲的進行,遲早都會揭開。

薑意眠閉上眼,感到自己漸漸沉入夜晚,墜入另一個人的夢中。

*

那是一個金屬打造的牢籠,純色的世界,具有一種冰冷死寂的美感。

空氣裡彌漫著淺淡的腥甜。

昏暗光線之中,她望見千萬條漆黑的荊棘自一片虛無的上空垂掛下來,一圈又一圈緊緊卷纏住女孩脆弱的脖頸、手腳,乃至穿過皮肉,從她形狀漂亮的蝴蝶骨中生長而出。

女孩宛若一隻光//裸的天鵝,遍體青色淤痕,嬰兒般蜷縮著,長發如潑灑的顏料一般沒有邊際地四處延伸。

一個男人伏在那裡。

他的指尖似刀尖,劃過白皙的腰側,女孩的腰上便添一道狹長的傷口,流出殷紅的血。

他低頭親吻那片肌膚,肌膚又緩緩愈合,光滑細膩如新生。

薑意眠走進一步,看清了。

那個女孩長著她的臉,神色空洞得像一具屍體。

而那個男人。

是陸堯。

他在夢裡囚禁神。

妄想成為一個淩駕於神之上的人類,從而永遠禁錮神,支配神。

褻瀆神。

薑意眠退了一步。

仿佛察覺到什麼,陸堯猛地掐住那個她的脖子,側過頭來,直直看向這個她。

“你還有七天。”

他沒有表情,沒有敬畏。

用著最殘忍、最冰冷的口吻對神宣言:“七天之後,我翻遍13區,就會來監獄抓你。”

“在那之前——”

“儘管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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