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事件管理者(3)(1 / 2)

戚餘臣不太說話。

便利店裡不少空箱子, 他徑直取來大小合適的一個,放在腳邊,鋪上幾張紙巾, 然後將小貓輕柔地放進去。

薑意眠下意識抖了抖毛。

待回過神來, 她又短手短腳、繞著箱子來回走了好幾圈, 極為自然的倒下去, 打了個滾,一秒犯困。

“……”

好像,應該, 一定, 是被小貓身體所影響,她卷成一團白花花的軟毛,很快就睡著。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一陣怪異的喵喵叫。

小貓尖尖耳朵一動,迷迷糊糊立起來,迎麵對上兩個化著大濃妝的年輕女孩。

左一個:“喵, 喵, 喵喵喵喵喵。”

右一個:“喵嗚喵嗚喵嗚喵嗚。”

“……”

人類女孩實在太喜歡模仿貓語。

要不是徹底失去人類的語言功能, 薑意眠認真覺得,她理應對她們招招手, 張口一個“你好”作為回禮才對。

“這是哪來的貓啊?老板養的,還是你買的?看著不像是流浪貓誒。”

經常關顧便利店的客人, 都知道這家老板又猥瑣又摳門。

這家售貨員外表則打扮挺像搖滾流浪歌手, 實際一灘死水,天天一股怪異的餿黴味, 沒勁得很。

今天瞧在貓的份上, 長卷發女孩一手繞著頭發, 勉強丟來一個正眼:“貓挺可愛的,抱上來讓我們看看唄?”

“讓我抱一下。”同伴興致勃勃,連美顏相機都打開了:“然後你給我們拍個照片,今天還缺多少營業額,我們待會兒喊人給湊上,早點讓你下班行吧?”

戚餘臣嘀、嘀兩聲掃描結算完她們要的飲料,“十二塊。”

這聲音。

怪惡心的。

“拍一張唄,又不會把你貓搶走。”

“就是,彆那麼小氣,我們給它買吃的還不行?不然要多少錢,你說。”

兩個女孩不依不饒,戚餘臣依舊:“十二塊。”

切,果然沒勁。

她們鬱鬱不得誌地離去。

直到她們走遠,戚餘臣才俯下身,一手撈起小貓,放在櫃台邊的抽屜裡。

抽屜不大,貓更小。

放在這個位置,既能吹到聊勝於無的空調熱氣;又能隨時隨地藏起來,免去不少糾纏。

不過貓也機靈。

有人來,她自己鑽進去。

沒了人,軟綿綿的貓掌搭在抽屜邊沿,一拍一拍地,似乎催促他快點放她出來。

——她不喜歡待在裡麵。

他抱她出來,循著目光,望見一排熱騰騰的關東煮。

戚餘臣不太了解動物。

有的時候他覺得他也是街頭流浪的一條狗,一隻貓,一個人類社會之外的存在,永遠無法理解規則與秩序、道德與法律的動物。

有的時候又遠遠不如動物。

因為他們比他清楚為什麼要活下去,該怎樣活下去。

就算小貓小狗身體裡也會有一種本能的生存動力。

他沒有。

貓能不能吃關東煮?

戚餘臣沒有網絡,沒有親朋好友,隻能象征性詢問小貓:“你想要關東煮,是不是?”

薑意眠鄭重其事地點頭,是的。

“你可以吃那個?”

繼續點頭,超級可以。

好吧。

戚餘臣摸了摸口袋,數著為數不多的硬幣。

——即使老板吝嗇到隻裝一個攝像頭,有心的話,用身體一擋就能遮住視線。

他仍是一個一個硬幣緩慢又實在地放進收銀機裡,買走香噴噴的一根魚丸、一根肉燕。

貓的嗅覺靈敏,喉嚨裡不自覺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薑意眠一眨不眨地望著戚餘臣,好不容易按捺住,等他用竹簽撕扯開幾縷肉絲,撲上去咬。

可她忘記了,貓的舌頭不耐高溫。

燙。

燙燙燙燙燙。

不小心被燙到的小貓,絨絨胎毛炸成一大把,沮喪地吐出一截短短的舌頭,模樣可憐又可愛。

戚餘臣不禁點她的腦門:“你啊。”

忽視掉他粗糙嘶啞的聲線,語氣溫淡而輕緩:“小心燙……”

淩晨一點,正是夜生活的高峰期。

成人酒吧猶如一隻被黑夜喚醒的巨大怪物,雨水澆不滅它,更阻止不了一心獻身給怪物的人們。

玻璃窗上,寒冷冬夜裡一點微弱的光。

長發男人微微低著頭,兩指夾著肉絲,一點一點喂給小貓的畫麵落在上麵,竟有些虛妄的溫馨感。

店外一個女人側目看來,心念動起:“我也好想吃關東煮哦。”

“幾塊錢的東西,臟得要死。”

身旁的男人一腕輕奢手表,大冬天裡一件名牌限定短皮衣,對街頭食物非常不屑。

女人不服氣,嬌嗔叉腰:“我就是想吃,跟多少錢有什麼關係?剛還說請我夜宵,結果連個關東煮都不給我買,男人果然都是這樣,說話不算話!”

“買就買,買不起似的。”聞聲放下摩托車頭盔,男人攬上她的腰,狠狠捏了一把:“就你能作,看我待會兒怎麼收拾你。”

女人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倆人活像上輩子纏繞在一起的樹根,嬉笑打鬨著走進便利店。

“真他媽能裝。”

他們身後,一個身穿一字肩短針織衫的女人翻了個白眼,雙手抱臂,也踩著高跟鞋進來。

後頭還一個穿搭平價、滿脖子鐵鏈的年輕男孩,剛成年的樣子,忙不迭給他們推門,像是跑腿打下手的存在。

兩男兩女接連進了店,這邊不停說著關東煮湯多點、不要辣;那邊借機拽走手表男人到處翻零食飲料,滿臉天真細數童年記憶。

仿佛一場兵不血刃的現代戰爭。

原為手表男人而打響,偏偏將戚餘臣牽扯其中,這個嫌他反應慢,那個嫌他態度差,引得男人眉頭一皺,不耐煩地啐了一口:“就說這破店沒什麼可買的,多少錢?”

關東煮。

一串豆腐皮,一串貢丸。

時刻注重減肥的女人夜裡當然不能過度飲食,隻意思地挑撿一點。

戚餘臣眼皮垂下,“六塊。”

男人:“支付寶掃哪?”

他指了一下,就在他手邊。

小跑腿很有眼力,趕緊搶著付錢。

男人站到一邊,低頭摸出進口的煙,取一支,叼在嘴裡。

正要點火,視線猛地一滯。

“你——,戚餘臣?”

“沒錯,就你。”

對方‘哈’了一聲,快速點燃煙頭,狠狠吸了一口,用一根戴著骷髏戒指——當然也是名牌——的手指直直懟著戚餘臣,咧開嘴角:“化成灰我都認得。校花,班花,你應該也沒忘了我吧?陳談,談話的談,記得吧?”

戚餘臣:“六塊。”

“乾什麼,老同學見麵還這麼生分?”

陳談揚了揚下巴:“當初說輟學就輟學,畢業照都沒來拍。湊巧今天遇上,走啊,我請客,想吃什麼?還是去裡麵蹦一蹦,來點酒?”

戚餘臣:“六塊。”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陳談這是碰了個軟釘子。

——貓都看得出來。

跑腿的急著給他造勢,粗聲嚷嚷:“談哥讓你去就去,快點,這破店我幫你看了。”

關東煮女人隱隱覺得形勢不對,不吱聲。

奈何針織女對她積怨已久,很看不上她茶裡茶氣、關鍵時候又豁不出去的樣兒,乾脆擠開她,自個兒抱上陳談的胳膊,笑嘻嘻:“那什麼,你跟談哥以前是同學啊,難怪就是個售貨員,看著也挺人模人樣。”

沒有發覺陳談微妙的表情變化。

她自以為在為他解圍,搭話道:“既然你是談哥的朋友,那也就是我們大家的朋友,帥哥,要不就給個麵子,陪我們玩——”

話沒說完。

朋友這兩個字一出,陳談臉色聚變,從背後一把掐住女人的脖子。

如同被鷹爪扼住喉嚨的小雞,他下手極重,女人怎麼都掙紮不開,一直掐得四肢抽搐,才被猛一下推開。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針織衫女人狼狽跌坐在地上,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一臉驚恐。

都說陳談是個有錢的花花公子,喜怒無常,還進過幾趟局子,手上可能沾過人命。

可他對女人,一向是講情趣,好脾氣,舍得花錢又肯捧場,在這一行裡名聲極好的。怎麼今天突然發了怒呢?

“談哥,突然就發火,嚇死我哦。”

關東煮女人見狀,嬌聲細語撒著嬌,胸脯直往他身上蹭。

陳談原本最吃這一套,但眼下,他退了一步,目光陰冷,隻對她說了一個字:“滾。”

”朋、友。”

他轉過臉,一手撐在櫃台上。

用力吸一大口煙,儘數吐在戚餘臣的臉上:“誰是朋友,有意思,那女人居然說我們是朋友,校花,你覺得我們算不算得上朋友?我陳談需不需要你的麵子?就你這——”

“臭、娘、炮。”

“死、變、態。”

“——就你這住在垃圾堆裡的窮鬼?!”

聲勢驟然拔高,陳談齒間飄出一股股渾濁的餘煙:“還記不記得以前班裡同學怎麼說你啊?——不洗頭、不洗澡,渾身都是什麼東西發臭的味道,一股腥味,往座位上一坐,整個教室都臭得讓人想吐耶。你現在還這樣嗎,校花?”

說著扯住戚餘臣的衣領,他作出一副極為好奇的模樣,“還這麼臭,這麼臟,像住在垃圾堆裡一樣嗎?戚餘臣?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真的是個怪胎,讓人看著就反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