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事件管理者(13)(2 / 2)

“眠眠生氣了嗎?”

沒有。冷戰。

“用一塊小餅乾可以哄好嗎?”

不可以。

這也太少。

“再一瓶牛奶?”

……

…………

………………

牛奶非常好。

可惜你得少胡亂花錢,依靠各種獎學金、助學金生活的未成年人類。

毛絨絨的小尾巴不自覺搖晃,貓按耐住貪嘴的本能,成功抵禦誘惑。

戚餘臣伸手輕輕戳一下。

小白團子安穩不動如山。

看來必須使用殺手鐧了:“肉鬆餅也不想要嗎?”

薑意眠:!

戚媽媽絕筆信中提過的‘梁叔叔’,不知出於什麼心態,經常寄零食、衣物、以及各種學習用品過來,戚餘臣不收,基本原樣寄回。

唯獨兩個月前的肉鬆餅,他破例留下,說是味道太重,偶爾、偶爾才肯讓她嘗一個。

食物麵前無深仇,小貓慢吞吞轉過圓眼睛,抬起小爪子,拍拍身旁的空地兒,意思是:食物,放這。

“貪吃的小貓。”

一塊小餅乾、一瓶溫牛奶、一個肉鬆小餅。

所有零食依言上交,揉了揉貓腦袋,結束這場每周六必上演的‘人貓大戰’,戚餘臣拿了衣服,獨自去洗澡。

這就對了。

他一走,陽台外立刻響起極其響亮的貓叫:“喵嗚!!!”

薑意眠做貓不及格,至今聽不懂真正的貓言貓語。

不過經曆長期磨合,本小區區老大貓——胖橘貓的聲音,她認得。

加上它三天兩頭跑來嚷,她差不多能猜到那叫聲代表著:小崽子,出來玩啊!

“喵喵喵嗚!!”

來玩老鼠啊!

胖貓吼完,接上一串奶聲奶氣地叫:“喵嗚~喵嗚~喵嗚~”

都是它生的崽,一窩八隻,個個花色斑斕。

大抵教親生崽子如何做好一隻貓的過程中,不小心又想起當年那隻好看歸好看,能力卻如同廢柴的小白貓。

這段日子胖貓有事沒事便在隔壁陽台叫喚,堅定不移地想揪薑意眠出來,作為‘重點訓練生’加入它完美的小貓教育計劃。

薑意眠當然選擇拒絕。

不是她推辭,而是她真不適合學習抓老鼠的一百零一種方式。

“喵嗚喵嗚喵喵喵喵喵!!”

大意在嫌棄她好逸惡勞、不求上進、不務正業、貪圖享樂活像一隻軟飯貓。

表達一番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心後,胖貓領著孩子們氣呼呼地走掉。

竟然辜負貓女士的好心

薑意眠一邊啃零食,一邊默默抱歉。

要怪,隻能怪人類食物太香。

實在太太太香。

解決完香香的美味佳肴,恰好家裡的未成年洗完澡。

浴室門縫漫溢出一大片迷離水霧,這些年戚小朋友飛速變成大朋友,身形高而瘦削,已初具成年後的輪廓。

皮膚依舊雪白。

長開了的眉眼纖細而昳麗,鼻梁挺直,唇形似花瓣。

頭發漸漸長了,顏色深而柔順,隨意地披在肩後,悄然模糊掉社會定義上的男女,僅僅餘下油畫般的美感。

糜爛。

又脆弱虛無。

“下來嗎?”

其實伸手就可以抓到貓,可戚餘臣沒有那樣做過。

他一次次被動地站在低處,攤開手心,抬眸望著她,等她決定要不要下來的時候,眼睛深處好像生著一片安靜孤寂的海。

海潮一起一伏,眼睫一掀一落。仿佛永遠都是那個被關在儲藏間裡的小孩,無聲掉著眼淚,低聲哀求:看看我吧,陪陪我。

請不要丟下我,不要討厭我,求求你。

薑意眠起身下跳,準準地降落在手心,隨即措手不及地,被他搭在肩上的熱毛巾糊了一臉。

“不肯洗澡,臉要擦乾淨才行啊……”

一聲含著些許笑意的感歎。

腦袋被兜住,一張貓臉被揉來揉去,令薑意眠不禁心生疑惑:或許,可能,應該,她……又中計了嗎?

關於戚餘臣究竟是什麼時候學會用的美麗的臉蛋使苦肉計。

始終沒有頭緒。

她麻木認命。

好不容易擦完臉,戚餘臣輕輕咦一聲:“耳朵上怎麼有臟東西?”

說著便要去摸。

這招用過了,一巴掌拍掉人類不安分的手,她眼裡滿是戒備,絕不上第二次當。

小貓被激怒的時候總是顯得肢體語言更豐富,情緒表情更生動。

也就更像……人。

“好,不摸耳朵。”

戚餘臣收回手,驟然拉進距離,要親。

“喵!”

軟毛炸開蓬蓬的一大團,小貓雙手推臉,堅決不讓人類的妄想得逞。

戚餘臣唇角抿著,啞聲笑:“好好,也不親。”

薑意眠:冷漠.jpg

上周六你也這麼說。

戚小朋友大概長成一個不太有安全感的大朋友,動輒喜歡親親抱抱,時時刻刻離不得小貓。

白天上課要陪,夜裡睡覺要陪。

連晚飯後做作業、畫畫都要貓陪,以至於家裡書桌上都放著自製小貓窩。

久而久之,無需言語。

戚餘臣往桌前一坐,薑意眠走到貓窩裡,麵對他躺下,可能也算一種奇妙默契。

台燈調轉方向,小貓臥在陰影裡,眼睛一眨一眨,看著宣紙、顏料、毛筆一一擺上桌。

今天要畫畫啊……

薑意眠不是很懂畫,做不到客觀評價畫的藝術價值。

不過她能看明白顏色、形狀、畫作背後的情緒。

戚餘臣的畫濃墨重彩,常常將原本純粹的顏料怪異混合在一起,變得又臟又暗沉。

取景往往是破裂的、危險的、已搖搖欲墜瀕臨坍塌的建築物。

畫裡鮮少出現人或其他有意識存在的動物。

假如出現,必定是線條扭曲、外形走樣,猶如無數繩索纏繞成的生物,往往呈現疲憊、憂鬱,處於一副呆滯空洞的模樣。

這是他的真實情感嗎?

戚餘臣這個人確實矛盾。

光看外表,陰鬱頹廢;

家裡表現,平和、溫柔,有心情逗貓。

回到畫作,又疲憊又詭譎,內心深處壓抑著強烈的破壞欲。

到底哪個才是他。

到底各個版本裡微妙的差彆,他們都是他……是一個人經曆不同事件下的多樣化存在……

或他們都不是他……

你的人生中隻要稍稍更改一件事,你便不再是你……已經不完全是你……

唔。

好困。

眼皮不受控製地往下掉,薑意眠不知不覺睡著。

紙上沙沙作響的筆尖一頓,戚餘臣放下筆,單手托著下巴,靜靜望著睡去的小貓。

八年過去,她沒有長大。

喜歡食用人類食物,能開門,會開燈,有時候還趴在肩上看他的課本,看電視。

小貓人性化過頭。

隻是越來越嗜睡。

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她的生命有沒有儘頭,她什麼時候會離開?

他刻意不去想這些問題,隻想這樣看著她。

尖尖下垂的耳朵,圓滾滾的臉。

眼睛活像兩顆葡萄,肉墊粉粉軟軟。

看著看著,他忍不住放下雙手,側臉輕輕挨近她的身體,細細聆聽心臟跳動的聲音,才能確定,她還活著,她就在這裡,在他的身邊。

光暈絢爛刺目。

漆黑的頭發鋪蓋下來,不經意卷纏幾縷白色貓毛。

他們本該這樣密不可分地、長長久久依偎下去。

平淡又滿足地生活下去。

直到下個周一,陳談轉學來到浪漫港高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