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2 / 2)

絕色嬌寵 晚亭風 10792 字 7個月前

明睿是蘇英的表字。

楚淵表示知道了,但除了流水的聲音,其他的動靜什麼也沒有聽見。偶爾會有鳥鳴,樹葉被風吹過,發出沙沙響聲。

蘇英近一步說道:“殿下,下官絕對沒有見錯,應該就在這個附近,我們可以再找找。”

“嗯……”楚淵沒有想過蘇英會有害他的意思,一直以來,蘇英都是他父皇隆寶的寵臣之一,他是堂堂定南侯小侯爺,掌管神機營,小姨母是後宮寵妃,剛剛打了勝仗回來,前途無量,正是風頭正盛的好時候。

兩個人往前又走了一段距離,流水聲越發的近了,楚淵發現前麵是一處山澗,有道斜坡可以下去,山石嶙峋,由於常年靠近水邊,那石頭表麵都很光滑,還長了青苔,綠樹濃陰下,看起來很濕滑。

他往底下望了一眼,水流好像很急,水上也浮出許多圓潤的巨石,若是摔下去,不說粉身碎骨,也必定重傷。隻看了這麼一眼,楚淵便收回目光,笑著回頭和蘇英說話:“看來熊並不在這裡。”

但是蘇英已經抽出了刀,攔在他的麵前:“殿下,多有得罪了。”

楚淵終於意識到不對,稱呼都變了:“蘇英,你這是做什麼!”

“我做什麼,殿下不會不明白。”蘇英以前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上了戰場以後才發現,許多事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樣。

他也怕死,也怕再也看不到家裡人。這種體會光是耳朵聽聽的人,可能無法理解。他親眼見到過戰場的殘酷,原來那些跟著他的士兵們,在衝鋒陷陣時,被對方騎著馬,一刀斬下頭顱。他得慶幸他是神機營的人,但那也好不到哪裡去。

火器那些東西也很危險,其中有幾次,他們的火銃在填完彈藥以後,就原地爆炸了。

他運氣好,離得遠,沒有被炸死,其他裝填彈藥的弟兄們,就沒能幸免於難了。

血肉橫飛,連一塊完整的屍塊都沒有。血隨著肉沫濺到了他的臉上,他當時隻有一個想法,再也不想經曆這種殘酷,再也不想上戰場了。

他是恐懼了,畏縮了,害怕了,如果能活著回來,就想著,一定要保護好家人。

蘇英以前並不怎麼喜歡柳婧,但是去了一次戰場以後,分外想念家中的妻兒。他還是怕,怕得要死,提著刀的時候,手都在抖。

但他都是差點死過的人了,鬼門關裡走了一回,蘇英抿了抿唇,咬緊牙關,可能那種怕死的恐懼,反而給了他勇氣。

即便是要他也粉身碎骨。

“殿下,為了江山社稷,為了天下蒼生,更為了……”更為了他日後的地位,蘇英一步步地架著刀逼近。楚淵牽住他的馬,手指微緊,身上倒是沒有帶刀,隻有一把弓箭,近戰的武器和遠程的武器相比,肯定是刀要更勝一籌。

楚淵的呼吸漸漸變沉,蘇英是認真的,一臉嚴肅,幾乎是殺紅了眼,他提著刀,再有一點點距離,腳底就要踩著那塊石頭,滑向底下的山澗。

然後他看到有兩個人,坐在馬上幾乎是猛然衝過來,紀涼州一身輕甲,帶著勢如破竹之勢。還有一個人,縮在他的身前,那個小小的身影,抓住紀涼州的衣襟,眉眼裡都是憤怒,那麼的令人熟悉。他立即想到了前幾日,在宮裡看到的那雙眉眼,帶著嫵媚,卻是平淡得厲害。

兩個人直衝了過來,紀涼州夾著馬腹,馬蹄高高一揚,差點就要踢中蘇英。紀涼州已經抽出了腰間的佩刀,蘇英卻是趁這個機會,卯足了勁用力向前一揮,避之不及的時候,楚淵腳步往後退去,眼看身子就要直直墜下山澗,一雙白皙細白的手,緊緊抓住了他。

顧雲瑤趴在地上,兩隻手牢牢抓住他,不敢放開。

他對上了她的眼睛,他雖然不胖,卻比她要重許多。紀涼州已經翻身下馬了,馬匹受了驚,不小心摔落山澗,就在楚淵和顧雲瑤的耳邊,她親眼看到那匹馬摔下去之後,哀鳴了一聲,馬上就斷氣了。

楚淵也聽到了那個聲音,他想回頭看,稍微一動,身邊的碎石落下幾塊。

顧雲瑤的臂膀感覺要斷了,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一張臉也憋得通紅。她還是不敢放手,楚淵想借助她的力量,爬上地麵,但石頭太滑,他的腳踩了上去,不小心撲了一個空,身體狠狠地往下一墜,也將顧雲瑤拉著往下墜了一點。

這個過程中,楚淵終於能夠看清剛剛摔下山澗的那匹馬的結局,連口內都溢出了鮮血,第一次麵臨這麼生死攸關的境界,楚淵的心一點一點在往下沉,顧雲瑤也跟著他雖然細微,但確實在逐漸下沉的身體,也要被拉下去。

楚淵望著她的眼睛,卻是和平時一樣溫和:“放我下去吧。”

身後紀涼州和蘇英兩個人打得不可開交,幾次紀涼州想過來撈他們二人一把,都被蘇英臨時用刀架了出去。

顧雲瑤勉強望著他們前來的方向,還沒有其他人過來的動靜,她心裡焦急,聽到楚淵那麼說,趕緊回答:“不行,我絕對不會鬆手的。”

她沒和六皇子說過話,但她知道,這個天下,不能交給楚荀。

同樣的,也不適合交給謝鈺。

甚至她想要和周氏一起,把那個秘密封藏起來,對謝鈺也好,他經曆過太多的磨難了。

一看見楚淵的眉眼,她會莫名想到謝鈺,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難怪小時候第一次見到謝鈺時,她覺得他不像顧府裡的孩子。

雖然謝鈺也生得很俊朗沉穩,那副眉眼,還是更像隆寶多一些。

楚淵感覺到她撐不住了,再這樣下去,兩個人會一起掉下去。

這樣做,沒有意義。

“你也會死的。”楚淵命令她,“鬆手,然後找救援。或者你去幫一下紀涼州。千萬要活下去。”

楚淵動著手指,想從她的手心中掙脫,他的身體在半空中也是很累了,搖搖欲墜,就是體力再好的人,在半空中掛了這麼久,也難以承受得住。

手臂一節節往下脫離,到手腕,手指的時候,也快要離開了,顧雲瑤狠狠一抓,不放過最後一絲希望,又握住了他的手。

“殿下,您會做一個好皇帝嗎?”她是認真地,認真地在問。

上一世,楚淵死得淒慘,在山澗裡麵,隻有一匹已死的馬陪伴,他一直在呼喊,希望有人能過來救他,有人能夠聽到他的聲音,但是沒有人發現,或者說那些錦衣衛們,故意讓他不被人發現。他其實可以被救起,錯過了那個最佳時機,一個人待在孤獨的深夜裡,除了馬的屍體,還有風聲,還有野獸的聲音,恐懼、害怕,垂死掙紮,一直充斥在心田。

再如何堅強的人,也抵擋不住等死的那份困惑,何況他曾經是被許多人捧著的高高在上的儲君。

顧雲瑤已經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如果天下交給楚淵管,一定會比隆寶年更盛世繁華。

不知道怎麼了,楚淵的眼眶微微有點濕,他頷首,隻說了一個字:“會。”

顧雲瑤更用力地抓住他:“那太子殿下您,無論如何,也千萬要活下去。”

他從來沒有見到一個人,與他隻有兩麵之緣,會如此顧及自己的生死。

哪怕她可能也會因此而死。

蘇英和紀涼州廝殺了一陣,很快敗下陣來,從以前運河一事蘇英就明白,他根本不是紀涼州的對手,一開始還可以投機取巧找他的弱點,但漸漸的,紀涼州知道顧此失彼的道理,全心全意地投入與他的爭鬥中,蘇英肩上被砍了幾刀,紀涼州卻是毫發無損。

他捂著血流不止的傷口,疼得咬緊牙關,提著刀一步步地走過去。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想回頭,根本不可能了。

蘇英提著刀衝將上去,目眥欲裂,身體源源湧上來一股蠻野之力。紀涼州馬上橫刀來擋,他的麵容看起來還是那麼輕鬆,終於,一刀又斬向了蘇英身上的輕甲。

他腹部受了一刀,疼得快要站不起來了,遠遠的有馬蹄聲過來,顧雲瑤被那聲音吸引,側目看了過去,趕來的不是救兵,竟然是梁世帆。

他的眼神回到了雨夜一劫的那一次,陰鷙冰冷,蘇英已經敗下陣來,便知道這種事交給他根本辦不來,顧雲瑤看到他手上張著弓,箭已上弦,瞄準紀涼州的命門,準備一箭必殺。紀涼州準備正麵應敵,與此同時,蘇英也持著刀,從他的背後將要斬過去。

顧雲瑤大喊了一聲:“梁世帆!”

他眉目動了一瞬,隻是那麼一瞬,似乎猶豫了一下,可他對著顧雲瑤笑了,笑得那麼的清淺,仿佛故去的歲月重新回來,他還是那個有母親在身邊,隻想著如何治好娘的病的少年,而她也是那個會對著他微笑,不嫌棄他出生低微,不認為他手段卑劣,少不經事的小姑娘。

弓弦毫不猶豫地被拉動了,幾乎是張成了滿月,空氣好像都被擦出了火花,蘇英的刀也離紀涼州還有幾厘之遠。

顧雲瑤想要衝過去,想要救他,想要把他推開躲過那一箭,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楚淵和她的手心裡都是汗,胳膊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重量,兩個人一起摔向了山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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