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晨前腳回了房,後腳站在門口迎接的婦人就跟了進來。
“克兒!”所幸她還算個冷靜的人,喚來山莊的郎中來看他。
隻是這畢竟是無用功罷。
醫者歎了口氣,“夫人,少主的傷,我實在無能為力。受傷這般嚴重,少主能保住性命……唉……”都是萬幸了啊……
這樣嚴重的傷,真是平生僅見……
她斥責道,“廢物!”
醫者麵色不變,“夫人,我隻能稍微減輕少主的痛苦,讓他不必點住痛穴。至於治好……”他搖了搖頭。
趙氏咬牙,狠狠扯住他的衣襟,“虧你還是個舅舅,你外甥都重傷至此,你還在此無能為力無能為力!”
對方突然緘默了一瞬,嗤了一聲,冷冷道,“外甥?這樣的外甥,我能來看都已是給足了你麵子!妹妹,這都是報應,報應你做的好事!”
薑晨麵無表情地望著這兩方的爭吵,沒有插話。
歐陽克的記憶裡沒有什麼母親親人的印象,從他開始有記憶起,麵對的就是神色鬱鬱的婦人。
趙氏爭不過他,坐在床邊,看著他的腿許久,咬牙衝著薑晨斥責道,“你竟然這般愚蠢!枉你學了許多高深武功,卻連自己的安全都不能保證!”
薑晨微微蹙眉,看她麵色一半斥責一半歉疚,緩緩道,“這不是你能指責我的理由。”
趙氏噎了一噎,反應過來他的冷淡,斥道,“歐陽克!這就是你對母親的態度?!”
薑晨閉上了眼睛,“倘若你是方才在門口的表情,我一定對你儘忠儘孝。”
“你!”趙氏登時失了聲音,顫著手替他掖好被角,行走都有些一搖三晃,“……好好休息。”
她挺直了身子,到了門口,又擺出那幅氣勢淩人的模樣。這些雜碎們,趁克兒受傷,就囂張跋扈,今日無論如何,她也非要保住這家業!
薑晨看她奇異的又精神百倍,心裡還生出幾分難得的莫名其妙之感。
歐陽克的記憶裡,他一直不太受他的母親待見。
他的母親愧疚於她的丈夫歐陽策。歐陽克的存在,總是不斷的提醒著她她曾經與歐陽鋒犯下的多麼為世俗所不齒的錯誤。
這個孩子對她而言,是一個錯誤的存在。
這是薑晨從歐陽克的記憶唯一得到的感受。
如果不是在進山莊之時確實看到了趙氏的憂心之情,薑晨恐怕這一麵也不想見她。
這三十年來,趙氏舍不得殺了歐陽克,卻一直無視他。
歐陽克與她的母親相對數年之久,卻從未在她臉上見過所謂高興的安慰的驕傲的神情。
哪怕他琴棋書畫都做得很好,哪怕他武藝智謀都不錯,最終興高采烈的跑在她麵前,連一個笑容都不能得到。
後來,他就不再去做了。
長大後,沉醉溫柔鄉。
一個可恨之人,又有可憐之處。
薑晨揉了揉額頭,不再去想什麼可悲的過去。
……可悲。
如今的他哪裡還有資格同情他人,他連自己都同情不過來。
夜色很快落下來。
皎潔的月華撒落在地上,一片銀光。
薑晨睜開了眼睛,窗外有幾道陌生的氣息。
他伸出手,手腕上的銀蛇緩緩從手腕上爬了出去。
在月色下,恰到好處的映襯,不甚分明。
他望著那遠去的銀色一會,側身,躺回床鋪,閉目。
此時的白駝山莊,某些人挖通的密道中。
燈火昏昏黃黃,在這片黑暗裡,幾乎沒有用處。
粗啞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了出來,“這臭小子!果然是裝的!隻是不知派去的那些殺手……”
燈火閃了閃,照亮了對方隱藏在黑暗中的臉,正是大主事傅絕。
其中有人應道,“還能怎的?我看八成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