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吹雪的身上已經有紅梅之色,可這一刻,他手中的劍突然吭啷一聲砸在地上,他站在屋簷一角,與他眼中的葉孤城相對,冷道,“你可知何謂真正的的無劍?”
他道,“手中無劍,可處處是劍!”
薑晨垂眸望著手中那把寒鐵之劍,聽聞此言卻沒有半分波動,“人掌控劍,所以它無法背叛。”
西門吹雪冷冷道,“無論何劍,都將是製敵之劍。”
他的眼光,就如劍一般寒涼。
冷漠,無情。
這就是西門吹雪。
劍無情,他也無情!
人劍合一,這是他領悟的劍法真意。
這是他認可的劍的至高境界!
他的眼睛已經開始發亮,即使已經受傷,依然阻不住他對於劍道的狂熱。
與此不同,葉孤城的眼睛卻是一片暗淡的沉鬱,顯然他對於這場戰鬥,並沒有西門吹雪那樣的熱切。
風如利刃,它已成為了西門吹雪的劍。
下落的碧葉已經靜止,葉沿在月光下閃著金屬一樣的寒光。
這也是西門吹雪的劍。
世間萬物,都已成為他手中的劍。
而葉孤城隻是站著。他沒有動,看起來也沒有任何要動的意思。
泛著寒光的葉打在他臉頰上,帶著血跡,可他還是沒有動。
司空摘星坐在遠處的樹枝頭。腳下站著個抱著饅頭的胖和尚。
老實和尚見得這般情景,打了個激靈,“你看……誰能贏?”
司空摘星盯著那處枝頭,緩緩歎了口氣,“無論是誰,留存的將令這個武林震撼,逝去的將令這個武林遺憾。”
他說完這句話,老實和尚的饅頭咬了一半,霎然落在地上,砸起枯葉來。
他睜著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那處枝頭。
司空摘星轉過頭,也瞪著眼睛。
所有明裡暗裡觀望著的人都瞪著眼睛。
月如圓盤。
圓盤中的白衣從冰涼的月光中跌落了枝頭,落入陰影,落入黑暗。
是誰?誰輸誰贏?
他們看向枝頭,枝頭上掛著的是月與白雲。
他的白衣依舊纖塵不染。
他的劍尖滴落了紅梅一樣的血。
……
紅梅有盛開之時,自然也有凋謝之日。
一個人有輝煌的時候,他也必有失落的時候。
西門吹雪,他已經達到了無劍的輝煌,可他,也迎來了死亡的失落。
當一個人死去,所有的一切都將化作塵煙。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沒有人不承認,他是個頂尖的劍客。
但是……
再好的劍,終究也將避不過折斷之日。
況人乎哉?
十五圓月。
他已葬身在凋零著梅花的土地之上。
梅花已落,長劍已折,人已逝去。
葉孤城是他的對手嗎?
不,恐怕這世間已沒有他的對手。
不隻是因為他無暇的劍意,是因為所有的招式已不能對他有效。他的眼睛,是習武之人所想要的最好的眼睛。因為無論什麼,在他的眼睛裡都已經破綻儘出。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難道真的沒有什麼可以打敗他?
難道他就能永遠做高不可攀的無暇白雲?
被逼無奈之人。
也許有。
也許不會。
但注定這些答案,在場的人,永遠都不能知道。
所有的人都看到他跳下枝頭,走到西門吹雪身邊,可他什麼也沒有做。
眾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落在這個勝利者身上。
天外飛仙,無暇無垢。
他會的劍法很多。
但是薑晨覺得,西門吹雪想看到的,隻是天外飛仙罷了。
花滿樓微微歎了口氣,從房屋的木窗翻了出去。他蹲下身,折一束花朵放在西門吹雪身上,視線落在西門吹雪的臉上。
他看不到,但是能想象到。
西門吹雪,他臉上不會有對死亡的恐懼。隻有對劍的熱衷。對於葉孤城最後一劍的期待。
甚至,他的臉上可能還有淡淡的微笑。
是因為他終於見識到了頂尖的劍法麼?
是因為他看到了真正無所拘束的天外飛仙劍麼?
是因為他終於追求到了他心中那把至高的劍意麼
是因為什麼?
這畢竟已沒有人能解答。
西門吹雪畢竟已經隨著梅香遠去。
花滿樓顯得有些哀傷,看著生命在眼前逝去,花滿樓很難做到不哀傷,“總會有人要死的。”
“畢竟……這畢竟無法避免。”
“可我不懂他。”
“生命是這樣的美好,可他卻選擇了這樣冰冷的終結。”
薑晨垂眸,沒有應聲。
周圍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