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見到此刻的葉孤城,他覺得自己這樣五十年的和氣隱忍突然變得還不夠格。
這樣一個渾身浴血的人,竟然能裝作方才那樣一個優雅的君子,這簡直可笑!
滑天下之大稽!
一個殺戮之氣這樣重的人,還能作一個高雅的君子!
滑天下之大稽!
殺戮,怨懟,貪妄,冷血,人心間所可能出現的陰暗,都能在他的身上找到!
可這樣的人,卻能纖塵不染的做個君子!
這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的招式章法已亂了。
薑晨的劍意已穿過他的胸膛。
鮮紅的血濺上他的白衣。
那是對手的血!
花滿樓那邊陷入了苦戰。
薑晨眼睛也未眨,長劍甩手而離,花滿樓腰間的指刀被震斷,劍已透過腕骨,指刀老翁被劍一帶而離花滿樓數尺。
濃重的血氣散開。
花滿樓微微蹙眉。
“你怎樣了?”
薑晨沒有說話,他抬腳,往島深處而去。
所過之處,血跡遍地。
那幾人被薑晨出手驚住,不敢再攔住花滿樓。
花滿樓眉頭皺緊了,走到指刀老翁跟前,伸手,“劍。”
老翁望了望薑晨,神色怨毒,他立時從懷中掏出毒器,對著花滿樓胸膛刺去。花滿樓神色不變,抬袖要打飛他。
幾道綠色竹葉隨銳利刺耳的破空之聲而來。
刺透心臟。
他已死了。
花滿樓的眉頭又皺得深了些。
他頓了頓,從屍體上抽下了帶血的劍,追了上去。
一路鮮血,鮮少活人。
活著的,都是羸弱婢女之流。
花滿樓循著濃重的血氣,追了過去。
薑晨站在地穴門口,動也不動,身上還有木屑的味道。
花滿樓感覺到了,腳下的步子卻是一慢。
他蹙眉道,“城主。”
薑晨道,“何事?”
相當正常的聲音。
除了身上的血腥味斑駁的太不正常。
“你……還好?”
薑晨微微一笑,“的確還好。”
花滿樓看不到他身上白衣沾上的鮮紅之色,但是這樣強烈的血氣,他聞得到。
他這樣回答,花滿樓不說話了。
一個不喜歡血的人,粘上這樣濃重的血腥氣,如何會好。
像他自己,即便沒有親手結束掉他人性命,隻是嗅著風中的血氣,已覺得心情壓抑。
沒想到,他竟然也問了一句廢話。
葉孤城他……
這樣的人……
其實原本不該是個劍客。
花滿樓道,“總之,多謝城主出手相救。”
薑晨眸光落到他身上,“他們逼我的。”
“江湖刀光劍影,生死……生死,人之常情。”
這真是句相當違心的話。
花滿樓對於現在的場景,恐怕也有些難以消受。
他向來都很少與人動手,更何況見到這樣慘烈的屠殺。
一個熱愛生命的人,卻要親眼看著這樣多的死亡……
這一點,薑晨知道。
論起對人心,薑晨所了解,並不比花滿樓少。
薑晨移開了視線,漠然道,“走吧。”
花滿樓抬手,手中是已擦乾淨的劍。
薑晨瞥了它一眼,伸手,蹙眉,頓住,許久,花滿樓好像感覺到了他的猶豫,他望著這把明亮的劍,忽然道,“有時候,利劍的出鞘,也是為了保護和拯救另一個性命,是這樣麼?城主?”
薑晨接過了劍,緩緩道,“你不必多想。我的劍,並非用來保護和拯救你。一個人,絕不能依賴他人的護佑。”
花滿樓笑道,“即便城主這般寬慰,在下畢竟承情。若是殺人之責,想必我也難逃一半。”
薑晨漠然掃了他一眼,“該走了。”
花滿樓鎖緊的眉頭鬆開了,一時笑了。
是不是世上有些人,就是這樣的,令人失笑?
每每被說中心事,就開始自己轉移話題。
他聽著薑晨腳步,跟在他身後出了地穴。
留存的人望著他們,神色暗含畏懼。
但是,等著走到海邊。
薑晨前來這島時所用的船都已被毀掉,成了幾塊爛木頭。
他的神色又陰沉了些。
花滿樓一時苦笑,“城主,看來我等不得不在這島上留一陣了。”
薑晨抬眼,望著海麵那漸漸出現的隻帆片影,“聽到了嗎?”
花滿樓凝神,過了一會,確定道,“有人來了。”
陸小鳳的聲音遠遠從海麵傳來,“我來了~”
江沙曼與他站在船頭。
薑晨麵無表情。這種總是行動緩慢的家夥,要來何用。
陸小鳳跳下船來,眸光掃了一圈,笑道,“看來你們沒有船了,是也不是?”
花滿樓也笑了,“你不是已看清楚了。”
陸小鳳得意道,“請叫我及時雨。”
花滿樓失笑,“好好好,及時雨小鳳,那麼,可能先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