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組織,從上層就開始腐朽和分裂,那麼它的結果,還會有彆的嗎?
除了覆滅。
這一日,森林的黑暗好像驅散了些。
今天這個日子,好像有些特彆啊……
他推開窗,燦爛的陽光灑落進來。
好像,好些日子都沒有看到這樣令人向往的陽光了。
為什麼,這個森林中會出現這樣明亮的光呢?難道是因為教廷的聖子洗禮儀式嗎?
薑晨想著,不自覺地伸出手,被陽光照到的蒼白皮膚開始變黑,膨脹,燃燒,幾乎刹那之間,皮肉已掉了一層,一種難言的焦灼的刺痛才傳到腦海之中。他又收回了手,將厚重的簾幔拉上,掐滅指尖火焰,盯著那塊黑色的灼傷,神色間有些淡漠。
之前他一直在想,以血族漫長且頑固的生命,在這個特彆的世界也許可以有時間好好尋找一下時空滯落之地,看看關乎時間與空間的存在機理,說不定會有些不同的發現。但是如果不能平安的在陽光下行走的話,他要怎麼親自去查明這些問題。
其實之前他也做過類似的事情,但是並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結果。在很久之前,他收拾好碧遊之後的一段日子,四處遊蕩,那時候經曆過時代的改換,天地量劫,他親身經曆一切,卻沒有接受到時或者空的感悟,依照那個世界的規則,與天地同在之人已足夠觸摸法則,但是他卻沒有半分感應。後來成為那位聞名的物理天才,他查閱了腦海及網端所有關於黑洞及磁場時空和精神存在的有關資料,進行了許多次模擬實驗,但沒有一次實驗與結果對上號,他也一直沒有得到確定的答案。
他腦袋裡裝的東西十分繁雜,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像是個負荷超重的機器,不斷的去得到並且理解那些記憶,從其中尋找有用的線索。但是有用的東西總是九牛之一毛,而他並不想要的東西卻多到回憶起來讓人頭暈腦脹。
人絕望起來總是如此的輕易,而要再次滿懷希望,卻變得如此的困難。
他卻無法放棄薑晨這希望,或者該稱為一個執念。
所以,像花滿樓那樣的存在卻才總是招人豔羨。
事實上,他的光明也不同於這個世界人們所言的光明。
他的光明是自然而然的,即使在黑暗之中也能明確自己的方向,而在這個世界,那些所謂的光明不過是利用各種條件有意的栽培而成的。如果他們真的是尊重生命的光的代言者,那麼那位聖者閣下絕不該這樣輕易的因為一些太過真實的記憶改變他的立場,因為環境的影響而成為另一個人。他在教廷,永遠隻看到教廷光鮮的一麵,從來沒有經受挫折,所以當陰暗來襲的時候,他的信仰才崩塌的那樣迅速且徹底。
教廷的人都信奉著一位神明,並以此為光明,卻迫害了所有所謂的異端。唯有信奉者才能存活,不信奉者隻能入地獄。
這是多麼可笑且狹隘的光明,你若以此去問花滿樓,他難道會為因為某些人不喜歡他所喜歡的鮮花而殺了那個人嗎?他難道會因為一些人不夠像他那樣熱愛生命而去殺了他嗎?
他最多就是溫和的笑著,然後說,“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喜好,有的人喜歡鮮花,有的人喜歡美酒,有的人喜歡清風明月。愛好不一而同,何必將自身所愛強加他人之身呢?”
薑晨揉了揉眉心,從舊日的回憶中脫離了出來。那一切已遠,無論是那個葉孤城還是花滿樓又或者陸小鳳,他們都老了,死了。隻是他卻因為莫名的原因再次借彆人的死軀複活,以一種清醒的認知想起那一切,然後想起來他們的逝去。平靜的時光對他而言總是如此的短暫,短短幾十年,他已與那個江湖永遠脫離,而這一世,顯然充滿了不能避讓的鮮血與殺戮,讓人實在不敢安逸。
艾莎走了進來,提起裙擺行了一禮,謙恭地望著他的背影,“十分抱歉,伯爵大人,不知是否打擾到了您的安眠。但是現在,長老會有人來了。”
房中有一種不同平常的味道,但是偏生,以血族的嗅覺,已分辨不出了。
艾莎的眉頭皺了皺,有些擔憂,“大人……”她能聞到那味道,可是卻分辨不出究竟是什麼味道。
薑晨轉過臉,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板無波,“他們?”
艾莎望了望他身後的窗子,向他解釋,“大人,今天的陽光是不是照進了您的領土?”她沒等到他的回答就繼續說,“是光明教廷的新任聖子正在接受洗禮。”
所以這種陽光,才得以照進了這裡。
“布魯蘭多親王正在樓下等著您商議對策。”
薑晨穿好他的風衣,不急不緩的走下樓。
剛一瞌睡就有人來遞枕頭,很好。
布魯蘭多,聽說他們家族有無夜長光之稱。
有三個人可以在日光下平安行走。
因為銀月石的存在。
對方已是個中年人了。
這說明他在血族中已經有了足夠的資曆,才能成為這種長輩的模樣。
他一手在胸前安置,微微一拜,“日安,布魯蘭多親王。”
對方親切的握住他的手,“哦,這一定就是新蘇醒的伯爵閣下了?不能提前為你慶賀可真是失禮,不過今日見到了你,你看起來可真是個優雅的貴族。”
薑晨平靜地收回了手,他顯然對這樣的自然熟悉並不熱心,相當對應的回了一句,“親王閣下更是如此。”
布魯蘭多揚了揚眉。
看起來這位伯爵的言行溫文且有禮,但是他的動作實在說明他是個不太容易被打動的人。隻一個照麵,他開始對自己能否哄住這樣一個後輩而覺得擔憂了,這樣一個對周圍事物都漠不在意的人,他真的能讓他與教廷對上?
他還真是有點不敢保證了。
親王又無法控製的將視線落到這位禮儀完善,一舉一動都猶如尺規度量過的優秀的後輩身上。
他的禮儀完美的無可挑剔,連他這樣過了近千年的老頭子都無法從他的表現中挑出任何不對。
隻是他的臉色實在過於蒼白了,總叫人覺得已經好幾十天沒有嘗過鮮血,連嘴唇都泛出不正常的蒼白之色。
如果真是這樣,而他還有能力維持理智,那他的自製力簡直叫人歎服。
薑晨笑了笑,好像沒看出他的各種想法和欲言又止,“弗拉德·德古拉向您表示敬意。”
他的每句話都很符合貴族之間交往的禮儀,他也的確表現的相當禮貌,但是布魯蘭多莫名就感受到了一種壓力,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的反駁,這簡直讓他不能直接的將要求說出口來。
他隻好表現的更嚴肅一些,擴大自己的威壓,企圖在氣勢上壓下這個本質反叛的年輕人,“德古拉,我從斯圖亞特和布蘭茨大公那裡聽說,這新任的光明之子,是你親手放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