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已很久沒有人來到這裡了。
在光與暗統治世間後,其他的神也無一例外的都被打入異端之列,所以這唯一的神殿,也已荒蕪。
有人在耳邊輕輕歎息。
溫柔的,悲憫的,卻無力阻止。
那是一場神靈之間的戰役,憑她一己之力又如何阻止。
她的聲音清靈又飄渺,在這廣闊的天地中帶出無限的回音,“歡迎你,來到這裡的幸運兒。如果你能告訴我一個答案,時與空的力量可以滿足你一次願望。”
薑晨踏入了時空的幻境。
晦暗的天地間遍是廝殺。
神與魔,神與神的鬥爭。
“我……我該怎麼阻止這一切……”混亂之中,有人的語氣充滿了無可奈何。
薑晨扭頭看去,是穿著銀甲的女子,她拿著一把長/槍。
她也看到了他,“你願意幫助我?”
製止殺戮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殺戮。
這已經是一種經驗。
所以他決定殺了為首的光與暗。
但這位女神好像不大滿意。
三年,幻境的時間,薑晨是數的清的。
可她好像一直不太滿意。
這具身體生為血族,也有一雙織就幻境的眼睛,但是織就幻境的眼睛不是勘破幻境的眼睛。
在她又一次不太滿意並且抱怨譴責他的方式太過粗魯殘暴與挑起戰爭的光暗沒有區彆的時候。
薑晨的劍刺穿了她的心臟。
她的幻影瞪大眼睛消失。
幻境破碎。
薑晨對著漆黑的滿是塵土的神像相當平靜地說,“你應該知道,我付出足夠的耐心了。”若是其他人這麼玩他,她肯定死得比這個更早。
他的耐心向來都很好,不過,隻是一旦認知到對方有囚困他的意圖,他滿格的耐心就會在一瞬間降為零。
神像的胸膛浮現出一枚銀色的光球,其中好像是刻鐘的模樣。
好像,的確能感受到一些時空交錯。與當時置換地水風火引起的時光逆流的確有些相似。
也許……這一次會有些答案?
他伸出手,銀光緩緩降落。
他甚至,心中難得的升起了幾分期待。
一道燦爛的白光掠過,從時空的刻鐘上穿過。
薑晨瞳孔,有些許的放大。
刻鐘發出輕微的哢嚓聲。
濃密的銀光擴散開來,輕柔的落在他指尖,消弭,半分風波未曾攪起。
轉瞬之間,那原本就不可察覺的時空徹底消散的一乾二淨。
銳利的光明之箭射到了神像之上,然後,化作光點消散。
他不自覺的盯著那些光呆了一會兒,轉過了身,目光落在門口一片四起又緩緩落下的灰塵之上。
光明教廷的人。
教宗看著他,冷著臉色,“原來是你!黑發人!異端!”他的目光落到化作斑斑點點的時空刻鐘上,冷笑著說,“你又想拿到什麼惡魔之物害人!不要妄想了!那種邪惡的汙穢都將被光明之箭射成粉末!”
教唆聖子並且挑起這一切混亂的罪魁禍首!
薑晨的神色冷寂,在這樣的光下,他蒼白的臉上越發顯出一些莫測的晦暗之色。他敞開的風衣被吹起一角,冷風刮過,在場的人都感受到了那種淒寒之感。
死亡。
他本來就隻是一具屍體罷了。
教宗握緊了他的權杖,斥責道,“惡魔!你真是個令人感到惡心的魔鬼!你的身上布滿了黑暗,真是令人厭惡!”
薑晨卻沒有理他,他倒是對人群中的那個女孩兒表達了一些情緒,他說,“伊麗莎白?嗬~我就說過,他那個可笑的執念,終究是會變的。”
伊麗莎白顫抖著,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主教大人們口中說的魔鬼會是他。
他們說,時與空的遺跡中有惡魔現身,她擔憂隻身前往的德古拉,怕他被魔鬼害死,所有連忙帶了他們過來。
可是他們說的惡魔卻正好指他。
薑晨眸子裡的陰沉越發濃重。
為什麼這些人偏巧就要在這個時候來!
好不容易,有了可能的線索,他們就非要來破壞!
他的獠牙不自覺伸了出來,瞳孔彌漫上了血紅之色,而蒼白的臉,更加蒼白。
迷蒙的月色灑落下來,一切,都好像都蒙上了一層血色。
漆黑的魅影掠過。
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教宗沉著臉色,立刻釋放聖光。
一陣青煙伴隨著焦糊味發散出來。
但這片聖光,也沒有照出他真正的的蹤跡。
鮮血的味道彌漫。
直到冰冷的獠牙靠近了他的脖子,鮮血彌漫出來,他手中的聖光終於一點一點,熄滅。
站著的人,隻有伊麗莎白一個了。
死去的人臉上泛著不正常的青灰之色,白色的教廷長衫不合身材的掛在上麵。
而教宗,他已經隻剩下了皮包骨頭。
薑晨轉過身,伊麗莎白驚呼了一聲,她捂著唇,眸子裡全是恐懼。
那個優雅的紳士他變成了什麼樣子。
他蒼白的臉上有顯而易見的燒焦的漆黑之色,唇角還有鮮紅的血。
這一切,在夜幕之下,是如此的驚心動魄。
伊麗莎白都快要哭出來了,但是她還保有鎮定,這簡直讓之後的她無論何時想起來佩服的無以複加。
這一夜,注定是她心中無法越過的魔障,每每深夜之時,她從或好或壞的迷夢中驚醒,都再也不能忘記他此刻的笑。
悲涼,甚至,有些說不明的絕望。
也許他知道那東西不會有很大的用處,但是畢竟有了幾分感應。可是,這些蠢貨卻一箭射中。
黎明將至。
他從手上摘下來一個東西,隨意的扔掉,走出了這座陰暗的神殿。
如同童話中的美人魚化作泡沫一樣,在清晨初起的陽光下,他的身影漸漸成為飛灰。
血族站在太陽下的痛苦,伊麗莎白後來才知道。但是這個時候他卻好像已沒有感受。
……
伊麗莎白再次從這樣的夢境中醒來,月光從木窗外灑落進來,她望著脖子上掛著的銀月石戒指,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上流露出幾分痛苦。
如果她沒有將那些人帶到神殿裡去,是不是他就不會死。
被所愛之人親手送上絕路,他又是何等的悲傷?
距離那一夜已經過去五年了。這五年來,她的內心承受著地獄般的煎熬。
可她依然無法遺忘,也從來不願意遺忘。
因為德古拉的死去,這座城堡裡的女傭和管家們,他的血裔,都灰飛煙滅。
教廷的人終究成了各個國家的附庸,而她,如今與他的種族為伍。
因為人族這一場戰爭的爆發,讓人丁稀少的血族看到了除了教廷以外的強悍威力,他們不能再忽略人的不屈,所以也很明智的選擇收斂。
伊麗莎白接受初擁成為血族,並且是布魯蘭多親王的直係血裔。
那正是看在德古拉的麵子上。
在她加入他們的時候,才知道德古拉是他的族群中多麼受到歡迎的一位青年。隻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等著伊麗莎白公主的出現,就算有意願也沒有人再表露,被他拒絕的人與血族都實在太多了,沒有人敢表露了。
他走出神殿的時候,給了她一個幻境,四百年前,她與采佩什的幻境。
但是在此之後,他卻要她親眼看著他死。
伊麗莎白知道,他是在報複她。他要讓她想起來曾經,卻承受著害他死去的痛苦。他要讓她生活在無儘的悔恨與自責中。
他也的確做到了。
伊麗莎白承認他的報複的成功。還有什麼比知道了這一切卻隻能看著他消失而更讓人絕望和痛苦的嗎?
至少對於伊麗莎白來說沒有。她隻是個感性的姑娘。
布魯蘭多親王轉化她的時候曾說,血族不像人類,血族沒有靈魂,一旦死去就再也不能轉世複活,可伊麗莎白卻抱有著一點兒僥幸的希望。
就當是她的贖罪,她想求得他的原諒。
她將會等著他,哪怕千年萬年。因為他也曾孤寂的為了為她複仇為了再次見到她活了四百年。
雖然短短的幾天相處,他總是擺出那種嚴肅的樣子,可是他也沒有對她出手,甚至最後,也沒有對她出手。隻是讓她痛苦又怎樣呢?她怎麼可能怨恨他。
這裡是他生活了四百年的地方,蘭蒂斯毀滅後又重建起來的城堡。
伊麗莎白呆坐在天鵝絨的床頭。
她轉過頭望著窗外的月色。
今晚的月色,真的像極了那一夜。
朦朧,迷人,卻暗藏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