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璧玉連城(二)(1 / 2)

黎明之後不一定就是豔陽。

八月的天氣總是說變就變。

暴雨。

銀蛇一樣的閃電。

鐘鼓一樣的雷鳴。

大雨衝刷掉了鮮紅的血,鐵鏽般的血腥味。

薑晨走在街上,快到城中的時候,白衣漸漸顯出它原有的顏色。

他現在,隻是想去買一把傘。

他走的相當穩健,一點兒也不像個斷了骨頭的人。

知道他傷勢的人,都在想連城璧是怎麼站起來的。

蕭十一郎也在想。雖然他沒有奪走連城璧的性命,但是人體重要的幾處骨頭他都打斷了。按理說,連城璧已無法再輕易地站起來。

但他站起來,蕭十一郎卻不會再出手了。

一個習武之人,被廢掉丹田打折骨頭,這樣的懲罰已足夠了。

他不能殺了連城璧。

城門剛剛開啟。

或粉或白的傘如花盛放在內城的大街之上。

人們撐著傘,匆匆的從薑晨身邊經過時,也會有一些詫異。

因為雨大,也因為他沒有撐傘。一個容貌清俊的貴公子,卻沒有撐傘,落湯雞似的在雨裡行走,這的確能讓他們詫異好奇一會兒。

薑晨又打算出城了,他走的並不慢,至少對於一個傷重的人而言,這樣的速度不慢,他穿過了這座城池。

雨水滴滴答答的落著,打在臉上。

沒有撐傘,隻是沒有人願意賣傘,賣傘給一個失敗者。

這些日子連城璧實在太過有名,有名到不少人認識了這張臉。

跌在蕭十一郎手中,被曝光所有惡行,聞名更勝從前的,無垢山莊的公子,連城璧。

也許蕭十一郎並非故意,也許他隻是希望其他的人提防著連城璧,總之,連城璧所作所為暴露出來,成日與他針鋒相對的人便也不說了,底下的平頭百姓們更是對此深惡痛絕。

當這些傳言出來的時候……

他們覺得,自己信錯了人。

他們覺得,他們所贈的那把俠義無雙的劍送錯了人。

他們覺得,無垢山莊的三百年忠智無暇都敗在了連城璧手中。

薑晨走了許久,走出了城,卻看到一間破舊的茶鋪,已經有些年頭的油紙棚被砸的劈裡啪啦亂響。

油滑的木桌。

憔悴的茶客。

蒼老的茶鋪主人。

兩文一碗茶水,廉價的似乎難以入眼。

薑晨拔掉了束發的玉冠,扣在桌上。

那一頭長發因此披散下來,滴著水。

他垂眸望著麵前那一碗,甚至可以說有些渾濁的茶水,端起來抿了口,神色無波無瀾,他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也許對於這樣的人而言,是茶是水都早已沒了分彆,何況隻是好茶壞茶。

頭發花白的主人見他如此,搖著頭,歎了口氣。

好好的一位年輕公子,行為卻如此不羈,披頭散發,看來是,受傷頗重,受傷頗重啊……

茶鋪主人雖然不是江湖中人,但是茶棚這種地方卻往往受到江湖人的青睞,什麼愛恨情仇的消息都是他那些茶客們講的爛熟的了,他當然能看出這個憔悴卻不掩風采的青年正是江湖人士。以他的年紀自然也知道,隻有當一個人極端傷痛的時候,才會做出不符合他身份的事情。看這位公子,衣著華貴,氣度不凡,顯然不屬平常的隻能在這茶棚中躲雨的窮苦之人。

這樣一位世家公子,卻獨身淋雨來到他這小茶棚喝著算不上好的茶水,看來又是一位失意之人。

隻是能在失意之時不去喝酒而來品茶的人,倒是少見。

薑晨放了茶碗。閉目凝眉,梳理著思緒。

微微泛黃的茶葉在粗糙的茶碗裡沉浮,熱氣升騰,漾起的水波間依稀倒映出他平靜卻毫無血色的臉。

雨水滴劈劈啪啪砸落地麵屋簷的聲音鑽入耳朵。

深沉的天色。街上的人影漸漸消失。

他們想必,都是回家了。

家啊……

天下之大,何以為家?

人跡蕭索的街道上,雷聲轟鳴,雨水依舊是傾盆而下。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

白楊綠柳披著蓑衣,將馬栓在門口的柳樹旁,追了上來,他們說,少堡主,你畢竟是無垢山莊的主人。

無垢山莊?

無垢君子?

那是薑晨嗎?

薑晨隻是回答他們,“不是。”

茶鋪主人聽到無垢山莊的名頭,還是一喜,但再聽到主人一詞兒,就想起了近來街坊中的傳言。

關於連城璧是何等的心狠手辣。

他看了薑晨一眼,又看了一眼,卻不敢上前確認,隻好向店小二使了個眼色。

店小二把他用的發灰的汗巾搭在肩上,兩步走過來,看似恭敬卻暗含嘲諷的問,“您是無垢山莊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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