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晴雪醒過來之時,第一眼,看到了一個人,一個穿著金色華麗長衫的男子。
太子長琴。
那一定是太子長琴。雖然她不曾親眼見過此人,但她心裡就是有這樣一個聲音。那就是長琴。
而那自言名為薑晨,卻是少恭之人,也坐在一旁。
他們一人彈奏鳳來之琴,一人彈奏血玉之琴,神情皆是溫和淡然,倒顯得分外和諧。
兩人雖然有些不同,但又詭異的非常相似。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這一句來形容,當真是恰當無比。
見她醒過來,薑晨微微一笑,對太子長琴道,“……這位是幽都未來的靈女大人,風晴雪。”
長琴點了點頭,“長琴記得。”他眉眼溫和,溫和且多情,“風姑娘,代長琴向女媧娘娘問好。”
他對於她被困的境地,好像視而不見。
風晴雪都要驚呆了。太子長琴已消失數千年,怎會突然現身?她想到百裡屠蘇,心頭警鈴大作,蘇蘇身上可是有一半的仙靈……若是太子長琴在此……那蘇蘇他……
她慌了,問薑晨,“蘇蘇呢?你把蘇蘇關到哪裡去了?”
薑晨顯得有些不解,不解她為何會問出這般簡單的問題,但又極具耐心的解釋道,“既然在下要救回長琴,當然要取回他的命魂……那具軀體沒有仙靈的命魂支撐,自然已經死了。”
死……死了?
風晴雪呆滯了下,才回過神來,眼淚唰就流了下來,抬腳便踹上結界,“蘇蘇呢!放我出去!你把蘇蘇關到哪裡了!你這個惡魔!你又不是神,憑什麼決定他人生死!”
長琴對這樣無禮的行為顯得有些煩惱,但他又不太會疾言厲色,隻能委婉迂回道,“風姑娘,女媧大神教導你的禮儀,就是這般大吼大叫?”
他是昔日天界司樂之神,禮樂不分家,所以他一向也重視禮法,加之歐陽少恭的經曆,讓他溫和之上又多了幾分殘酷性子,這會指教起風晴雪來已甚是不留情麵。
“我的確隻是人,不過很不巧,神卻也變成了我的過客之一。”薑晨頓了頓,這才反應過來一般,詫異道,“風姑娘原來是想要百裡屠蘇活?”
風晴雪扒著那結界癱坐在地,有些絕望。聽他此言,怒氣升騰,“我當然要蘇蘇活著!”
薑晨冷笑道,“可你為何不想想,也有人也希望太子長琴活!”
難道說,要百裡屠蘇活,歐陽少恭就要去死,他們真正的身份,太子長琴,就不該再生?
所以論起人性自私,從來不分天道寵兒和普通人。
風晴雪啞然無語。良久,才掩麵道,“蘇蘇……蘇蘇……我一定會救你……”她從第一次聽到這消息的失魂落魄中清醒過來,“蘇蘇在哪裡?讓我見見他!讓我見他一麵。”
薑晨揚手,原本空曠的大殿好像被拉掉了一層同色的帷幕,露出另外兩個結界。
“蘇蘇!蘇蘇!”
“真人!紫胤真人?!”
全然沒有反應。
太子長琴盯著昏迷的百裡屠蘇看了又看,微笑道,“這就是那個我?”
薑晨回應一句,“也許是你。”
長琴失笑,“看來你也不太喜歡我說他是我。”
風晴雪聞言,怒道,“胡說什麼!蘇蘇就是蘇蘇!他隻是蘇蘇罷了!”
美麗的臉上布滿淚水,當真叫人心憐……
長琴看了她一眼,卻完全沒有反應。他起身收了鳳來琴,走到百裡屠蘇麵前打量了下,看到焚寂時搖了搖頭,“真是不像。生為鳳來,我的半身,卻喜用劍?”
沒有韓雲溪的二魂三魄,你要叫一個仙人對風晴雪萌生男女之情,何其困難……
薑晨忽而發問,“你當真要他活?”
風晴雪卻理也不理。少恭他欺騙了他們那麼多次,她再也不敢信任他了。她當真是怕,少恭他說的複活,是仙芝漱魂丹所形成的焦冥。
薑晨微微一笑,“讓他做回韓雲溪,也無不可。”
隻可惜,人往往會為自己的選擇後悔。
他揚了揚手,滄聲血玉琴落入懷抱,彈指一撥。
眾人心神一震。
神思在那一瞬間,好像都倒回混沌之時。
滿目無儘無垠的黑暗。
但這黑暗之中,又有生命的孕育。
風晴雪一眨不眨的盯著薑晨的動作,越看,越覺得恐懼。
百裡屠蘇蒼白的臉竟漸漸有了血色。
她顫抖著聲音問,“你為何……會這牽引命魂之術……”這是牽引命魂,沒有錯的。除了牽引命魂,還能有什麼法術可以重創新的命魂。
可是……新生的命魂,還是那個百裡屠蘇嗎?
太子長琴看的饒有興趣,“你就是借此救回了我?”
薑晨想了一想,點了點頭。
原主留下的這具身體,那一半仙靈已明顯消散了,而薑晨所擁有的,也不過是那些記憶罷了。也許在這個世界的人眼中,那是承載記憶的魂魄還凝聚著,可對於薑晨而言,那終究不過是些記憶罷了。若都是魂魄,那他身上都不知有多少魂魄了。
適才他抽出百裡屠蘇體內的一魂四魄,讓他也體驗了一番魂魄分離的痛苦。又補全了另外一半空白,為長琴附送了一份歐陽少恭的記憶。如此一來,也算是仙靈合一。
至於這把鳳來原身。蓬萊的寶貝不少,雖然在天災中被毀了八九,但要找出一些榣山若木出來,亦不算太難。
薑晨曾經曆過混沌初開,當然也懂得神靈的誕生,以此為經驗,救回一個太子長琴,不算困難。
如今,他們共存於世。
他可是很想看看,那位天地共主,再見到存活的長琴,神色該何等精彩。
“難道長琴要喚你一聲父親?”他煞有介事自問了一句,又搖了搖頭,“你甚至不若長琴年長。”
薑晨:“……”這笑話當真是冷。
“長琴覺得,這與牽引命魂之術很不相同。”
“晴雪……”
這一聲輕喚打散了兩人的交談。薑晨轉頭望去。
仿佛感應一般,百裡屠蘇第一眼,就看到太子長琴,不確定道,“你是……?”
為何會覺得,有些熟悉?
風晴雪擦了擦淚水,為他的蘇醒而驚喜。但聽到此句,又倉惶了些,“蘇蘇,你不記得了?他是太子長琴啊……”
“太子長琴?!”他不是已經……
薑晨不厭其煩的又解釋了一遍,“那一魂四魄,我已取出來了。”
隻是他說話之時,顯得溫和卻漫不經心。
長琴語氣溫柔,實則頗為犀利,“實在抱歉,小兄弟。借用你的軀殼暫住乃是迫不得已,讓你誤會實在虧欠。你確然是韓雲溪,也確然是百裡屠蘇。與太子長琴,大約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共生……”
在場眾人皆知百裡屠蘇是以太子長琴的命魂存活,這會兒他左一句抱歉右一句不要誤會,偏生言語溫和有禮,讓人反駁也難。
薑晨忽而笑道,“有客人來了。”
長琴挑眉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