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劍網三王遺風(四)(1 / 2)

二月。

初春。

軍中眾人每每想起長安的花紅柳綠之時,還會稍有懷念。昆侖與長安是不同的。長安沒有這常年不化的雪,也沒有這般如刀鋒斧刃的寒風。

雲如幕布,這蒼茫的天地好像被裹成了一個灰黑色的包袱,不斷的收緊,死氣沉沉,讓人陡然升起一種難言的窒息之感。

這種黯淡的天光,照在一眾艱難跋涉的將士臉上,在那種為家為國奮力的紅潮褪下之後,顯出一種蒼灰之色,仿若死人。

也許也是因為,他們已啃乾糧二月了。

長途跋涉。

秦頤岩駕馬往前趕了幾步,雪地上便留下一串串馬蹄印,很快,被身後跟隨的士兵踩的分不清楚。

他到了李承恩麵前,憂心忡忡,“大將軍,你看這天色……”

李承恩攥緊了手中地圖,放眼望去那蒼茫無儘的雪色,看了一會,搖了搖頭,沉聲道,“必須儘快趕到昆侖山腳與郭君等人彙合,以免夜長夢多。”

“安西大都護副將郭子儀與自貢城附近榮縣縣丞劉林在昆侖之下等候,陛下所調遣二萬神策軍士也已經到達昆侖。”他這樣回答李承恩,仿佛,也感受到了未來的血氣,他顯得有些沉默。

我軍長途跋涉而來,將士已經疲憊。這風雪之地,對於將士們的考驗又提高了許多。天策向來善於配合作戰,取長補短,到時候還需要熟悉環境,因地製宜,以更好的打擊惡人穀。

兩軍彙合之後還需調整磨合,不能讓敵人鑽了空子。

至於讓天策神策相互磨合,這讓一向聰慧的李承恩也頗為頭疼……

積攢了了近百年的仇怨,可不是說他想兄弟一家親就能兄弟一家親的……

李承恩微歎,“未曾想過,有朝一日,天策會和神策合作殲敵。”

他作為天策將領,剿滅惡人穀乃分內之事。至於聯合神策,其實他,他隻是還想試探幾分,神策忠心的對象。

天策府乃是當初還是親王的太宗成立,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李唐的正統和利息,後來作為朝堂的代表隱於江湖。這種專屬李氏的力量讓登基為帝的女人非常忌憚,而神策,正是當時那個空前絕後稱帝的皇後為了牽製天策而大力支持發展的新生力量。

兩方勢力從一開始,便不是同一立足點,摩擦甚多。

李承恩一向目光長遠,分外憂心,憂心神策會成為將來王朝大患。

人常說,一朝天子一朝臣。神策當初助武後控製天下,對李氏成員手段百出,難免會怕當今天子秋後算賬。

平心而論,若李承恩是神策之將,恐怕也會憂心此事。

說歸說,但是這種有可能威脅到天子的東西,他作為天策府之人,定要為陛下好好考校一番。

這一瞬間,李承恩心中已轉過百般念頭。

秦頤岩自然不知李承恩所思所想,聽到這化敵為友之意,不勝唏噓。他目光裡也流露出一分悵惘,低低自語道,“今日之敵,又可為明日之友。世上之事,又如何三言兩語便能道儘呢?”

李承恩離得近,也聽清了幾分,對著這個看重的副手,告誡道,“此言絕不可再語與他人!”這話單獨拿出來並無大錯,隻是用在同為皇朝效忠的兩股勢力之上,便不大妥當了。雖然當今天子心性寬仁,但一涉及軍隊,便要小心一些。無論上皇被懷疑兩方不合還是結盟,都不是一件令人安心之事。

秦頤岩明白他的好意,微微點了點頭,應道,“將軍,秦某明白。”

路上一時便隻餘下馬蹄踏過雪層時咯吱咯吱的聲音。

漫天風雪。

天策軍將長長的馬隊之後,還跟著小跑的步兵。

騎馬行進已是如此困難,遑論其後追隨的步兵將士們。

李承恩不由回頭望了望身後紅銀甲胄的天策軍將,又望了望少數跟來的金紅神策軍,心頭一時感慨。

在這樣蒼白的天地中,軍將們的紅甲就像是那熱烈的火焰,在這風雪交加之地,融出一條行路。

每每出征,能安然再踏上歸途的兵將如此之少。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但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這王朝的安定。天策府的所有將士,都是熱血勇武的……

他們會為自己的信仰拚儘最後一分力氣,最後一滴熱血!

無論結局如何!

他感慨過後,便是豪氣衝天,揚起□□慷慨激昂道,“將士們!我等長途艱難,將是為家,為國的安寧而奮戰!吾等敵人,皆為窮凶極惡之徒,你們怕嗎!”

這話隨風傳遠,軍隊靜了一瞬,但他們心中的熱血卻不斷的翻湧而上,這樣天寒地凍的天氣都變得炙熱,繼而齊聲爆發出一陣大喝,“不怕!”

李承恩滿意的笑了,他一揮□□,指向那漫漫風雪的儘頭,大聲喝道,“好!天策的好兒郎們!我們的敵人將在眼前,加快步伐!彙合同伴!”

古人雲,在其位,謀其政。天策府,將為李唐皇朝而鞠躬儘瘁。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沉寂太久了,東都之狼!

光明寺。

灼灼桃花開遍這宏偉壯麗的寺廟。

朱紅的桐木是支撐起大殿,走廊,和廂房。

亭台樓閣,瑤池假山,應有儘有,若非是雪白牆壁上赤色的聖火印記,這裡都不像是一個教派的寺廟。它看起來,比許多王孫貴胄子弟的府邸還要富麗堂皇。

其中巡邏的明教弟子也不在少數。

譬如這聖火大殿之後,各式各樣的假山群中,一男一女兩名弟子舉著印著聖火印記的燈籠,四處監守。

他們身著紅白之色的衣服,言行裝束都與中原人有些相似又有所不同。也許是因為來到中原不久,還沒有被周圍人全然影響成中原人的模樣。

這是春日,尚且還有些涼意。冬日裡沉眠的僵蟲們已經複蘇,開始活動了。

一片黑暗中,蛐蛐的叫聲時不時響上兩聲。

夜風一起,薩瑤隻覺得背脊一寒。

假山處突然傳來哢噠一聲輕響。

“誰!”

薩瑤如驚弓之鳥,原本就警惕的神經更是繃至最緊,厲聲喝斥衝動靜處喝斥了一聲。跟著她的男弟子一愣,也手持雙刀警惕地盯著那處假山。

假山山腳的草動了動,轉出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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