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李隆基頭一次見諸臣之中最最注重禮儀修養的張九齡風度全無的指責一個人,甚至做出不帶姓而僅僅提名這種失禮之事,為此呆了很久。到張九齡長篇大論都說完了,才尷尬道,“愛卿所言,朕記著了。”
結果還沒過兩天,陛下還給被不痛不癢禁足思過的李林甫賜下許多禦品。
張九齡聽聞此消息時,都無語了。
李林甫自然也知道“害”他被禁足三日的罪魁禍首,是張九齡……
這兩人自然就更是兩看兩相厭了。
左右兩相不能同心同德,導致朝堂也隱隱分作兩派。
一者,以右相張九齡,侍郎裴耀卿為首的□□,一者,便是左相李林甫,京兆府護曹元捴為代表的左派。
至於目前最最受李隆基喜歡的夏子謙,他原本該是張九齡派之人,張九齡對他的文采非常欣賞,曾甚至有意將女兒張氏婉玉許配此人,但也不知中間出了什麼差錯。夏子謙突然一反常態,不再與張九齡接觸。
聽聞那一日張九齡設宴款待太傅夏子謙,九齡公誇讚夏子謙,這位夏太傅初見十五少女,宛如清玉,一時詩興大發,對著旁側一盆水仙吟道,“……借水開花自一奇,水沉為骨玉為肌。暗香已壓荼蘼倒,隻比寒梅無好枝。”
看似是說花,在座眾人卻心思敏銳,心知這是在誇這婉玉娘子,夏子謙對這樁姻緣頗為向往。
張九齡文采裴然,聽他吟誦完畢,頓覺此人當真全才,讚道,“看來夏常侍年紀不長,閱曆頗豐,實在令人感慨,果然英雄出少年。”
夏子謙愣了一下,還沒有懂的張九齡這突如其來的閱曆豐富的讚揚是指的哪一方麵。
張九齡笑道,“若不曾為將,如何寫出邊塞恢弘?若不是體察人世,有何能如此明理?若非體會人間疾苦,怎能視百姓之苦如在己身?常侍之才,之情,令張某佩服……”
夏子謙臉色就不自然了,強笑著回了一句,“謬讚!宰相謬讚了……”
此日事態頗多,又有酒娘不查,假酒摻雜進來,九齡公尷尬之餘,言及春秋韓非子典故濫竽充數,批評酒家欺詐彆人。
夏子謙離席歸家之後,便再也沒有踏進張府一步。
這叫張九齡百思不得其解。
不明覺裡地發現夏子謙再也不靠近他半步。
有一日他還曾去想問清緣由,結果夏子謙避之不及……
日子久了,兩人關係莫名其妙就擱置淺淡了。
……
朝堂已然為李承恩如此混亂,遑論他自己本人了。
深林偏僻小道之上。
謝淵牽著馬,麵色凝重。
李承恩亦然如此。
兩人走了一陣,李承恩忽而停了腳。
謝淵轉頭,有些疑惑。
李承恩猛然抬頭凝重,“不行!絕不能如此一走了之!”
謝淵:???
李承恩道,“天策之將,豈能如此逃亡!陛下分明是被奸人蒙蔽,才如此輕易斷我罪行。我要回去向陛下解釋清楚!”
謝淵鬆了馬僵,一把扯住他,冷靜分析道,“李兄覺得,有人暗自操縱之下,你還能見到陛下?怕是羊入虎口,還未入京,就被小人拿去打入大牢等待處斬了!”
李承恩氣道,“哪怕是死,李承恩也絕不能背負如此汙名生存!”
謝淵歎了口氣,“死豈能解決問題!”
他清醒道,“李兄若是就如此被處斬,豈不是正應了那些齷齪小人的心思,到時候你本人都不在了,他們不是想如何編排就如何編排!你這一死,非但不能證明你的清白,反而可能讓敵人更加囂張,更肆無忌憚抹黑李兄之名。如今連李兄都遭人陷害,可想而知廟堂已變成如何模樣!想必陛下已被奸佞小人包圍,聽不得逆耳忠言了。”
李承恩善於心計,又了解朝堂局勢,當然不會不知道如今所麵對的險惡情景,方才所言,也不過一時之氣。他已被逼至絕路,彆無選擇了,才胡言說出這麼個狗屁不通的法子。
他想到薑晨,心頭一悶。要不是這人忽而一時興起提說將蕭沙交由天策府,懶的將蕭沙弄到惡人穀去,他李承恩還能倒黴至此?本還以為對方配合官府想遵紀守法一次,結果他這一進,當真是給他扯了個大攤子出來。
李承恩猛然倒吸一口涼氣,靈光一閃,莫不是他故意作為?
他一拳擊到身側一棵手臂粗的樹上,那樹哢一聲倒了下去。
謝淵:?
“李兄……”
李承恩恨恨道,“莫不是王遺風故意如此?”
謝淵:“……”
“依謝某看來,他並非這般為人。”
李承恩見他這般說,一怔,頗為懷疑的打量著他,“你莫不是同秦頤岩一樣?”
謝淵:“?”
李承恩想起秦頤岩就痛心,此時此刻還是回憶道,“兩年前惡人穀回來之後,他可是對王遺風佩服的無以複加,讚賞非常,還揚言若非他此身生為天策,立場已定,否則便也追隨王遺風去。”
“可如今……”竟成了那般怪物……
無痛無覺。
不知道,長安現今如何?
陛下是否平安無事?
即使如此,他也隻能先前往惡人穀尋找王遺風,王遺風對此怪物如此了解,他要先問清來龍去脈。秦頤岩最後拚死也要趕來天策府叫他去找王遺風,又提到了夏子謙和李林甫,定然有所用意。
李承恩唯有死馬當活馬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