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他看起來受傷極重。
薑晨聽聞這於睿二字,麵色卻半分不變,應下她的話,“靈芝?”他似乎才想起來一般,溫和道,“是了,近來確實聽聞有許多人前來尋覓靈芝……”他轉過頭來漫不經心問了一句,“如何,莫非於姑娘亦是其中之一?”
於睿正要應是,卻回神過來發現對方不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這樣將問題隨意扔回來試探了她。
他問這話時,語氣是如此懶散與隨意,以致她都降了防備,差點老老實實都交代了。
於睿深吸了口氣平靜了下,轉口道,“……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薑晨唇角一彎,“無名之輩,何足掛齒。”
於睿:……
當真打的一手好太極……
他收了收駱駝的韁繩,白駝緩緩走了一步,於睿不由就讓了一步,譚兒揚起笑臉,從薑晨身後伸出頭客氣禮貌道,“女俠,借過。”
卡盧比轉眼看了下,朦朧間隻看到那白駝白衣邊又多了一個灰駝白衣,漠不在意閉上眼睛繼續發呆。
於睿目光落在卡盧比身上,看到他身上血色已乾涸的衣衫,斷言道,“他傷勢頗重。”以於睿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此人全身刀傷,眼神又遊離,顯然眼睛也有問題。不過他的耳力不錯,還能根據聲音辨認他們的位置。
薑晨隨之瞥了一眼,“那不若將他留給姑娘照顧。”
卡盧比聽懂此言,立刻扭頭過來盯著薑晨。
目光的意思相當明顯,為何要扔下他……
於睿一愣。“啊?”雖然她對此人很感興趣,但是如此就交出同伴不太正常啊……
何況他們既已救下人,豈能半途而廢。
譚兒扭頭看了卡盧比一眼,又看了於睿一眼,聽師父之意,莫非他們有何瓜葛?
不要。這家夥拉到惡人穀就是一大助力,如何能平白給一個陌生人。
何況為了救這家夥,也耗了師父不少心神。
雖然薑晨自己並不覺得,他為卡盧比多做了什麼。
譚兒有一下沒一下摸著駱駝毛,盤算了一番,立刻決定了兩頭不虧的解決方法。先是一串兒誇耀的詞語做個鋪墊,“這個人呐,從沙漠底下爬出來的,我與師父見他可憐,才出手救下他。此人來曆神秘,容貌俊美,身世特殊,武功高強。”
又總結道,“黃金一千兩,穩賺不賠。”一千兩,大概是可以彌補師父和惡人穀的損失了。
於睿:……
雖然她對他的來曆頗感興趣,但男女授受不親,他既非瀕死,又非無人相問,她為何要買下他。
況且……這人是你們救的,你們就如此稱斤論兩連送帶賣的合適麼?
而且為何那人要被賣了都還沒有反應?
難道已傷重昏迷?
於睿笑了笑,將心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到九霄雲外,對譚兒道,“少俠說笑了。”
雖存有語言障礙,但卡盧比一向聰慧,此刻聽幾人話中之意,顯然是送與不送沒談妥。
要拋下他,算是沒可能了。
忽而覺得莫名鬆了口氣。
他們畢竟是卡盧比瀕死之際見到的第一批同類。
被她拒絕,薑晨也未多想,淡淡道,“那……借過。”
於睿牽著駱駝離遠了些,看著他們漸漸走遠的背影,覺得心情詭異。
她看起來真的對那個生死不知的傷患很感興趣麼?一個留給她一個賣給她,當真莫名其妙。
茫茫沙漠中見到幾人,她隻是有心攀談交流一二,沒有想到此二人如此難於結交。
即便於睿自認通達,言行妥帖,卻也不懂二人所思所想。
聽聞四方蠻夷之族有人會馭使蟲蛇鳥獸,於睿曾遊曆巴蜀,對這沙漠凶獸烏達蟲馱著個人規規矩矩跟著他們此事,不覺奇異。
天子令純陽之人尋找靈芝煉成仙藥,於睿又正好遊曆至此,才先行一步尋找。
為首兩人身上根本沒有藥草氣息,有藥草氣息的人身上卻根本毫無藏藥之處,那氣息怕隻是他們救治所用的創傷藥。
與靈芝毫無聯係。
隻是他們終究不過茫茫沙漠中偶遇之人,有事在身的於睿也無心在意。
……
薑晨收留了一個人。
一個,特彆之人。
過西昆侖派時,機關獸圍攻的她,長著一張肖似故人的臉。
後來的事情發展的合乎邏輯,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跟隨。
她是一個女子。
無論看著,或是聽著,與文小月都頗為相似。
她是一個瞎子。
與當初的花滿樓頗為相像的瞎子。
薑晨也曾遣人去查,竟發現此人是文小月的同胞親妹。
小曦。
又一個不見諸於史冊亦不載於記憶的名字。
有趣。
惡人穀眾人很驚恐的發現,穀主待這個瞎子,當真與眾不同的非同凡響。
烈風集外,高峰之上。
譚兒心煩意亂地隨意撥了撥琴弦,終於練不下去,望著正對著的雪魔堂高地,憂道,“師父簡直是被美色迷了眼睛。”
卡盧比就坐在高高的鬆枝之上,這數月聽著薑晨幾人交談,語言也學的七七八八,咬字清晰卻緩慢道,“我……看光神……也晃了眼睛。”
米麗古麗很是犯愁,“竟還是穀主親自救下的……倘若身世清白便也罷了,隻怕……”意圖不軌。
肖藥兒抱著一串藥包從高地下來,看到這幾人,略有一愣,沙啞的聲音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譚兒抱著她的木琴迎上來,打探道,“毒王爺爺,師父可是還在忙?”
肖藥兒笑道,“喲,是丁丁丫頭呐?穀主和小曦姑娘在一起,不忙不忙,不過待會就不一定了。老朽還要回去製藥給小子,不與爾等多言了。你們若是有事找他快速速去吧。”
雪魔堂。
薑晨腰間的玉笛,是被肖藥兒搶來的運往萬花穀的鎮穀至寶……
搶劫的理由是醫聖孫思邈投身於此。
所謂醫毒不分家,孫思邈當初揭露肖藥兒自稱救人卻下毒害人的事實,迫使肖藥兒不得不逃亡惡人穀。肖藥兒感歎技不如人的同時,對孫思邈自然也提不起什麼好感。
作對挑釁這種事,惡人穀的人都信手拈來。
肖藥兒讓人搶了萬花穀,也僅是一時興起的報答。
丟的玉笛是寶貝,卻並非缺之不可。
這兩年東方宇軒忙於萬花穀修繕事宜,難以分神追討罷了。
名為小曦的女子麵容溫婉,一身白衣,倒是與他登對。“公子願聽我一曲……”
薑晨坐在一旁,本已拿起茶杯,聽聞此言又放了放,似笑非笑,“姑娘請。”
小曦捂唇輕笑,“那小女子便獻醜了。”她從旁抱來一把琴,“技藝微末,難堪入耳,請君勿怪。”
“曦姑娘過謙。”
譚兒聽著雪魔堂上那隱隱婉轉樂音,眉頭蹙的死緊,“義母,您覺得師父他……”
米麗古麗伸著纖長的玉指揉揉額頭,“難說。”穀主喜不喜歡,她又如何看的出來。
不過,看穀主這幾日那柔情似水言笑宴宴的模樣,簡直讓人懷疑他是否被掉包了。
卡盧比眼睛上還蒙著三指寬的黑絹,他離開沙漠也有三月餘了,眼睛已看的清楚,隻是近來正是恢複的緊要關頭,見光不好,故才作此打扮,他撚了撚手中碧玉珠,誠實道,“不如……我殺……她?”
米麗古麗古怪的掃了這傷勢未愈的青年一眼,“那怕你先被穀主乾掉。”
卡盧比搖了搖頭,“他救的命……還一次……很……無妨。”
米麗古麗停頓了下,仰頭望著卡盧比,相當讚賞的點了點頭,“可歌可泣。”
譚兒點頭鼓勵道,“卡盧比,大膽的去吧,我們在後方祝你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