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恩:“……”
米麗古麗團扇掩麵,柔柔一笑,眸若秋水,麵若桃花,柔情似水,若是換一個不是如此嚴肅的場景,倒的確能叫人神魂顛倒一番。穀中第一美人之稱全然名不虛傳,“輔國大將軍李承恩勾結惡人穀叛國,原本隻是空穴來風,毫無證據,閣下如此無所顧忌踏入惡人穀,豈非……自掘墳墓?”
李承恩道,“陛下不過是一時被奸人蒙蔽了眼睛,李承恩對大唐忠心耿耿,豈會背叛。”他說話之時,卻也已猶疑不定。朝堂風雲詭譎,無人會比他更為清楚。
米麗古麗道,“很多人都對自己的眼睛深信不疑,事實如何卻早已無人探究。”
這一點,無疑擊中了李承恩心中最憂慮之事。王遺風前車之鑒就在眼前,自貢之事無人探究。那他呢?這通敵叛國之罪,他又要如何解釋清楚?
“陛下英明神武,對朝中臣子了如指掌。我與陛下君臣日久,感情深厚,絕不會……”
肖藥兒冷冷笑道,“可事實,你卻走到了惡人穀,是也不是?”
李承恩臉色鐵青。
薑晨看向譚兒,忽而溫和一笑,“不若聽聽孩子的意見?”
譚兒乖巧的點頭應下,像看傻子一般瞥了李承恩一眼,道,“大唐的確繁花似錦,土地富饒,物產豐富。與此相伴,四方各有外族虎視眈眈,近,東鄰海島倭人,西有高原吐蕃,南有洱海六詔,北有草原回訖,危機至此,朝堂卻無憂患之聲。當今天子登基二十又三年,自十年前泰山封禪平安無事後,行事愈發恣意,沉迷梨園,揮霍無度,廣建宮室。自張說死後,朝堂之上風起雲湧。短短二年之間,宰相之職已有王晙、宇文融、裴光庭,李元紘、韓休、裴耀卿等多人變動,勢力更迭反複,原本就已呈現飄搖之勢。去年張九齡上任,事態漸漸平靜,但之後再加入李林甫,據聞……”譚兒微微一笑,顯然幸災樂禍,“如今左右相可是紛爭不斷。”
這些事,他身為天策之首,又如何不知。隻是左右二相的爭鬥,陛下都不曾發話,他這武將,實在也無處插手。
李承恩沉默了,下意識就掃到了薑晨身上,他並不認為這個小姑娘自己能感知這些風雲變動,顯然是王遺風時時刻刻教導著。自然,李承恩也不曾料到對方身為江湖之人,卻能對天下大勢看清至此,叫人糊弄都糊弄不過去。
薑晨點了點頭,麵上也無驚訝之色,“譚兒看來認真做了功課。”他目光落在身後桌子上的厚厚書籍之上,淡淡提點了一句,“……為王者,忌諱權臣。帝權與相權的爭鬥,從來都不曾變化。”
譚兒恍然,“師父所言甚是。新任賢相張九齡雖尚受天子信任,卻因與朝中裴耀卿結交過甚,又與江湖長歌門藕斷絲連而有結黨營私之嫌。倒是黃門監李林甫,所倚靠之人唯有天子,其人眼力絕佳,往往順上心意,地位看似不及張九齡,但時至如今,李隆基離得了張九齡之耿直,卻離不開李林甫的甜言。朝堂混亂。去年南方蝗災,若非張九齡直言不諱,夏子謙在側奉勸,若憑李林甫之顧左右而言他,朝堂何能放糧減稅?”
譚兒微微一笑,對著李承恩意有所指,“如今唐王朝已是風雨飄搖,何如我惡人穀自在逍遙?”
不知從何而飄落一片黃葉。
從這扇窗前而過,旋轉,飄蕩,一點一點,落到地麵。
李承恩張了張口,頹然道,“莫非朝堂傾頹,這命運已無力改變?”
薑晨微微皺眉,提及所謂天命已習慣性反感,拉攏李承恩的計劃都暫置一邊,反而未選擇這對李承恩而言是巨大打擊的肯定回答,“渺小而無力掙紮之人,隻能被動的隨著天下大局沉浮於世,或生或死,麵對著所謂生離死彆,自欺欺人的將一切都歸之天命。豈不知天命已是人心選擇而來。尚未至者不可知,人若因此懼命尚可接受,卻萬萬不該就此認命!”
隨波逐流,最後,連名姓也不能得證實。在曆史的巨輪之下,化作黃土一杯,沒入時間長河波瀾不驚。
此話如此鏗鏘有力,仿若一聲雷鳴響心間。
好一句人若懼命尚可接受,卻萬萬不該就此認命。
李承恩心潮湧動,認命?人確實不該認命。
王遺風所言,確實如此正確。他已無心反駁。良久,才到一句,“不料穀主是如此……洞若觀火,在下佩服。”
在場眾人亦然神思各異。
他們隻以為穀主是江湖之人,隻知快意恩仇,卻不料朝堂之事,他也是如此明察秋毫。
李承恩道,“以穀主之意……”
薑晨從旁側抽出一把長劍,撫摸了劍身時,李承恩看去,卻發現他目光竟似乎流露出幾分奇異的神色。
懷念,還是厭倦?
為何有人會懷念已厭倦之物?
隻聽聞紅塵派不尚招式之變,以招式變動的勝負為低下武學。他們善察人心弱點,在搏殺之中,往往利用敵方心防而取得勝利。
善於掌控人心的紅塵弟子,卻也會使劍?
他轉臉淡淡然掃了一眼卡盧比,“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