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十)(1 / 2)

可薑晨還未動手,源佑雅就極具預見性的橫笛站在他身前,不知有意無意,隔絕了與戈薇犬夜叉之間的直線距離,回頭安慰性質的一笑,“這件事,我來解決。”雖然隻有十六歲,在這個時代仍然隻是未成年人的源佑雅,有時候,卻的確是麵麵俱到的……

令薑晨覺得厭惡。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往往最能看透人心之人,最不希望自己為人看透。

“……”

源佑雅顯然沒有任何戈薇認為的與奈落狼狽為奸的善者應該有的心虛感或是被強迫,或是什麼負罪感,一言一行還是如此沉穩。有時候戈薇總會覺得,明明都是十六歲,雖然她稱呼源學長為學長,從年紀而言,同為十六歲的源學長其實並不算成熟。可是他所有言行,一向總讓人覺得可靠無憂。

難道,是被奈落的花言巧語騙了嗎?

畢竟當初在白靈山,連白心上人那樣立地成佛的人,都被他蠱惑動心了……奈落對人心的陰暗麵,總是這麼熟知。

戈薇皺了皺眉,有些反感。無論是誰,利用人心的弱點而算計他人,都實在太過分了!

可是這樣的她卻完全想不到,要一個人熟知人性弱點和黑暗,那麼這個人,他又必須要經曆多少。

世上天生的自私自利罔顧人倫的惡人能有多少,可世上的不善者如此之多,中間巨大的差額,是什麼原因成就的。是否就是因為他們口中習慣性掛著的光明正義——

這件事,誰又能說的清呢。

薑晨撥開,“不必。”他們有什麼恩怨,也該由他處理。何須他人插手。

戈薇的表情,他不用多想都能明白。無非是又懷疑他這個半妖“奈落”對源佑雅做什麼了,可是他做了什麼呢?

他根本還沒動手。

“……”

“……日暮同學。”源佑雅笑了笑,一派笑意溫然,“誠然,人當正且直。單就這一點而言,我對你十分的欽佩。可是正義與善良並非是用來傷害他人的借口。雖然戈薇一直在我麵前強調他是奈落,並且傷天害理罪大惡極,可是戈薇現在又在做些什麼呢?對於妖氣和殺氣的感知,戈薇難道體會不到嗎?如果日暮同學強調說我的家人是你所認識的半妖,那麼我是否可以質疑戈薇身邊的犬妖也曾經傷天害理?”

薑晨看了他一眼,即便聽完了他的話,心也依舊毫無波動。

當正且直。好一句當正且直,可是,誰又能問心無愧的說,從生至死自己都不偏不倚。

源佑雅垂眸想了想,抬臉之時的微笑莫名有些令人心寒,“既然心靈毫無瑕疵的戈薇都可以選擇無視半妖手上人類的鮮血,為什麼我這樣有著私心的普通人不可以寬容我身邊的人。”

牽涉到犬夜叉的時候,戈薇也顯得有些生氣,“源學長!你要知道半妖既有妖力也有人心。犬夜叉最後是選擇人心的,可是奈落他……”

犬夜叉握著刀,切了一聲打斷道,“戈薇!和這樣的人有什麼好說的!確定是奈落了是吧!無論怎樣,隻要我把他一刀劈成兩半就好了!”

戈薇扶額,“源學長與奈落不一樣……”

犬夜叉意會的點頭,“放心吧,戈薇。不會砍到那個人類的。”

戈薇一臉堅定:“犬夜叉。我相信你。犬夜叉一定會有分寸的。”

被無視良久的叢雲牙:……

不甘被無視地怒刷存在感,毫無預兆地咆哮道:“你們竟然自顧自聊起來了!我叢雲牙……”

已經被源佑雅拐跑了方向的眾人:……

源佑雅覺得,依稀都能看到那衝出天際的對話框了,他眯著眼睛微微一笑,分了個相當和善的眼神給它。

叢雲牙:……怎麼覺得,有點涼涼

“妖刀,你最好乖覺一些。”他目光掃到身邊一直處於冷眼旁觀狀態中的薑晨,又淡淡然收回,“否則,就把你送給刀刀齋。”

語氣是恰到好處的不急不緩,可正是因為這樣的沉靜,令人無法生出質疑。

叢雲牙:……

刀刀齋……那不是犬大將認識的鑄刀匠嗎……

不知為何,竟從這個普通的人類身上感受到了極度的壓力。不是危險,勝似危險。那是一種,與冥界的地獄完全不能相融的敵對感。

比那個隻能躲在犬大將的半妖後代的巫女給人的感覺,更加可怕。那個巫女隻是個沒有成長起來的殘次品,這個陰陽師卻……

源佑雅捏著笛子笑了笑,看著這個真真切切隻有十六歲的少女,“話說,戈薇大概從來沒有與阿晨交過手吧?”

戈薇一愣,立刻反應過來這個阿晨指的是誰,極為認真的勸解,“源學長……通過食骨之井,我與犬夜叉相識。後來為了尋找四魂之玉的碎片,被奈落陷害了很多次……他並不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果然沒有真正的交手過啊。謝謝戈薇的誠實。”他的笑容看起來令人有些害怕,“那麼……戈薇就這麼希望與奈落再次相愛相殺麼?”他扭頭衝門外意味不明地喚了一句,“月之夜。食骨。”

走來的時候,月之夜還是穿著一身藍色的桔梗服,頭發卻瞬間雪白,手中拿著一截乾枯的木頭,模樣當即與她人重合起來。

戈薇與犬夜叉驚訝道,“神無!”

薑晨掃了一眼,暗自冷笑。看來這個源佑雅,果然深不可測的很。

月之夜仰頭,牽著他的袖子,疑惑問他,“哥哥,你喚醒了我。”

源佑雅蹲下身,揉了揉她的頭發,有些歉意,“打擾了。不會有下一次了。”

“沒關係。哥哥從來沒有要求過我什麼。能幫助你一次,神無也很開心。”她抬頭看著薑晨,“晨哥哥好。”然後轉過身,偏頭看了眼犬夜叉兩人,“兩位客人好。”

她顯得格外的乖巧,果然讓薑晨微微一怔,很快想到劇情中神無的那致命的一句“光,會殺死奈落”,又變的毫無表情。

仔細想想,除了夢幻之白夜,奈落好像受到了全世界人的厭惡了……應該說,連白夜對奈落,也隻是就事論事而已。

可謂人緣差到了極點。

應該說,是現在的他人緣差到極點。

人,無論是誰,總是喜歡聽好話的,否則便不會有忠言逆耳之說。他曾經也會是個為了他人一二誇讚便心中開心的人。可惜如今,似乎連常人耳中的好話,他也能剖析出一些不好來,所以,這雙耳朵大概永遠聽不到好話了。

戈薇驚訝,“你,你竟然還活著嗎?”

月之夜看著她,臉上沒有喜悅也沒有敵視,她隻是搖了搖頭,“不。準確而言,隻是一部分神無之鏡的碎片。”

“把鬼蜘蛛的心取出來。”

奈落不知道神無對他抱有什麼心意,薑晨又怎會不知。眼看著月之夜拿著枯枝走來,薑晨麵無表情,“哦?”

月之夜停了腳,轉頭看了看源佑雅。

“關於鬼蜘蛛……”

薑晨頭也沒抬,“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源佑雅看著他,看著這個相貌與作為與薑晨非常不同,隻能從點點的行為中看出還有些昔日影子的人,良久,輕輕歎息,“一切了結之後,我會把事情原委都坦白給你。”

可是無論怎麼變化,他都是阿晨啊……從不願給人添麻煩麻煩無論什麼境況都要自己照顧好自己總是一副開開心心模樣的薑晨……

他變得不同了。也許最應該負責的,就是他這個同胞兄長了。

看著這樣的源佑雅,薑晨很想再脫口一句,我拒絕。他抿了抿唇,隨手收了琴,低頭看著源月之夜,神情淡然,“原本我不感興趣。”可要是為了除掉鬼蜘蛛,那也不是不能合作。

月之夜仰頭看著他,與從前神無麵對奈落時也沒什麼不同。無知無覺,無悲無喜。

“請吩咐。”

“那麼,提前一句感謝了。”

月之夜點了點頭,放下枯枝,瞳孔中出現了一枚破碎的鏡子,清晰的映照出了薑晨模樣。

或者說,是人見陰刀。

若問薑晨現在什麼感受。把心臟劈成兩半是什麼感受,那他就是了。不過,奈落的記憶裡四分五裂的情況多如牛毛,致使得這種痛苦對他而言,似乎也算不得什麼了。痛苦使人清醒,他現在就非常的清醒。在場每個人的表情,他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叢雲牙一直在等著這個機會,直直衝向薑晨,被源佑雅一手抓住,手中火紅的烈焰騰空而起,遇見刀身的邪氣,就燃燒的更加猛烈了。

“滋滋——”

刀身不斷的扭曲著,似乎發出了可耳聞的慘叫。

犬夜叉:……

他曾經被那把刀控製過心智,因此明白要抵抗需要多麼強大的毅力。可是它在這個戈薇認識的人手中,卻完全沒有什麼影響。

源佑雅隨手將那塊廢鐵扔在地上,神色有些冷漠,“看來你等不及回爐重造了。”

主掌冥界的妖刀,就此被毀。

不知是否是戈薇的錯覺,總覺得源佑雅的臉色,此刻已蒼白的無以複加。

近乎這瞬息之間,鏡子透過衣衫,薑晨背後的鬼蜘蛛印記一個晃眼就被吸入鏡中。

鏡子的碎片扭曲了下,變成一個人影,與薑晨相對。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嘖。真是的,連一個巫女都弄不到手,白瞎了一身妖力。”

這種,強盜性質的語氣。

源佑雅微微皺眉,似乎也有些不太愉快。

薑晨習慣性的檢查了自己的身體零件後,聞言眯了眯眼,抬頭看了對方一眼。

他們長的五六份像。

但還是不一樣的。

完全的,強買強賣性的語氣。

然而薑晨連理會這顆心的心思都沒有一星半點。

他轉身,走了兩步。鬼蜘蛛唰的擋在前麵,痞子語氣暴露無遺,“喂!你的心現在在我這裡,怎麼?想無視我嗎?”

薑晨抬眼,麵無表情,“真是令人惡心。”

“……”鬼蜘蛛悻悻回道,“難怪拿著四魂之玉都騙不到桔梗!受到我獻祭而產生的半妖啊,你這情商退化的真是令人心痛。”

薑晨冷笑了下,“你也配?”獻祭?說的他,或者從前的奈落有多麼稀罕他的無私奉獻一樣。

源佑雅:……

真是沒想到,這個強盜的本性原來這樣。果然是,令人非常的不愉快。

薑晨神色冷淡下來的時候,鬼蜘蛛回憶起了上一次被奈落分離之後無雙的慘淡死法,決定對他暫時采取避讓態度。有句話說的好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反正現在有心的是他鬼蜘蛛。他撩了撩頭發,對戈薇堪稱陽光燦爛的笑了笑,“嗨!桔梗轉世~”

薑晨看待傻子一樣看待此人。對他的想法了如指掌。無非是立刻下手殺了戈薇換回桔梗的靈魂。提到桔梗,他現在是什麼感覺的。沒有了那份執念……對他而言,也沒了情緒上的限製。桔梗……她最多隻是,與他天生敵對死去的巫女罷了。

薑晨認識這個人嗎?不,不認識。桔梗這個名字,隻是千千萬萬記憶中的一個幾乎固定化的被分類為正的標簽而已。

相對於桔梗,他倒是更願意日暮戈薇作為敵人而存在。從過去的記憶中完全可以看出,桔梗心思縝密,戈薇單、純、善、良,哪個致死率高,是非常清晰明了的事。

戈薇懵了懵,鑒於對方笑的太開朗完全堪比鋼牙,尷尬地回了個笑容。

犬夜叉成功警惕。

薑晨攏袖,凝神聽了會,目光落到院門外的小路上。

妖的耳力和感知力都很好,即使人的氣息離得還遠,薑晨卻已經感受到了。

那道結界忽然支離破碎。

結界破碎,源佑雅為此微微一怔。蹲下身,指尖拂過月之夜的眼睛,她仿佛從一種狀態中蘇醒過來,依舊牽了牽源佑雅的衣袖,“哥哥。”

源佑雅什麼異樣都沒表露,像往常一樣笑了笑,“月之夜累了嗎?先回小院去。”

她呆了一呆,有些不解,卻點頭默不作聲跟著鬼火從側門離開。

鬼蜘蛛又忙不迨評價,“哦?陰陽師?”

源佑雅笑了笑,平添一抹意味,“食骨。”

被源月之夜帶來的枯枝迅速成長,地麵一空,在場所有不該出現的,完全都消失。仿佛方才的生死對峙,都隻是夢境虛幻。

他們去了哪裡?

也許又被送往戰國。

隻是這一次,可沒那麼容易回來了。

方才還喧嘩的院內突然變得一片寂靜。

隱隱有殺氣浮動。

紅之上,櫻兩人呆呆的看著,沒有誰敢說話。

似乎沒有預料到這突然的結束,薑晨無言良久,幾近諷刺地笑了下,“怎麼?這就是鬨劇的落幕式嗎?”

送走了這凝聚身體所依靠的心臟……送到戰國時代,讓犬夜叉將其一刀劈成兩半?

死亡麼……反正隻是一具本該就死的身體……

如今情況,再也不會糟糕到哪裡去了。

源佑雅表現得泰然自若,沒有去指責薑晨態度的不對,也沒有說對。“人生一世,總該有些底線。沒有規則和約束的世界注定是混亂的,現世不同於你曾經生活的年代,我不希望把殺戮和血腥帶到這裡。不求懲惡,這是我的原則。”

所以所求揚善?

當真是……好漂亮的一句話!揚善,說來輕巧,做來卻要踏著多少屍骨!而他,難道就注定永生永世要做他們揚善旗幟下的犧牲品?可笑啊,這話對其他任何人說,都贏得無數的掌聲和感動,對他,卻蒼白至極。

“……阿晨,屠殺並非是唯一的出路。憑你的聰慧,明明可以兵不血刃。我在的時候,你不需要動手。如果需要你出手解決,那隻能說明,我此生……”此生而來,又是極端失敗。

薑晨麵無表情:“源佑雅。如果你什麼都想要,什麼都想保全,那麼最後一定什麼落空。”

“落空的人能力不夠。”源佑雅淡淡道,“而我不會落空。”

源見政一馬當先衝了進來,見到薑晨穩穩站著,臉色鐵青,“佑雅!這就是你給我的交代!”

源佑雅皺了皺眉。關於薑晨,月前他從源佑弋手中帶走他的時候……

這次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源佑弋也從源見政身後出來,“少主,你太過分了。”

“我族百年來皆以除妖為己任,你!此半妖嗜血成性,根本毫無悔改之意,你!”你怎麼這麼袒護一個半妖!

“你這麼做怎麼對得起你父母的在天之靈!”

“哦?”源佑雅終於忍不住打斷了眾人眾口一詞喋喋不休,他問的淡然,毫無氣憤之意,“以長老們看,又當如何?”

“交出來!讓我等執法。”

源佑雅笑了,“叔父彆忘了,源氏目前,是誰做主。”

源見政氣的瞪大了眼睛,“這麼說,你不交了?”

交?交了出去那才是對不起他父母的在天之靈!

源見政憤憤斥責,“你這是目無尊長!你這是善惡不分!正邪不兩立!與這個半妖站在一方,你一定會被天下口誅筆伐!”他忍了忍心中火氣,“佑雅,過來!”

“謝過叔父好意。”

源佑雅皺了皺眉,看清來人之中不少並非源氏之人。

活了這麼多世,頭一次遇見這種情況,倒讓人覺得奇怪之外的新奇。

他不由去看了薑晨一眼,發現對方一臉習慣,完全視作無足輕重。甚至與他相對之時,眼神裡掩不住一二嘲笑之色,似乎早有預料,似乎看他抉擇。

源見政為此一噎,表情完全可用怒發衝冠一詞形容,“源佑雅!”他看到薑晨,怒罵,“可惡的半妖!”

源佑雅踏前了一步,阻止了他的動作,頭一次變得嚴肅,嚴肅的讓源氏之人以為,這個人不是源氏那個一貫談笑風生麵色無改的既定的下任家主,“源見政。怎麼?對我有所質疑嗎。”

源見政愣了許久,才從被他直呼姓名的詫異中回過神來,“佑雅,聽叔父一句勸。雖然源氏一直執著於強大的力量,但是這個半妖心性難測,總有一天他會害死你的!你還是速速過來,跟叔父一同消滅這個禍患吧。為了源氏的榮耀!絕不能容忍這樣時時刻刻威脅陰陽師的半妖存在!”

“夠了!”源佑雅皺眉製止,“源氏族規早已說明,陰陽師個人的式神與家族無關。關於他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

話音落下,來者麵麵相覷。

坐在門前的木板台上的紅之上捏住了手中的鞭子,開始有一下沒一下觀望情況。她可以保證佑雅大人不畏懼他們,卻不能保證佑雅大人會對自己的親人出手。如果打起來,那她還是有必要出手的。

“……果然,源氏的少主已經鬼迷心竅了啊……”

有人低聲地議論。

“區區一個半妖,竟然讓源佑雅不顧風度頂撞長輩了。”

“源氏算是完了。這四百年來默默無聞,終於出現了一個陰陽術頗有天分的後代,可這個未來的家主竟然這麼不看重家族的榮耀!離經叛道啊。”

“隻是個妖怪而已,說起來我們也是為了他好。這個奈落聽說啊,喜歡吃人!沒想到這源佑雅這麼糊塗。”

幾句話下來,源見政的臉色越來越黑,左右一看,再也不能忍受周圍怪異的視線,咬了咬牙,唰的抽出了紫枳長刀,怒吼,“源佑雅!你到底是源氏的少主,還是隻是這個半妖的契約者?可惡!那就用你的鮮血來祭奠家族的榮耀吧!”

麵對如此情景,薑晨不發一言。或許,當初朱白水麵對的就是這種情景。

那麼無可厚非,他最後會死在自己的袖劍之下。換做是他,也許也沒有更多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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