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一)(1 / 2)

公堂一片肅靜,無論是原告被告還是師爺衙役,此刻都一眨不眨的盯著座上看著狀紙顯然還正在苦苦思索的太守。

“老爺!”

“老爺!”

就是這肅穆莊嚴之時,公堂外幾聲大喚讓凝神屏氣的人們都驚了一下,不約而同齊齊回首,隻見個小廝模樣的人扒著台階跑過來。衙役擋都來不及擋住。

聞聲,原本坐著的馬太守站起一望,看到自家小廝一步三趔趄地慌慌張張跑過來,眉頭一皺,為他這種有失體麵的舉止而覺極為丟臉,又穩穩坐下來,冷臉斥責道,“吵什麼吵!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何事!說!”

阻撓的衙役又散開來。

沒人阻攔了,小廝三兩步跑過去,湊在他耳邊壓著聲音,隻差哭著號喪了,“老爺,夫人……夫人去了……”

“什麼……!”馬太守幾乎從凳子上跳起來,不可置信。

底下跪著的原告被告為他的失態,麵麵相覷。偷偷側耳聽著,全然忘了對峙的心情,心裡不約而同冒出來一問,“這,怎麼了?”

小廝隻好又壓著聲,“夫人她,她上吊了。”

馬太守一腳踹開了他,提著衣擺風風火火往府中跑。

……

房門“哐”一聲被踢開。

房中女子的身影高高懸著,她踹掉凳子不久,身影還在微微晃動。轉過臉來時,蒼青的臉色讓馬太守心涼了一截。自家夫人自殺,出了人命,他以後官途,還有望嗎?

圍觀的仆人偷偷在外看著,心中哀歎。

因隻因,日前教導公子拉弓之時,老爺火氣一上來一掌打了夫人。傷及容貌,夫人為此寡歡,憂心不得見人,為此自儘。

他對著屍體呆滯了許久,才鐵青著臉色揮了揮手,“還愣著乾什麼!快!把人弄下來啊!”

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看著一擁而上的小廝,馬太守有些心慌,總覺得好像沒有缺了什麼。左右一打量,怒氣衝衝,“公子,小公子去哪兒了!”

仆從們麵麵相覷。從發現夫人上吊到現在,好像的確沒看到小公子去哪裡了。

馬太守氣急敗壞,跺了跺腳提了長劍帶頭出門,“找!快給我找!找不到你們這些廢物就去死!”

賤人!賤人!她把他的孩子藏到哪裡去了!

周圍的黑暗漸漸被櫥窗雕花間隙透露的細微光芒驅散了。

長久的維持一個姿勢,讓這具身體有些僵硬。如果不是皮膚的溫度,薑晨難免以為自己是從墳墓爬出來的死人。

雖然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的確是。

他推了推櫃門,門從外麵鎖住了。打不開,他暫時也沒有必要必須打開。抬手之時,為看到的那隻手微愣了下。

那絕不是一個成年人該有的手。

骨齡不足十歲。

他動了動,那一瞬間,似乎都能感覺的全身的血液如何流通。全身都麻痹了下,才逐漸緩過來。

然後他待在狹小的櫥櫃裡,直直靠著櫥櫃板,神遊。

一個孩子的記憶,殘缺不全。也許受過什麼創傷,不多的記憶也七零八落。

幾乎不能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真是難得。

他竟然找不到什麼必要的敵對者。原身似乎也沒什麼被稱得上喪儘天良的過錯。

與……他有關嗎?

薑晨看了看自己的手,與前世完全不同的乾淨的手,眸中情緒不明。

良久,他低聲笑了笑。

半妖,當真好生長命。

他可真是,難得覺得自己死得不夠早。

距離那件事過了多久,薑晨已不太想去回憶。

過去的事實既定。未來的,就務必避免。有些問題,總歸是要從根源解決。

櫥櫃門驟然打開。他需要認真思考。

強烈的陽光照進來,薑晨反射性的眯了眯眼,一個晃神,被人提著衣領揪出去。

他一眼看到了房中地麵上蒙著白布毫無氣息的人,看了一會,依稀有了印象,一言不發。

馬太守拿著長劍,當即用作戒尺打在他的腿彎,罵道,“死的是你的母親!你還有心躲起來!毫無悲痛之意!不學無術,資質駑鈍,文不成武不就,你娘真是被你氣死的!”

“明明是老爺對公子太嚴苛夫人才……”有人忍不住低聲議論。

阻止不了,又不能忍心。加之容貌有傷,所以,夫人自殺了。

而且……似乎還當著小公子的麵。他躲在房中,莫非正看到夫人……

薑晨動也未動。

馬太守咬著牙,又抽了下,“你給我跪下!”

薑晨低著頭,沒有說話。

“嗡。”

又是一道猛烈的勁風而來。比之前兩次更為凶狠。

薑晨皺了皺眉。這具身體——太弱了。弱到,麵對原主常年癡迷武學的父親,根本無法反抗。

身體不是第一次被打,似乎對這種待遇已習慣了,連躲的本能都沒有。

馬太守見他不為所動,火氣上來,邊打邊指著那具屍體斥責他,“你這個廢物!我馬家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後代!果是你娘知道自己錯了!自行了斷省的丟我馬家的臉!你瞧瞧你!趙捕頭的兒子,第一次射箭就中了紅心!你看看你!你射中了箭靶而已!王師爺家的,現在就能默寫三字文!你能做什麼!你娘都被你氣死了!你!你!”

為何,為何就這麼沒出息!作為太守的兒子,竟然比不上那些貧民!你怎可!

他打了第十下的時候,薑晨腿彎麻木,“咚”跪在地上,衣襟兩側,指尖抓的褶皺越來越深,既沒有被他說的慚愧,也沒有什麼無故挨打的憤慨。

他經曆的無緣無故莫名其妙太多,如今想憤慨怒罵都覺得不太必要。

馬太守換了戒尺,“啪”一聲巨響敲在他背上,“馬佛念,你可知錯!”

疼痛過後,麻痹。然後漸漸沒有感覺。

這不是第一次了。

至少,對於這具身體而言。

薑晨揚起了頭,微微笑了笑。“孩兒知錯。”如果說知個錯就能改變一切,那他還真的不介意知錯一二。

他這一笑,馬太守氣的臉都扭曲了,一尺子打下來,“逆子!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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