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十二)(1 / 2)

“公子想問什麼?”

夜風拂過,涼意深深。蟲鳴漸漸消隱,一片徹骨寒涼之中,挽蓮出聲問。問的這樣一句。

“幽光。”

挽蓮臉上笑意一僵,作為一把劍,難得心生退步之情。靈胎,澄明,幽光三魂,轉世之時缺一不可。靈胎為爽靈,承人之性,澄明載人之智,幽光定人之命。如今他提起幽光,這是……

思慮間,見到一抹銀光在薑晨手心閃爍了下,浮現出來。

挽蓮看清其中幻影,眉心一蹙,繼而坐下來,並未再去看薑晨,“公子可信因果?”

“哼。”

薑晨回以冷笑。

“守幽,意如其名,固守幽光也。既來之,則安之。今已存世,公子又何必追究來往因由。”

真是好一個既存於世,何必追究來往因由。

方一聽得此句,薑晨覺得自己本應理所應當怒火衝天,可這一瞬間,又覺得毫無必要。他,又有何可恨之處?

一時不言語,角樓立時靜寂了片刻。

“文才!”

“文才!”

角樓下謝琰呼喚之聲自遠而近。

薑晨手心一翻,收回守幽,目光下落,正見著謝琰身影自正堂出來。

挽蓮緩了口氣,暗道此人真乃救星,牽住薑晨衣袖掠下樓頂,落到謝琰身前。

謝琰眼睛一亮,“好功夫!”見到薑晨,低頭笑道,“文才,壽陽太守誠邀,為大軍接風洗塵,琰觀時辰漸近,還不見你與挽蓮兄蹤影,過來尋覓一二。”不及薑晨回話,又道,“知文才疏華晏靜,無心酒樂,不過慶功之宴,若不現身,恐眾人背後是非。”

挽蓮果斷應答,“勞謝兄掛懷。我等這就過去。”前幾日領軍破項城,公子又當眾表意他並非賤籍,謝琰即便對他有意見,也無可奈何。

雖說人世所謂良籍賤籍對他而言毫無差彆,不過公子一片(好意)心意,挽蓮雖無人心,又不是不識相。

“瑗度日前多有冒犯,望挽蓮兄見諒。”

他如此救急,挽蓮頗為愉快地回答,“無礙無礙,瑗度兄不必掛懷。”

他如此開心,倒叫謝琰丈二莫不著頭腦。

另外還有一事,京都遣來押運糧草的督糧將,乃是上虞祝家之人。

是以宴上薑晨聽得,“不才上虞祝英全,此舍弟祝英齊,奉天子之令押運三十萬石糧草予前線軍。今前方捷報頻傳,各位將軍皆大功也……”

薑晨坐在上席,聞言抬頭看了一眼,對方約有四十模樣,身寬體胖,一副生意人慣有的和氣模樣,其實並不似坐擁良田千頃的主家模樣。這也許與其在家中地位相關。

祝英全。上虞人。

有趣。

他身邊跟了約莫**歲的男孩,生的倒一派正氣模樣。

祝英齊。祝家第八子。

更直白而言,他的一種身份令薑晨確然有些許在意。

祝英台的同胞兄長。

此番信息在腦海一閃而逝,薑晨默然,許久不曾動作。

謝琰偏頭看了眼,又看向底下對這般宴請即便有心也難掩不耐的祝英齊,琢磨一會,心道莫不是文才獨來獨往習慣了,這會見到同齡人,不知所措了

鮮少見得文才的目光投向同齡人身上……雖說,即便年長之人,他也隻是做到了以禮相待。

有時謝琰隱隱覺得,他們相識與否,也是他心中有數。有數之時,其實卻不在意。既無心他這宰相子侄的身份,也似乎對尼山書院興致缺缺。他們這同窗相識,也不過偶然。如清水漣漪,一瞬之後,再無波瀾。

其實正如兄長所言,文才的心思他並不明曉多少。他雖年僅八歲,行事卻過於周全。便說此次秦晉交戰,水漫項城之前,他已引出城中流民,卻按下不表。留待朝中變動之後才出手……致使朝廷儘皆閉口無言相對。

無論是營帳又或戰場甚至朝堂風向,他都如此泰然相適,仿佛一切從不擔心意料之外。像是久經沙場的戰將,又是步步為營的政客……但是想到他的年紀,他的身份,謝琰便對自己言明,隻是天生聰穎無關其他。

“不知這位小公子……”

祝英全的話讓謝琰驚醒了瞬間,便見著他目光直直落在薑晨身上,詢問的意思相當明顯。

“此……”謝琰立時起身要應對,被謝玄暗中抬手攔住。

此處細微異狀,薑晨掃來一眼,對其心中盤算了然幾分。無非此番項城之事太過強硬,朝堂雖已無言可對,但微言微語依舊存在。同時他又封將,以為外臣。此番項城事了,內臣便不宜與外臣交往過甚,否則將疑有結黨之嫌。桓溫前車之鑒,今帝因此極為多疑。為帝,多疑是個安全且優良的品質。

正因如此,謝氏士族,須得格外避嫌罷了。

雖是提前了些,倒也不出薑晨意外。

謝玄偏了偏頭,未曾對上薑晨視線。

“杭州馬文才。”薑晨站起身,端起酒杯,唇角掛著不失禮貌的微笑,“祝隨軍相隨押運糧草,勞苦功高。文才敬隨軍一杯。”

聽得他如此回答,言語之間有意無意捧他一把,祝英全心下得意,拿起身邊侍女端來的酒,遙遙一敬。“豈敢豈敢。將軍威名遠揚,祝某久仰。”語畢,自認回答的貼切又自然,脫口道,“隻是未曾想到,將軍如此年輕,果是英雄出少年啊!”

此言一出,在座眾人神色各異。

若說祝英全不知馬文才年紀,那絕不可能。項城捷報已傳回京都,如今大局已定,祝英全算是跟著最後一批押運的糧草來到此處,又豈會不知這位八歲封將的士族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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