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十一)(1 / 2)

事實證明生物的行為惡劣起來從來都不分種族。

挽蓮手下的兵將叫苦連天每日自比閻王手下小鬼時,挽蓮還非常悠閒地確定了這話,“如此信奉鬼神,可知小鬼的作用麼?”他坐在教習專用的木椅上,支著扇子懶懶散散一笑,“勾魂奪魄。殺人用的。”

忽略他的表情,語氣聽起來可謂是一本正經。隻是令人覺得,他從未將人放在眼中。

明明教武已練到全身冒汗雙眼發花,眾兵將聽到此句,卻不免一個激靈,頓覺背脊寒意深深,清醒下來。他的笑意可謂令人如沐春風,但是言語,卻無一不提醒著他們。

即便已做好了戰場拚殺的準備,來日他們所麵對的,可不是不知閃躲的木樁子,而是同樣的人。

血肉飛濺,屍橫遍野。不會比南遷之路的血腥氣缺少一毫。

挽蓮對此反應不置一詞。他總要讓這些人見血的。沒見過血的軍隊,即便戰力再強,也隻是一堆廢物。就像沒開鋒的刀劍,砍人不痛不癢。作為兵器,若是不痛不癢,那完全是讓主人把腦袋彆褲腰帶上生活。

作為一把稱職的兵器,豈能如此?

挽蓮自認,曾跟在薑穆身邊許久,這點操守他還具備。要不為何會說劍乃君子之器呢?挽蓮靠著椅子,支著腦袋悠悠一笑。

……他畢竟從前也是位君子來著。

雖是如此,相反,刀劍沾染血氣太多,即便神兵,也會為魔物,易陷殺孽,迷失本性。

在令他們上戰場之前,首先應該磨煉意誌。以防屍橫遍野的情形讓他們裹足不前。

挽蓮不希望他手中出去的,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在某一方麵來說,人的感情當真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東西。無論愛恨,都可以支持著人做到很多原本不能為之事。比如如今,這些人對北方的痛恨,就可支持這些從未用過刀劍之人去拿起武器殺人。若是沒有這情感,則無法讓扛著鋤頭的人舞刀弄槍。挽蓮對此表示欣賞,因為他沒有這種能力。對他這樣的劍靈而言,世上的事隻分能夠做到與不能做到。不曾有,隻要努力就可以做到。

挽蓮反複摧殘之下,謝琰再來此處巡查之時,看到月前毫無章法隻憑著一腔憤恨支撐著的人,此時已經完全變了模樣。

若說的通俗一點,也許該稱之為,殺氣。

謝琰並不覺得,單純殺雞宰羊能訓練的這般。對此一問,挽蓮一臉歉疚又像是迫不得已,“非常簡單。在下逮著牢中幾位硬骨頭,讓諸君親耳聽親口問親手處置~”他目光轉向底下忙於訓練卻還有心偷聽的兵將,見提及北秦人時臉上的怒容,不慌不忙。“諸君不願寬容,將那幾人宰了。”

一刀,一刀,又一刀。

即便沒有親自在場,那慘叫傳來,也聽得耳聰目明的挽蓮甚為同情。

謝琰下意識皺眉。並非為那幾具屍體,隻是因他這種,視性命如飛蓬的輕浮態度。文才身邊跟著個這般人物,豈非險境?

挽蓮看他神色變幻不定,一時未能忍住,笑了。起身搭上謝琰的肩,自來熟道,“小兄弟啊,聽哥哥句話啊。與其擔憂我公子如何,不如好好憂心現在項城的蘇瑾蘇公子。”

謝琰對他的態度,哼了一聲,推開他的手,“無禮!”

過了會,憤然加了句,“半點兒也不像個下人。”鑒於文才,他沒有將話說的難聽。

潛台詞便是,毫無規矩。

挽蓮嘖了一聲,順勢收回手,倚在門邊,全不在意,反問,“你看你文才賢弟將我當做下人了?”既然主人都沒多事,你管那麼多做甚。

他若是真如同謝琰等等土生之人,將每個時代約定俗成的條條框框加諸於己身,那麼,他就不是薑晨了。

有人存在,為時代教育而適應整個時代。但有人,生就是用來改變。

規則,就是用來打破的。

謝琰,“……”

“文才賢弟年紀尚小,又宅心仁厚,全被閣下那賣身葬父的偉大事跡蒙了眼睛。本公子可沒那麼好騙。”

挽蓮看他義憤填膺模樣,好似他真的有多對不起公子一般。忍了忍,沒忍住,噗嗤毫不客氣笑出來。

“年紀尚小?”雖未同時經曆,他也敢保證公子的年紀可以成為謝琰的祖n爺爺……

挽蓮仔細回想,又道,“宅心仁厚?”

有些東西深埋於心,掩飾的再好,也改變不了。

謝琰皺著眉頭,斥道,“有何可笑!哼!”

挽蓮詭異的沉默了下,感歎了句,“謝公子,果然你也是個大好人呐。”

被發了好人卡的謝琰莫名其妙。

……

上一次領軍攻城略地,少說,也過了數萬年了。

人間有句話說,有時候,分分秒秒都是度日如年,但有時候,數萬年也隻是短短一瞬。

哪怕一個人的記憶很差,也總有些事無法忘懷。

遑論是他。

以至於他如今還能想起來,第一次殺人,眼睛看到的狐狸是何種表情。

上一次他站在城牆上,看著西岐大軍密密麻麻過來時,所想無非是擋我者死。如今他在想些什麼,薑晨細細一想,卻有些不太分明。

何為心之所向?

有人忠君,有人立業,有人名就。

他所求又是什麼?

逍遙自由,功成名就,抑或人情世故?

所謂,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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