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奶奶搖頭笑笑:“剛去了趟老姐妹家,她家買了台收音機,叫我聽戲呢。”
“收音機?”夏衛國驚訝,“這玩意兒稀奇啊。”
胡奶奶用手比劃了一下,說:“可不是嗎,也不知道什麼個原理,磚頭大的玩意兒竟能發出聲音來。”
夏衛國忙說:“沒錯沒錯,我沒讀過兩天書,這腦子啊像榆木疙瘩似的,咋也想不出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我曾經一度以為是有個巴掌大的小人兒藏裡頭呢,那旋鈕一轉,小人兒立馬就曉得該唱啥……”
夏衛國在煞有介事地說,旁邊的夏迎聽著聽著,實在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原來爹以前這麼有想象力呢!
聽到她笑了,夏衛國也笑了,胡奶奶也沒忍住笑了起來。
笑了好一會兒,胡奶奶忽然想起來莊娃兒,想到他吃不好穿不好,平日裡還要受掃把抽,現在連學都不想讓他上了,一想到這些,她心裡就堵得慌,重重歎息了聲,
夏衛國瞧出來胡奶奶有心事兒,摸了摸下巴,去屋裡端了兩張竹椅子過來,一張放到她腳邊,一張自己坐下。
“胡大娘有煩心事兒?”
胡奶奶老伴兒前些年走了,家裡兩個兒子,四個孫子,兒媳婦都勤勞肯乾,成天田裡地裡的去,平日裡也找不到機會嘮嘮,她在椅子上坐下,跟夏衛國把剛剛在老趙家看見的事兒說了一遍。
邊說邊歎氣。
夏迎豎起耳朵聽著,手下洗衣服的動作不知不覺停了下來,當說到張桂英拿掃把一股腦地往莊呈郢背上打時,她的眉心重重一跳。
雖然書裡每次描寫莊呈郢被張桂英打時,都是簡單的一句話:張桂英氣勢洶洶地拎了掃把,啪的一聲打在了莊呈郢的後背上,莊呈郢一聲不吭,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可聽胡奶奶繪聲繪色地描述,自己再稍一想象,心臟一下子揪住了,好像那掃把打在了自己身上。
胡奶奶歎氣:“莊娃兒是可憐人……現在書也不讓他讀了,年紀輕輕的輟學乾活,這趙四勝咋想的啊?”
聽到這裡,夏迎立馬瞪大了眼睛,“胡奶奶,您說的是真的嗎?”
這跟書裡的原文不太一樣啊,書中並沒有說他會被動輟學,難不成劇情已經走偏了??
胡奶奶繼續說:“說是要送去牛家的鐵匠鋪,讓他跟著牛小山他爹做學徒。”
話說到這裡,夏迎徹底明白了。
這劇情確實走偏了……
胡奶奶後麵說的話她沒注意聽,腦子裡總是想起莊呈郢挨打時倔強又冷漠的眉眼。
他該多難受啊……
時間不早了,胡奶奶又說了幾句彆的閒話,起身回家了。
胡奶奶走後,夏迎坐在井邊,手泡在冰涼的井水裡,明明是晚夏,可她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冰冷,她想幫莊呈郢,可她什麼都沒有,該怎麼幫?
夏迎低著頭,默默吐了口氣。
夏衛國察覺到女兒心情變差了,走上前蹲在夏迎身邊,問她:“怎麼突然這麼憂鬱了?”
夏迎抬起臉看著夏衛國,糙漢子濃眉大眼,臉黑黢黢的,但眉眼間盛滿了溫柔和擔憂,夏迎不想瞞著他,於是把心裡話說了出來:“爹,我不想讓莊呈郢輟學。”
夏衛國皺著眉,“可這是人家的家事啊,咱們都是外人,插不上手啊。”
“真的沒辦法了嗎?”夏迎不甘心。
莊娃兒這個孩子人老實又聽話,夏衛國雖然和他接觸不多,可打心底喜歡這個娃兒,他摸著下巴想了想,“或許可以找找胡隊長,大隊裡就他還能勸兩句了。”
夏迎眼睛亮了起來,“那我們現在就去?”
夏衛國哎呀了聲,“這麼晚了你不睡覺,人胡隊長忙裡忙外地也該睡了,你要是真急著去,明天一大早,我領你過去。”
夏迎重重點頭,看看天,月亮已經掛上樹梢了,時間確實不早了,她手頭的衣服也快洗完了,得了老爹的同意,夏迎心情輕鬆了不少。
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還未亮,夏迎就被夏衛國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本來還挺困的,可一想到昨晚的事兒,立馬精神了,蹭地從炕上跳下來,迅速跑去洗漱。
洗漱完,夏衛國為了不耽誤她上學,給她打包好了一張餅,讓她路上邊走邊吃,夏迎一手拎著布兜,一手拿著餅,等到了胡開明家門口時,抬眸一看,正巧胡隊長在院子裡打太極。
胡開明打完一圈,神清氣爽,收拳的時候一轉身,就看到了夏衛國那張咧嘴笑出大牙的黑臉,和他手邊的夏迎。
胡開明疑惑地咦了聲,問:“你父女倆咋這麼早來了,有事找我?”
夏衛國拍了拍夏迎的肩膀,夏迎向前一步,仰起臉看著胡開明,說:“胡叔叔,我想跟你商量個事兒。”
胡開明笑了,“閨女有啥事直說。”
夏迎吸了口氣,“胡叔叔,您能去莊呈郢家勸勸嗎,他們不想讓莊呈郢讀書了!”
“什麼?”胡開明皺起眉,“不讓莊娃兒讀書了?這趙四勝搞什麼鬼!”
“莊呈郢在學校成績一直是班裡最好的,字寫得又漂亮,老師也喜歡他,說他天生是考大學的料,要是現在輟學了,多可惜啊!說不定未來會少一個科學家呢!”
“他在學校裡既聽話人又好,我們有不懂的問題都去問他,他從不藏著掖著,直到把我們說明白了才結束哩!”
夏迎越說,胡開明眉頭皺得越緊。
天邊剛起魚肚白,天光淺淡,院子裡的幾人說話的時候,院子外的圍牆下,莊呈郢靜靜地站著,夏迎的話一字不落地進了耳裡,他抿緊了唇,臉上的表情晦暗難明。
他不去想為什麼夏迎會知道昨晚的事,而是在想原來背後的夏迎是會為他說話的……
雖然後麵的話都是假話,可他心裡依然一暖,聽著夏迎的“胡說八道”,嘴角不知不覺揚起了柔軟的弧度。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當初那個見到他就會罵他吐口水的女孩已經消失了,夏迎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見到他時會軟軟地喊他名字,當他不見了時會去找他,現在又在大清早的時候找到胡隊長為他說話。
夏迎,真的變了。
院子裡胡開明聽了夏迎一席話,氣得眉毛都快豎起來了,彆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楚得很!
當初莊呈郢被送到趙四勝家,帶來了全部家當,足足兩百多塊錢!趙四勝和張桂英這對夫妻,在自己和公安麵前點頭哈腰地承諾,這錢一個子兒不會動,全部留著給莊娃兒讀書!
胡開明不指望他一個子兒不動,但至少你得信守承諾,最起碼讓莊娃兒讀完高中吧!
想到這兒,胡開明冷哼了聲就要往外走,“事情我都聽明白了,莊娃兒不能不讀書,趙四勝也沒這個權利不讓他讀,我這就去他家一趟,肯定為莊娃兒討個公道!”
聽胡隊長這麼說,夏迎懸在心中的大石頭才緩緩落了地,時間也不早了,她雖然想跟著去,可夏衛國肯定不願意,況且春寶他們還在路口等她去上學,夏迎隻好跟夏衛國告了彆,自己往路口走。
胡開明氣勢洶洶地去問責了,夏衛國趕著去泥磚廠,路上除了零散幾個鄉親,就隻有夏迎一個人。
當走到小路的岔口時,夏迎忽然停了腳步,拎著布兜的手指悄悄握緊。
麵前不遠的距離,莊呈郢靜靜地站著,男孩雖然年紀不大,可已經抽條了,身材瘦削但頎長,暗淡的天光下,眉眼輪廓仿佛蒙上了一層輕紗,神情看不清也摸不透。
但那模樣,像是在等人,難不成是在等我?
夏迎呼吸漸重,猶豫著沒敢繼續往前走。
莊呈郢抿了下唇,似乎是瞧出了夏迎的怯意,心底暗歎了聲,本來想問的話全部咽了回去。
他沒再說話,隻深深看了眼夏迎,隨後轉身走上了另一條岔口,往老趙家的方向走去。
麵前的路空了,岔口的男孩安靜地出現,安靜地離開,夏迎遠遠望著他的後背,心裡莫名感到一陣空落。
這個時候了,莊呈郢本該早就上路去學校了,可他剛剛站在那兒,神色失落,欲言又止。
夏迎真切地希望胡隊長能說服趙四勝夫妻,讓莊呈郢重回學校。
……
胡開明步履匆忙,他一邊在心裡怒罵趙四勝不守承諾,一邊心疼莊娃兒。
很快,到了老趙家院子。
張桂英在洗衣服,趙四勝正好要去乾活,胡開明探頭看了眼,沒瞧見莊娃的身影。
“趙四勝!”胡開明直接喊了名兒,語氣不客氣,“我有事問你!”
趙四勝聽他語氣嚴厲滿臉的不高興,眉心一跳,連忙討好地打招呼:“胡隊長您來了?”
胡開明瞪了他一眼,直接切入主題,“我聽人說你打算把莊娃兒送到鐵匠鋪去,不讓他讀書了?”
趙四勝心中一凜,心裡暗罵胡老太婆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竟然說動了胡隊長上門問罪來了!
他忙擺手反駁:“您聽誰說的啊?我可沒這打算!”
胡開明看他表情就知道事情屬實了,他冷哼了聲,“你甭管誰說的,我就問你,你還記不記得六年前在我和公安麵前發的誓?彆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莊娃兒的錢都在你身上,足足兩百多呢!你養了莊娃兒六年,總不可能把錢給用完了!他讀書能花幾個錢,你說你拿不出來這錢,打死我也不信!”
張桂英急了,放下手裡的衣服,說:“胡隊長,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們怎麼說也讓他讀了好幾年書了,買書買本子買筆,哪樣不給他花錢?現在家裡有困難,讓他輟學去鐵匠鋪也是迫不得已,我……”
話沒說完,胡開明打斷了她的話,“有什麼困難,你說!”
張桂英立即啞火,支支吾吾了起來。
胡開明冷笑,剛剛硬話說了,是時候說點道理軟話勸勸了,可沒等他開口,張桂英忽然捂著肚子哀嚎了起來。
“哎呦哎呦,我這肚子咋這麼疼啊!頭也疼心裡也發慌!”
趙四勝急了,趕緊跑過去,可沒走兩步,忽然麵色一變,同樣捂住了肚子,痛得蹲在了地上,和張桂英一樣哀嚎起來。
這鬨得是什麼鬼!
胡開明愣住了,不明白這倆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第一反應是這倆人為了避開話題,在裝病呢!
可等了兩分鐘,卻發現這對夫妻臉色鐵青,捂著肚子就差在地上打滾了,額頭上滿是汗,嘴唇變得煞白。
同時在屋裡睡覺的福妞也大哭了起來,哭聲淒慘,差點掀了屋頂。
胡開明意識到這夫妻倆恐怕是真的病了!
他趕緊去屋裡找了兩個茶碗,倒了兩碗熱水來,“你倆是不是吃壞肚子了?趕緊喝兩口水,我幫你們去叫老劉頭!”
趙四勝和張桂英接過茶碗,哆嗦著慘白的嘴唇去喝水,可水剛喝下去,就猛地咳嗽起來,水吐了胡開明一身。
胡開明懊惱地嘖了聲,趕快往院子外跑,剛出院門,冷不丁看到了莊呈郢。
看他的樣子倒是沒事兒,胡開明鬆了口氣,衝他喊:“莊娃兒,你趕緊去老劉頭家把他喊過來,你表舅他們可能吃壞東西了,疼得滿地打滾了!”
莊呈郢瞳孔縮了縮,果然昨晚的肉有問題。
他應了聲,二話不說往老劉頭家跑。
路上他的心裡有了猜測,按照係統中的介紹,鳥雀身上往往都帶著病毒,要是被人吃了,病毒會轉移到人的身上,人也就得了病,如果救治不得當或是不及時,人可能就沒了。
那鳥恐怕是得了禽流感,雖然這個年代還沒有這個名詞。
莊呈郢前些日子在係統裡看到了這方麵的知識,可遺憾的是,係統裡記載的法子,這個年代沒辦法實施,他隻能暗暗祈禱,千萬彆是禽流感吧……
雖然他恨表舅一家,可養了他六年,他做不到視而不見。
老劉頭正好要出門,見莊呈郢滿頭是汗地跑過來,忙問:“莊娃兒,怎麼了?”
莊呈郢把表舅他們吃出病的事簡單說了。
老劉頭二話不說,門都來不及鎖,趕緊跟在莊呈郢身後往老趙家跑。
很快,地方到了。
趙四勝和張桂英躺在地上痛得滿地打滾,胡開明懷裡抱著哭得撕心裂肺的福妞,一臉的無奈焦急,當看到老劉頭時,臉上立馬變得驚喜。
“讓開讓開!讓老劉頭看看!”
院子裡早就擠滿了人,聞言讓了條路出來,老劉頭三兩步走上前,對著趙四勝和張桂英又是看舌苔又是撥眼皮。
順兒媽站在最前頭,指著塞到牆角的鳥羽,嘰嘰喳喳地說:“昨晚我聞到味兒了,他家在燉肉呢,沒想到是隻雀子,我猜啊那鳥肯定吃了什麼毒蟲毒草,這毒啊順著鳥身上傳到他一家人身上了!”
順兒媽扭頭看了眼,見到莊呈郢時眼前一亮,“你看莊娃兒啥事也沒有,這說明什麼?說明他沒吃肉!張桂英不給他肉吃,沒吃肉當然不會得病!”
這句話一說出口,旁邊疼得臉扭曲的張桂英掙紮著朝她“呸”了一聲,虛弱地罵她:“你扯你娘的淡!”
“彆說話!”老劉頭一瞪眼,張桂英立馬閉了嘴,疼得直叫喚。
另一邊,莊呈郢聽了順兒媽的話,忽然擰起了眉。
這話有道理,而且看他們的症狀,也不像是得了禽流感的樣子,說不定真的是中毒了。
莊呈郢默默地走到牆角,忍著臭味撥開鳥羽和鳥胃裡的雜物,隨手撿了根木棍,在裡頭撥弄著。
鳥胃裡的東西沒有被消化完,莊呈郢找了一會兒,忽然眯了下眼。
他丟掉木棍,用手指撚起一顆缺了一半的小小的黑色果子。
耗兒果。
號稱一粒果能毒死一頭牛。
解毒的草藥他知道,可稻癟子山去了這麼多次一次也沒瞧見。
莊呈郢闔了下眼,翻了翻係統的兌換界麵。
解毒丸:可解世間一切奇毒,五積分一粒。
莊呈郢看著係統界麵上,自己唯有的六個積分,陷入了沉默。
作者有話要說: 入v第一章,謝謝小天使們首訂,愛你們~~
本章評論隨機掉落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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