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燎隔頭發在她後腦輕輕攏了攏:“沒事兒,不用管他們怎麼想,我喜歡的他們就喜歡。”
許燎不像其他二代,忙著繼承家產,爭權奪利,苦心經營。
他這輩子順風順水,隨心所欲,爸媽對他唯一的期望是:孩子開心就好。
所以……大概這麼多年,他唯一受過的苦,就是高中追不到喜歡的女孩子,單身了二十多年。
“……”
這麼一想,林誘都有些破防了。
26. 第 26 章 “結婚計劃考慮過提前嗎……
走到商城裡, 他倆本來是閒得到處走走,但路過透明的櫥窗,許燎停下了腳步。
“林誘, 你過來。”
林誘應聲側頭, 許燎想了會兒才開口:“那條裙子,你穿應該好看。”
櫥窗裡有一條到大腿的純欲風小禮裙, 杏粉色,腰收得窄, 到腿根處,肩膀微微鬆開,掛了一條項鏈似的裝飾品。
林誘想起他剛才說自己的裙子顏色沉,會意了:“穿給你看看?”
想讓女朋友穿漂亮衣服,男人的共識。許燎拉著她進去:“隨便試試。”
林誘讓取下這條小裙子, 看了看,差不多明白許燎對女人的性癖了。她笑了一下, 將包遞給許燎, 轉頭去試衣間。
她出來, 發現比預想中還要窈窕有致,特顯腰細,堪堪露出兩截白皙的長腿,欲得要命。林誘走出試衣間,許燎百無聊賴看彆的地方, 先聽到售貨員驚呼一聲, 才轉頭。
他目光落到林誘身上時,閃了一下,隨即移開視線手足無措地點煙,修長的手指無措地撣了撣。
屬於是林誘偶爾刷刷抖音, 遇到長得像許燎的男高中生,也會生出這種怪異的感覺。
林誘大大方方走到他跟前:“好不好看?”
許燎目光微躲,不太自在,旁邊走過一個陪女朋友的男生,直接蕪湖一聲:“美女啊!”
許燎皺眉,側身擋住林誘,耳緣微紅但眉眼正經:“好看,但這胸太低了。”
售貨員忙不迭道:“帥哥!現在的女孩子都這麼穿!你也太保守了!”
許燎滿臉不悅,麵無表情:“下麵也短,到腿根了,彆的不說,穿上不冷嗎?”
“……”
問題他剛才不是這麼想的。
售貨員生怕賣不出去,使勁兒攛掇:“沒事,下麵穿個黑絲就行了。我們這兒有配套的,穿上特彆好看。”
許燎似乎受到了衝撞:“黑絲?”
他眼神都不對了,看著林誘的腿,不知道想到什麼,耳後的紅開始蔓延。
林誘噗一聲笑出來,也沒說話,聽他倆扯。
售貨員說:“對啊!黑絲!你女朋友腰細腿長,長得還禦姐,穿黑絲嘖嘖嘖絕對了不得。你不讓買轉頭就後悔信不信?”
許燎俊朗的眉眼微斂,明顯處於極大的引誘和拒絕中,半晌,他下定決心:“不要這條,進去把裙子換了,我們買彆的。”
邊說,邊擋著林誘,輕輕往裡推。
林誘停步,牽住他的手臂:“買了。”
許燎否決:“不行。”
林誘明亮地注視他眼睛:“我要買。”
她堅持,許燎頓時陷入僵硬。他抿了一下唇,再堅持:“不行。”
林誘示意售貨員:“包起來。”
“……”許燎看她的眼神帶著一絲絲壓抑,眉眼被陰影塗抹,顯然是少爺脾氣有點上來,但語氣卻低了個度,“真不買,行不行?”
林誘進去換回原來的衣服,出來,拉許燎的手:“黑絲也選兩條?”
“……”
許燎目光執著,站在原地沒動,看林誘若無其事要走閉了下眼,隻好邁開長腿跟上來。
買完,他拎著兩隻袋子,另一手還得牽林誘,探手一勾,摟著她的腰進自己懷裡。
林誘問他:“一會兒乾嘛呢?”
許燎垂眼,嗤了聲,記仇似的:“有我說話的份兒?你想升天也行。”
“看個電影?”林誘眸子發亮,注視他。
“行。”許燎聲音頓時又緩和。
緩完感覺自己真他媽廢,屬於是被林誘狠狠地拿捏住了。
“看哪一部呢?”林誘拿著手機湊到他眼前。
渡送過來她發縷間洗發水的清香味,不知道是茉莉還是薰衣草,清新乾淨。往下,能看見林誘小巧的下巴,秀挺的鼻梁,垂眸時沉靜的眼神。
算了。許燎心說。
愛特麼拿捏不拿捏吧。
“你想看什麼都行。”
林誘選了一部懸疑片,選完開始樂:“有人百依百順的感覺真好。”
許燎伸手捏捏她下頜,撓似的:“你就故意拿我呢?”
看電影前先去吃了個飯。林誘感覺挺久沒吃抄手了,在美食街逛了一圈後點了一份藤椒蝦仁抄手,一份紅油牛肉抄手。
他倆口味不同,林誘用勺子舀了個吃完,鞋尖踢踢許燎:“啊。”她用筷尖點自己的唇。
“……”許燎看了一下周圍。人很多,目光頻頻望向這邊,估計以為網紅男女出來擺拍視頻。
但林誘的目的很明確,微微啟唇。
許燎低頭將抄手夾成兩份,拿勺子接著,遞到林誘唇邊:“吃。”
她剛咬進去,許燎立刻放下勺子,拿出紙巾拭淨她嘴角的油漬,垂眼仔細看著,免得暈開口紅。
周圍全是富婆包養小白臉的詭異眼神。
林誘心情真是好啊。
感覺好久沒這麼快樂過。
“走了。”吃完,林誘拍拍屁股起身。
她走在前,背後兩三步外,許燎叼著根煙不緊不慢地跟著,目光一直落在林誘身上,幾乎沒放開過。
看她心情好,許燎心情也不錯。
走到電影院,許燎將袋子暫時放在座位中間,無意瞥到中間的裙子,略感不爽地皺了一下眉。
林誘對他針對裙子的敵意很好笑:“怎麼了啊?”
許燎說:“你到時候彆給我穿著這條裙子招搖過市。”
林誘往後一仰,往嘴裡送了枚爆米花,淡淡道:“我也沒說要穿出門啊。”
“……”許燎側頭盯著她。
林誘舒舒服服選了個姿勢,看著屏幕,文不對題地來了句:“回家了穿給你看。”
這一整場電影,林誘都能感覺到許燎沒在狀態。
林誘往他嘴裡塞了磕爆米花,好笑,繼續看電影。
唯獨許燎食不知味地嚼著爆米花,半晌,他手指修長,扣住林誘的五指,輕輕握緊。
電影散場,林誘站在門口東張西望,看時間還早:“一會兒乾嘛呢?”
許燎到她跟前,短暫地沉默了一下,說:“都行。”
“那我們繼續逛街?”
許燎也不能說對這個提議有意見,但明顯不是他心裡最想要的,白色的鞋尖往前踢了下:“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林誘又笑。
笑了好一會兒,懶洋洋地揣手站門口:“你想乾什麼?”
許燎沒吭聲。
林誘:“說啊。”
許燎終於從矜持中走了出來,上前拉著她的手腕,溫暖的熱度彌漫到跟前。
許燎靠在她耳畔,傳來混合著煙草的味道,聲音低沉:“回家嗎?”
貓咖依然沒幾個顧客,由於許燎最近懶得營業,顯得極為清冷。窗外日光昏暗,落到房間內,立刻被關上的窗簾遮住了光景。
林誘出來時,許燎靠窗邊抽煙,背影的肩膀顯得寬大,腿也長,有種成熟男人的味道。
他回頭看到林誘,給煙杵進煙灰缸碾出黑灰。
微暗的燈光下,林誘換上那條裙子,站牆邊,兩條長腿跟蔥似的,直且長,被黑絲精致包裹,花紋紋路顯出彆的痕跡。
許燎沒挪開視線。
“換上了。”林誘說。
許燎站在原地,林誘走到他身前,牽上他比自己大了一圈的手,往自己的腰上放。
許燎指尖的溫度開始攀升,目中滾燙,修長的手指從腰際滑到大腿。
他撥開烏秀的發縷,撕咬般親她白皙的耳頸,聲音微微發抖,被折磨似的:
“我要瘋了。”
仿佛來自地獄的呢喃,林誘被他抱到床上。
林誘手指撫過他的眉眼,笑著問:“喜歡嗎?”
床褥雜亂,手心滿是潮濕的汗痕,黑絲被撕扯到變形。許燎低啞的嗓帶著氣音:“喜歡。”
他挪了個姿勢,托著林誘的腰。
林誘依然是從容,安靜的眉眼。而許燎卻兵荒馬亂。
林誘輕聲說:“喜歡就好。”
男人像是被刺激了,握緊她手腕到微疼的地步。
“你、怎麼、什麼都敢……?”許燎的聲音變得破碎。
林誘笑了一聲,踢開被子,能感覺到許燎掌心火熱的溫度。
“我想讓你高興一點。”林誘看他的眼睛,目光明亮,“以前沒有的,現在補給你。”
她眉眼極為舒朗。
而她心甘情願這麼做的一切,都是因為許燎的愛,給了她全部的安全感。
眼前這個被她引誘得痛苦狼狽的男人,不會輕浮玩弄感情,潔身自好,對喜歡的女孩兒貴重地捧在手心,視為珍寶。
所以,林誘可以給他看見自己全部的樣子。
她也想讓許燎知道,他和她愛情的全部模樣。
空氣中的熱度似乎可以擰出來,帶著濕漉漉的味道。床.笫間混合著起伏的聲音,被褥全掉在了地上,同時散落著衣物。
好像被浪潮推到儘頭,渾身的骨骼泛起酥癢,又被陽光微微照著,目光中的燈光明亮。
林誘困得要命,她被許燎抱了起身,不久後,響起他拿吹風給自己吹乾頭發的聲音。
林誘懶洋洋眯著,沒睜開眼,算是挺愜意地享受著。
許燎的手指修長,在她發縷間穿梭,沒一會兒開口:“林誘,問你個事。”
“嗯?”林誘伏在他懷裡。
許燎將她摟在懷裡,撩開發絲親了親額頭,問:“結婚計劃考慮過提前嗎?”
27. 第 27 章 “我成靠金主上位的花瓶……
林誘:“嗯?”
許燎想了會兒, 抬了抬眉梢:“每天白占這麼大便宜心裡不踏實。”
“……”林誘沒忍住笑出聲,“是嗎?”
許燎撩開她頭發親了親耳後:“想你早點屬於我。”從過去到現在,他唯一害怕的就是失去。
林誘摸著他的鬢角, 應聲:“我得問問我爸媽的意思。”
許燎嗯了一聲, 枕在她耳畔,半閉眼就這麼睡了。林誘手搭著他肩膀, 聽到熟睡後平穩的呼吸聲,心裡覺得平和。
但看著虛空, 一些不安的情緒慢慢攀升。
她想了想,強迫自己閉上眼,跟著也睡著了。
周末結束回律所上班,律所開始了提供公益谘詢的值班。同事都不太願意乾這個,沒錢拿, 林誘理所當然被分了過去,負責免費為來訪者提供法律谘詢。
一位五十多歲的大叔, 之前在送外賣, 不幸出車禍被撞殘右腿, 一直弄不清楚怎麼去鑒定所要文件,林誘想了想說:“我陪您走一趟吧。”
林誘前腳剛出門,後腳律所門外就來了輛車。
現在差不多快下午五點,許燎跟林誘發了條消息,才知道人剛走, 不過一會兒取完報告還要回來。
許燎決定進去等。他走到律所, 前台看見他:“請問您有什麼想谘詢的嗎?”
許燎往等候區的椅子一坐,說:“等女朋友下班。”
前台點點頭。她還是個菜鳥,以為他就是長得帥一男的,與她的工作無關。沒想到過了半分鐘, 楊方瀾拿著杯子走了一圈,猛地頓住腳步,大步朝他走來!
“許先生?”楊方瀾麵色激動,“有什麼事勞您親自走一趟?打電話叫我過來就行,您請——”
他往辦公室示意,許燎抬手拒絕:“不用,我等人下班,不是過來谘詢。你忙你的。”
楊方瀾隻在極少的酒局上看見過他,幾乎沒說過話,微微彎腰,臉上掛著和藹的笑容:“等人啊?沒想到我們律所還有您朋友,要不要我幫您叫過來?”
許燎:“不用,我等她下班就行。”
因為他爸的關係,來討好的人特彆多,許燎不一定都有精力應付。現在冷淡不耐煩幾句聊,又讓楊方瀾確定這二世祖是個紈絝少爺的事實。
但人家再紈絝,該給麵子還是要給。
楊方瀾推推眼鏡笑道:“那我先過去了,您坐。”
說完讓前台趕緊泡茶。許燎站了沒一會兒,褐色的眸子轉動,突然叫住他,聲音似乎更冷淡了:“你們律所有個叫洪森的?”
楊方瀾思索兩秒:“有的。”
“叫他過來。”
洪森一臉緊張地走近,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油汗,抬頭看眼前陌生又陰鬱的青年男人,有點沒反應過來:“許先生好,請問您找我?”
許燎麵色不善:“我聽說你性騷擾我女朋友。”
洪森臉色微變,他心想許燎這種出身的少爺,接觸的女人要麼豪門千金,要麼明星網紅,而自己哪兒來的出息跟這些女人打上交道?所以這是什麼意思?他支吾著:“您這是從何說起呢?我實在聽不懂。”
許燎揭開蓋子喝了口茶,抬頭再看他。
這眼神看得洪森毛骨悚然。
許燎拿架子還是會拿,沒明說,淡淡道:“你自己想想。”
洪森到底說來,也不會在這麼多人麵前慫成狗,笑著客氣說:“我想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我做人大家一向都是知道的,不會乾出您說的那種事。這裡是律所,如果真有這回事您可以當場告我!”
許燎垂下眼簾,笑了一下:“我是以她男朋友的身份來跟你說話的,洪律師,如果我想對你怎麼著,這律師函遞不遞,影響應該不大吧?”
他站起身,來回走了兩步:“看來你是真想不起來了。大概一個星期前的深夜,有人給林誘手機發消息,我確認頭像那張臉的確是你沒錯吧。”
洪森愣了兩秒,捕捉到林誘這個關鍵信息,臉色從倔強變成震驚,重複:“林誘?”
不止他,楊方瀾也懵了。
林誘的學曆很漂亮,但家庭和戀愛情況他們都清楚,之前沒聽說有男朋友啊,怎麼突然冒出來,還是正明律所最大的金主。
洪森開始語無倫次:“誤會,誤會了!”
“誤沒誤會你心裡清楚,我現在沒動手揍你是我脾氣好。”許燎抬起一根手指,在他跟前晃了晃,“你有本事,繼續騷擾她,來跟我走著瞧。”
這話說得跟地痞流氓沒兩樣。但看得出來許少爺就是單純想揍他,還沒到要把他前途直接廢了的地步。
洪森腦子裡轉了好幾秒,直接道歉:“真對不起,我不知道林律師有對象了——”
許燎嗤聲,抬眼,語氣不輕不重:“那你還不知道自己有老婆?”
“……”洪森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糊塗……”
許燎不吃這套:“這話你跟林誘說。”
洪森忙不迭應聲,覺得自己倒黴催的,惹上這倆都是什麼怨種聚頭?一個直接在辦公室抽他一巴掌,一個也當著所有人麵開懟,讓他顏麵儘失。
林誘回來六點半,看到許燎坐在等候區,百無聊賴地玩手機,長腿抬在茶幾上,有點兒坐沒坐相。但前台站在他麵前,大氣都不敢出。
林誘問:“等多久了?”
“有一會兒,”許燎示意她,“我閒,你忙你的。”
林誘沒怎麼跟他說話,往裡走,覺得律所氣氛不太對勁,所有人都異樣地看著自己。
而洪森站林誘辦公桌前,沒了以前的趾高氣揚,滿臉汗水,目光直勾勾看著她,嘴唇微微動了動。
林誘走近,聽見他說:“林律師,這段時間不好意思了。”
“……”
就這一句話,林誘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她看著洪森,洪森也看著她,明明身高更長,卻顯得比她低一個頭,他說:“之前有些誤會。”
林誘左右看了一圈周圍的人,都假裝上班,但偷偷摸摸往這邊張望,林誘從文件包裡取出資料,說:“我們也彆廢話了,你道完歉就走吧,大家都有工作要忙。”
她這話的輕蔑讓洪森臊得耳朵都紅,麵紅耳赤看了幾秒,說:“對不起,林律師,之前是我不對。”
林誘拿出案卷分類整理,都沒看他一眼:“知道了,你走吧。”
許燎既然處理好一切了,多跟他說一句話都是浪費時間。
將案卷整理好,林誘沒再理會站在一旁的洪森,拿起外套走出律所。許燎還坐沙發裡喝茶,但喝得也挺不耐煩了,看到林誘才吊兒郎當往上站,但動作慢條斯理,旁邊那前台都想伸手攙他。
林誘才知道他拿架子還挺會拿。
林誘過去問他:“晚上吃什麼?”
許燎伸手摟著她:“隨便。”
他倆往外走,背後的前台小姐姐滿臉複雜。林誘回頭一看,那剛下班的人群正好湧出,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他倆身上,估計剛才瓜都吃完了。
林誘心說:壞了。
上車,許燎細長的手指握著方向盤,問去哪兒。林誘隨口說了個地方,盯著手機屏幕。
她之前加了個律所的閒聊群,果不其然,這會兒群裡都在吃瓜,有些人瓜還沒吃全:“聽說律所的金主爸爸來了?”
“好像我們律所某個女孩子的男朋友。”
“什麼金主?多有錢?沒跟東德搭邊兒,也能叫金主?”
“這真是東德的金主,你敢信?金主竟在咱身邊,女朋友還跟我們一起上班,有錢人體驗生活。”
林誘:“……”
壞了。
許燎開車繞過一道十字路口,指節握緊方向盤,側頭見林誘蹙眉緊盯手機屏幕,滿臉完蛋:“我成靠金主上位的花瓶了。”
許燎手指頓了頓。
林誘歎了聲氣,關掉手機:“無語。”
許燎唇角勾了下:“不好意思,害你名聲不好聽。”
林誘挺認真的:“其實你名聲也不太好聽。”
許燎無所謂:“是嗎。”
“……”
這句話氣就氣在,名聲不好聽又怎麼樣,遊手好閒的紈絝少爺,玩世不恭,不務正業,但誰也拿他沒辦法。
開車駛過大橋,許燎突然轉頭,看著他說:“我跟我爸媽提結婚的事了。”
林誘沒想到他這麼快:“怎麼說?”
“能怎麼說?”一直被家裡人寵愛的許少爺底氣很足,散漫道,“就說可以啊,不過我得回公司上班了,畢竟為了家庭得有份事業。”
林誘笑了出來:“是嗎,這麼快就有責任心了?”
許燎看著方向盤,伸手在她頭上揉了一把。
他繼續開車,林誘笑容慢慢褪下,拿出點開柳萍的聊天框,看著上麵的聊天記錄走神。
她們母子間交流很少,跟父親就更少了。之前每個月給爸媽轉五千工資,後來他倆吵架,非要說誰吞了誰的錢,現在林誘開始單獨每個人發兩千五。
她點開父親的聊天框。
【乖女兒,還有錢嗎?】
【乖女兒,給爸爸轉三千塊錢。】
【女兒,打牌輸了,轉爸爸兩百吃飯。】
【……】
除此以外完全沒有彆的內容。
林誘關掉手機,撐著額頭用力地揉眉心。
以前感受到的無力感,拚命往腦子裡湧。
片刻,許燎側目看她,意識到不對,低聲問:“怎麼了?”
林誘搖頭說:“沒事。”
她翻動聊天框,找到了王瑜的名字,點進去。
28. 第 28 章 養女
前段時間, 林誘看見王瑜朋友圈發了幾條幫朋友買二手房的信息,她留意得比較多。
王瑜對她的造訪略感意外:【房子嗎?還沒賣出去,你想要?】
林誘打字:【我改天能過來看看嗎?】
王瑜:【行啊, 你什麼時候有時間來找我都行。】
林誘發了句謝謝, 過了會兒又發:【這事兒彆告訴我媽啊。】
都是同齡人,隔了兩個小區, 王瑜了解年輕人的生活情況,大概也了解林誘的家庭是什麼情況。
王瑜回複:【不告訴不告訴, 你直接來辦公室找我就行。】
王瑜現在他們那條街辦事處的公務員。
林誘挑了個周末,坐大巴車回家。南溪是海市的經濟輻射區,但相比之下窮了很多,主要以旅遊業為主。一座陰雨蒙蒙的小城市,汽車站招牌的霓虹燈熄了半截, 水泥地烏漆墨黑,低矮的建築群中不適夾雜著新開發的樓盤, 到處是裝修的噪音, 充滿現代和陳舊的違和感。
讀高中時, 林誘每個月都從海市回南溪,坐的是同一班公交車,也都從這條路經過。
她走到公交車站牌,不遠處的車裡有人揮手,王瑜喊:“這邊, 過來!”
林誘拉開車門, 發現裡麵還有個男的,戴眼鏡,衝她笑了笑:“我是房東,你好你好。”
林誘和他招呼。王瑜發動汽車:“聽說你們律師都忙, 周末不加班?”
林誘:“不怎麼加,這周工作順利起來了。”
王瑜笑了下:“打算住兩天再回去嗎?”
林誘想了一下,說:“再說吧。”
王瑜說起正事:“你們聊一下房子的問題吧。”
房東開口:“我現在不在南溪這邊住了,也去了海市。以前這房子是我爸媽在住,但他倆去幫我姐帶孩子,房子又空下來了。”
林誘說:“了解。”
房東說:“他倆不會回來了,我這段時間想換輛新車,隻好出手了。房子空了半年多,裡麵還有些家具,你不想要可以扔掉。要是你覺得可以,我們儘快簽合同。”
車停下。是一棟比較老的小區,栽滿綠植,環境安靜。林誘進門環顧,房子白灰剝落,牆壁塗了幾道灰痕,空間不大,陽台正對有株茂密的黃果樹。
林誘回頭問:“價格怎麼說來著?”
房東聳了聳肩:“王瑜應該跟你說了吧,麵積五十六平,因為是二手房,三十萬,因為你是王瑜的朋友,我沒想過坑你,報的最公道的價。”
王瑜在旁邊站著,打量整套房子。
林誘沉默不語。
房東笑著說:“美女,你彆跟我講價啊,你講價我也不會聽,咱們麻利點的,交房就趕緊交了。”
林誘也直說:“我現在隻能拿出二十萬。”
房東笑了:“沒有你這麼砍價砍小一半的啊!”
林誘想了想,說:“我不是打算砍價,但想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先付二十萬,後續我每個月支付給你。”
房東夾著煙看王瑜:“沒聽說過二手房還分期付款。”
他明顯不太樂意。
王瑜想了想,問林誘:“你急著用房?”
林誘也直說了:“我想分戶,必須買套房。工作單位那邊有落戶資格,但要排隊,我等不了那麼久了。”
王瑜神色詫異:“你要乾什麼?”
林誘想了會兒,說:“考慮結婚了。”
王瑜手裡的煙頓住,反應過來,哦了一聲:“你前幾天朋友圈發的那個哥們兒?”
林誘站在房中間,點頭:“對。”
王瑜眉眼安靜,似乎想著什麼。房東沒忍住問:“你爸媽都在吧?想結婚問他們拿戶口本就行了,沒必要非得分戶。”
林誘沒吭聲,王瑜拍了拍他腦袋:“你問這麼多乾什麼?”他停了一下,接著說,“林誘本科R大,研究生F大,肯定不會欠你幾個錢。你考慮考慮,行的話就把房子給她。”
房東揉著腦袋,很是煩躁:“老王,我他媽急著要現錢……”他看向林誘,擺明了說,“你要是能結現,我28萬賣給你。”
林誘跟著沉默了一會兒:“我隻有二十萬存款。”那是她本科後嘗試著接工作,研究生跟導師乾活,拿獎學金等等,好不容易才攢下來的。
房東:“你找你爸媽要啊!”
王瑜煩了:“老周你就說行不行!給不給!”
叫老周的房東卡住了,硬是有十幾秒沒說話,額頭青筋暴起。場麵尷尬,林誘緩緩說:“先去吃個飯吧,慢慢考慮,不著急。”
在一家酒樓吃飯。
這家酒樓很火爆,但王瑜去了電話,立刻就訂上了。強龍不壓地頭蛇,王瑜父親是南溪政府的機關乾部,真說有權有勢許燎家肯定比他強一百倍,但林誘的生長環境在南溪,從小到大家裡出了事,要疏通關係,搞什麼證明,全都是去求王瑜的父親。
這種心理陰影,導致柳萍拚命想把林誘送到王家當兒媳婦,簡直瘋魔。
林誘去衛生間補了下妝,回來,聽見王瑜跟老周說話:“人家一個女孩子,在外麵工作不容易,你也不急這點錢吧?”
老周長籲短歎:“王瑜,你就會敲我竹杠。兄弟我跟你明說,她要是你女朋友,我房子白送給她但你他媽剛才聽見了,她買房子結婚呢!你傻了吧你?”
“……”
林誘進去,兩個人尬了幾秒,接著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抽煙喝茶。
開始吃飯,聊以前的事。
王瑜想起來說:“我們初中一個學校的吧?”
林誘點頭:“對,你比我大一級,我認得你。”
王瑜抬頭:“有這事?”
林誘好笑:“那時候有什麼班草校草的,同學都說你長得帥,天天看你跟這個女生談完戀愛,又跟另一個女生談。”
“……”王瑜臉一下變紅了,“小時候不懂事。”
他找補似的,抓了抓頭發:“高中以後我就沒亂談了。”
老周直哼哼,就在旁點煙。
酒過三巡,王瑜不知道怎麼,又想起來問:“你吃完飯回去看看你爸媽嗎?”
林誘:“怎麼了?”
“沒事,你爸還是每天到處打牌,你媽呢就到處閒聊,感覺老年人還是挺無聊的。”他頓了頓說,“說不定想你回去呢。”
林誘聽出他話裡有話:“什麼?”
“真沒什麼,”王瑜捏著酒杯,想了想才說,“我媽跟我說的啊,不保真。柳阿姨成天到處跟街坊鄰居嘴碎,說幸辛苦苦供你考大學,讀研究生,誰知道你工作後眼高手低,翻臉就不認爸媽了。反正說你不孝順……”
王瑜搖頭:“老一輩就是這樣,思維跟我們完全不同。”
林誘拿著水杯,才意識到自己後背冰涼,好像渾身都涼透了。她問:“是嗎?”
王瑜客觀道:“你爸媽屬於比較奇葩那種。”
在這種世俗的生活中,細究起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幸。旁邊房東跟聽笑話似的,抬眉:“你爸媽嘴真他媽碎啊!我爸媽從來不跟人說我的壞壞!都關門訓哈哈哈哈!”
林誘捏著水杯,指骨不斷收緊。
每當她覺得自己自信強大,無所畏懼時,總有一種東西能夠輕易地擊潰她。
這個世界上傷她最深的,不是任何挫折,而是自己的父母。
王瑜注視著她:“你沒事吧?”Hela
林誘搖頭:“我沒事。”
飯桌上聊了很多東西,吃完飯,林誘準備去結賬,才發現王瑜已經先行一步,剛才假稱上廁所,偷偷把賬給結了。
林誘站樓道跟他扯皮,執意要把飯錢還給他,王瑜掏掏耳朵往樓下走:“就沒聽說讓女生結賬的事兒。”
樓下有人舉辦婚宴,賓客正喝到酒酣飯飽,喧鬨嘈雜。林誘從過道走過,眼前閃過一抹熟悉的身影。
林斌舉著酒杯,四處勸酒,臉漲得通紅,旁人已經麵有怒色了,他還嬉皮賴臉開玩笑:“喝一杯,喝一杯嘛。”
林誘怔了兩秒,腳步停住。
王瑜回頭看到她:“你爸也在這兒啊?”
林誘第一反應是偷偷地走,但下一瞬間,林斌擱置酒杯回頭,看見她後,大步走過來:“我的乖女兒回來了!”
林誘後背冰涼,脊椎發麻,看著眼前走近的醉鬼。
林斌牽著她的手腕,往人群中拉:“介紹一下,這是我女兒,R大畢業,F大研究生,現在在海市工作。”
他嗓門奇大,周圍的人都看過來。
林斌眉眼擠弄,聲音有種殘忍的笑意:“長得很漂亮哦~”
林誘猛甩開他的手!
林斌滿嘴酒臭,衝上來,摟著她肩膀:“乖女兒,跟爸爸回家,你媽媽在家裡等你,天天想你呢!”
在外人眼裡,他們是無比親昵的一對父女。
王瑜點了根煙,準備跟林誘說再見,卻看見林誘小腿微微發抖,仿佛被惡鬼縛住,像個提線木偶似的,僵硬地被林斌摟著肩膀往門外推。
“……”
王瑜停住指間的煙。
老周叉腰看熱鬨:“我看她跟她爸也沒那麼糟啊?挺親熱的。”
王瑜靜了會兒,說:“沒你想的這麼簡單。”
片刻,他補充:“林誘是養女。”
29. 第 29 章 上門。
一路上林誘覺得自己在做噩夢。
混淆的酒臭, 聒噪的喊叫,那些浮誇的親密。她好像一塊破布袋子,被扯來扯去, 被從東邊拉到西邊。
林斌掐著她的手腕, 掐出紅痕,走到小區門口不住地微笑點頭:“我乖女兒回家了。回家看爸爸媽媽了。”
打開門, 林誘被推了進去。
柳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她, 隻停留了一瞬間繼續看電視:“回來了?”
林誘點頭:“回來了。”
“回來乾什麼?說吧。”柳萍說,“你沒點事也不會回來。”
林斌抄著手:“我看到她跟王瑜一起吃飯。”
柳萍停下按遙控器的手,回頭欣喜地看她:“是嗎?你倆談上了?”
她算是一秒變臉,猛地站起來:“最近相處得怎麼樣?”
林誘平靜地道:“就正常的交往。”
“哼,”柳萍冷笑, “不說實話。”她用掂量林誘什麼斤兩似的目光看她,接著注意到她的妝容, 說, “你這畫的什麼, 真難看!”
林誘沒說話。
柳萍問她:“回來了,什麼時候走啊?”
林誘說:“下午就走。”
“下午?!”柳萍重複完,接著抬高眉梢,“我知道你啊,林誘, 你反正是不想在這個家裡待一天了, 你就想著儘快擺脫我跟你爸,是不是?”
她剛說完這句話,旁邊本來笑嘻嘻的林斌猛地沉了臉,盯著林誘:“是不是!”
林誘心臟狂跳, 用儘全力擠出笑容:“不是的。”
柳萍再冷笑:“又撒謊。你就是謊話精,你眉毛眼睛一動,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麼。”
林斌開始暴喝:“是不是!你就想著擺脫我和你媽媽?”他喝醉了,頭腦糊塗,抬手狠狠推了她一把,“白養你!”
林誘站在原地,渾身發抖。
看她可憐的樣子,柳萍快要笑出來,得意地繼續看電視:“林誘,你騙得了任何人,你騙不了我。快叫你爸爸進去睡覺,今天彆走了,明天再走。”
林誘還想說話,林斌的手掌猛抬!
林誘喉頭發乾:“我明天走。”
她扶著林斌進臥室,林斌拖拖拉拉,一個跟鬥跌進床裡,拉著她的手說:“乖女兒陪爸爸睡覺啊?”
林誘抽開手:“我去陪媽媽看電視。”
但黑暗中,林斌沒有鬆手,緊緊盯著她的眼睛。
他用林誘幾乎無法分辨真假的醉腔說:“幫爸爸把外套脫了。”
林誘心驚膽戰地給他脫外套,感覺到手腕被拉住,粗糙的指腹來回摩挲。
她回到客廳時,柳萍冷漠地看她一眼,似知道臥室裡剛才的瘋鬨是什麼。她調了電視台:“你跟王瑜都聊了些什麼?”
林誘說:“聊了初中的事情。”
“他對你滿不滿意?”
林誘鎮定地說:“他好像挺喜歡我。”
柳萍尖刻唇角露出笑意:“那就好。”
她一轉語,“今晚叫他過來吃頓飯吧,前段時間給你外甥轉學校,他幫了忙的。”
林誘沉默了下,說:“行。”
柳萍整理自己,施施然起身:“你給他發個信息,叫他六點半過來。我倆現在出門買東西。”
林誘跟在她背後出門。她站在原地發消息,點開許燎的聊天框,剛打字沒幾句,柳萍看她:“還沒發完?”
林誘:“發完了。”
“手機給我。”
林誘遞給她。她看了看聊天框,往上翻,說:“怎麼沒有其他聊天記錄啊?”
林誘:“我習慣刪聊天框。”不然會被她看到買房的聊天。
柳萍看她一眼,似乎在辨彆真假,嗤聲後將手機放自己兜裡:“彆玩手機了,買完東西我再還你。”
她倆一起出門買菜。臨結賬時才把手機遞給林誘,說:“你來。”
林誘一邊付賬,付完立刻還給她。她乖巧的態度讓柳萍心情好了很多,她懶得再走動,說:“你去對麵買條魚,我在門口等你。”
林誘拿著手機,走到拐角,再往裡拐。
走出柳萍視線的那一瞬間,林誘給許燎打了電話,一邊不斷往身後張望。
許燎聲音低懶:“為什麼一直不回我消息?”
林誘聽到他聲音這一瞬間,這幾個小時的驚恐猛地落下。她覺得很糟糕,但說不出來糟糕的地方。忍了幾秒,林誘小聲抽泣。
對麵靜了幾秒。
許燎聲音抬高:“怎麼了?怎麼哭了?”
“救我,”林誘攥著手機的指頭發痛,她好像回到了父母就是她全部蔭蔽的高中時代,那片天壓在她頭頂,漆黑陰沉,隨時會打雷下雨。而她力量太微小,無論被怎麼辱罵毆打,都沒有勇氣,也沒有力量反抗。
“救救我,”林誘哽咽,“你過來……”
“你在哪兒?”響起匆忙走動的聲音。
林誘說:“我爸媽的家。”
許燎高中來找過她。
他就想了幾秒,開始穿大衣,聲音滿是焦慮:“好啊寶寶,沒事的,我馬上開車過來。”
林誘的聲音細如蚊呐,像小女孩的哭腔:“你快點。”
她掛斷電話,對著屏幕擦了下臉,確認自己看不出什麼哭過的痕跡後,若無其事到水產區買魚,怕柳萍等的太久,一路小跑回去。
回家之後,柳萍和林誘開始做飯。
還沒到六點王瑜就敲門了,拎著一籃子水果,看到廚房裡忙碌的母女,滿臉不好意思:“柳姨隨便炒個菜就行了,乾嘛弄這麼豐盛呢?”
柳萍滿臉和藹:“這不是誘誘難得回家一趟嗎,請你來家裡吃頓飯,你們也好相處一下。”
王瑜眉眼尷尬了一瞬。看來柳萍還不知道林誘已經有男朋友了。
他也不拆穿,他也不尷尬,滿屋亂轉,轉到林斌房間去:“林叔,來,抽根煙。”
林誘心裡一直七上八下。冬天天黑得早,六點多已經陰沉,接近七點幾乎烏漆墨黑。林斌示意林誘:“你下去買幾瓶酒,今晚喝。”
王瑜說:“我去買,我去買就行。”
林誘幾乎沒有說話的份,看著他推門出去。
估計十幾分鐘,重新敲門。
柳萍去開的門,笑語吟吟:“小王回來啦——”
她半個字突然卡住。
門外,王瑜先進來,背後跟著踏進一條筆直的長腿,穿件灰綠色的衝鋒衣,肩膀的寬闊被衣衫遮掩,但能看出身材高大。五官俊朗,年輕挺輕,有種跟這兒的灰塵格格不入的感覺。
柳萍:“這是——”
許燎拎著禮物,平靜道:“阿姨好,我是林誘的男朋友,我姓許,你叫我小許就成。”
林斌也猛地站起來。
王瑜摸了摸鼻子,往裡走:“帥哥進來坐。”他下樓買酒,看到他在附近轉悠,一直在看手機,眉眼有些壓抑,想起林誘朋友圈的照片才認出他。一問才知道許燎隻來過林誘家樓下,不知道具體樓層。
柳萍臉垮了一半了,但當著王瑜的麵不好翻臉,扭頭僵聲招呼:“林誘,你過來看看,這是不是你朋友?”
林誘拿著鍋鏟,看到許燎那瞬間,唇角輕輕往下撇:“是我朋友。”
柳萍僵笑:“他說什麼男朋友——”
“是我男朋友。”
房間裡維持著詭異的寂靜。
王瑜繼續招呼:“你坐啊,光站著乾什麼?”
許燎放下禮品,往沙發上一坐。
一看就是個矜貴輕慢的大爺,不太招長輩喜歡。
林斌黑著臉,直接進了臥室。
林誘繼續回廚房做飯,客廳裡就剩他跟王瑜。許燎突然想起來,問:“你哪位?”
“……”
沉默了會兒,王瑜說:“街坊鄰居。”
許燎垂下眼睫,開始審視整間屋子。牆壁上貼著林誘高中的獎狀,斑駁了,泛出白色的印痕。茶幾堆著藥瓶,陽台堆著酒瓶,抽屜裡放了幾張單子,一個外表看起來很普通的家庭。
許燎站起身,進了廚房。
林誘在剁魚頭,剝出殼裡的腮,被魚刺釘得縮了縮手。柳萍皺眉,露出厭煩的表情:“你看看你!什麼都做不好!”
她一把將魚丟進水台:“滾開我來。你去把大蔥切了。”
林誘低著頭,額發垂落下來,掩住了半臉,像個疲憊的家庭主婦,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隻是伸手去拿大蔥。
但她手腕被輕輕抓住,送回去。許燎的聲音有溫度,手心微燙,說:“我來吧。”
柳萍才看到他,但這裡王瑜不在,她也沒調整臉色,冷冷地剁魚頭。
許燎示意林誘:“你出去歇著,等吃飯就行。”
林誘呆了一會兒。
廚房有些擁擠,泛著飯菜的清香味。林誘後退幾步站在門口,見許燎挽起袖口露出瘦削的手腕,拿起大蔥衝洗,垂頭切菜。
柳萍需要什麼他就做什麼,態度客氣,但明眼人也能看出來,疏遠著呢。
畢竟當著他的麵罵林誘,看在是父母,他已經忍著沒沉臉了。
菜弄完,他走到林誘身旁,給她的圍裙解開,掛在門後的掛鉤:“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他手腕戴著一塊名表,沒來得及摘,沾了水漬。袖口也有些沾濕。
許燎天生就是太子命,他做飯是消遣,哪裡受過這些伺候彆人的。
林誘低頭,始終看著地麵。
片刻,她頭發被輕輕撩起,許燎不太嫻熟、但認真地捋下膠圈,重新給她紮頭發,紮得她整張臉露出來,又變成精神飽滿的樣子。
許燎指背碰碰她臉頰,說:“好了,沒事了。”
30. 第 30 章 “老婆。”
回到桌上吃飯。
林誘小時候, 很不喜歡把同學帶家裡來做客,因為父母隨時喜怒無常,並不喜歡她招來同桌, 會當麵訓斥她, 讓她自尊心受損。
那個時候,她害怕其他人來到自己家裡, 看到醉鬼父親和冷淡的母親,不經打理的家庭, 與人悖異的親子關係。
尤其是在許燎麵前,她保留著一份少女的驕傲,不願讓他看見自己的狼狽,隻想乾乾淨淨,獨立地和他在一起。
可現在, 許燎已經來了,坐在椅子旁跟爸媽吃飯, 沒露出不習慣的辭色, 也並沒有對她側目相望。
飯夾在碗裡, 柳萍和林斌臉色不好,一昧地奉承王瑜:“你多吃點。這個雞燉的很好,我特意買的烏雞,聽說是鄉下土養的,比超市賣的凍雞營養價值高多了!你吃你吃!”
他們不理許燎, 按理說許燎該尷尬, 但他神色自若,往林誘碗裡夾菜:“吃魚嗎?”
林誘點頭。
“給你夾一筷香菇?”
林誘又點頭。
他往她碗裡放,放完若無其事繼續吃飯,也沒想著跟她爸媽說話, 各吃各的,飯桌氣氛十分詭異。
吃完飯八、九點鐘,王瑜起身說:“時間不早,那我先回去了。”
柳萍沒留著,笑眯眯站起來,也看了一眼許燎:“小許,那你倆一起下去啊,我就不送了。”說完,轉向林誘,“你去燒一壺開水,我泡腳。”
赤.裸裸的逐客令,特意把林誘留下,不想讓她跟出去,再加上林斌已經半醉,陰沉著臉坐椅子喝酒,每喝一杯“啪嗒!”重重敲下,頗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等他們一關門就要翻臉。
剛才酒桌上的氣氛王瑜多多少少感覺到了,停在原地,看了一眼許燎。許燎看著林誘,說:“你過來一下,我有幾句話跟你說。”
林誘往他這邊走,柳萍拉了個臉,拿圍裙擦手。
林誘走到門口,被許燎牽著手腕拽出來。他說:“我車不知道停樓下哪兒了,你帶我去看一下?”
柳萍喊了聲:“誘誘。”
聲音裡的製止意思明顯。林誘看了看站起身的林斌,說:“我下樓帶他找車,找了就回來。”
林斌印堂隱隱發黑,似乎在隱忍,轉頭沒說話。柳萍揮手不耐煩道:“去去去!”又說,“你彆不回來哈。”
這句話挺像一個母親對女兒半夜外出的叮嚀。王瑜抬頭看著門框。
林誘進門拿手機,又被她不悅地看著。出門,林誘渾身鬆了口氣,後背那片緊繃的皮猛地鬆緩,牽住了許燎的手。
電梯裡非常安靜。
林誘有種茫然的感覺。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她被柳萍尖叫著“滾!滾出去!這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她也從這個電梯出來,滿腦子都是茫然和絕望,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不知道哪裡有能接納她的充滿愛的歸宿。
她走了很久,走出公交車,看到一直在站台邊等她的許燎。
一路都憋著沒哭的林誘,聽到他低聲的詢問,忍不住嚎啕大哭。
當時許燎湊近看她的眼睛,少年身體渡送的熱意拂過臉側,就和現在手裡扣緊的掌心溫度類似,讓她覺得安心,不再像漂浮在半空。
許燎牽著她走出電梯,跟王瑜點頭:“謝了。”
多少能看出,王瑜在努力解圍。晚上特意過來,也是想看看林誘的安全。
王瑜搖頭:“沒事。為人民服務嘛。”
許燎給他遞了根煙。他倆沒說兩句,王瑜歎了聲氣,轉身離去,背影孤單中透露著瀟灑。
樓底下隻剩她倆。許燎握她的手:“跟我回去嗎?”
這一瞬間,風獵獵地吹著,不知怎麼讓人產生了私奔的錯覺。林誘少女時代,多少次站在樓下,幻想某個人能帶自己離開,去一個沒那麼陰暗的地方。
她曾經一度以為不會有人來了,隻能努力長大,靠自己的力量跑出來。直到如今,她已經離開了這個家庭,但隻要重新踏入一步,記憶裡的寒冷就像蛇蠍一樣附著攀爬,湧現出無法遺忘的恐懼。那些落下的心理陰影,直到長大依然折磨著她。
可現在……許燎站在這裡,牽她從門裡走了出來,簡單輕鬆,並沒有她想象中的寸步難行和可怕。
林誘心裡開始回暖:“走吧。”
許燎拉開車門坐下,調高了溫度。他沒喝酒,開始發動汽車:“走了沒關係?”
林誘聲音有了力氣:“沒事。”聯想到後續可能發生的情況林誘有些頭痛……父母暴怒,向街坊鄰居哭訴,鬨到工作地點,打電話怒罵……
這是他們百用不厭的手段。
但是,林誘沒有之前那麼不敢麵對。
車輛行駛在半道中,林誘手機突然響了。她看了一眼手機,是房東的電話,沒急著接。
許燎側頭:“怎麼了?”
林誘想想點了接通:“你好?”
房東說:“美女,我仔細考慮了,這房子你真急著要,我也可以轉給你,後續每個月給八千,算上利息一年多結清,你覺得怎麼樣?”
聲音不大不小,許燎聽見後轉過了臉。
林誘點頭:“行。”
房東問:“那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拿上身份證去房產局把戶過了。”
林誘其實沒想到能有這麼順利。她理想中的完美解決方式是在海市落戶,但這不知道還得等多久,所以退而求其次先在南溪買一套。她腦子裡卡了一下,深呼吸說:“明天就有空。”
許燎的路在路邊停下。
電話掛斷。許燎看著她:“你買房?”
林誘:“嗯。”
“買房乾什麼?”
“把戶口遷出來。”乾脆利落,乾乾淨淨地走出家門,從此以後誰也不欠誰。
許燎笑了一聲,聲音挺低:“行啊,準備戶口本結婚了?”
林誘本來讓他發現自己貸款買房,有點尷尬,聽見這話絞著手指:“不許嗎?”
“不是,”許燎問,“你那房子多少錢?全部積蓄都搭進去了,還得分期付款一年多,到時候能籌備出嫁妝嗎?”
林誘對未來很有信心:“慢慢來嘛。”
“嗯,慢慢來。”許燎望了望窗外的沿江大橋,“今晚還回不回去?先找個酒店住下,明天登記房子?”
林誘下車,風吹得有點冷,好在車上放了件外套,許燎遞給她。
兩岸燈火明亮,林誘攏著寬鬆的男款大衣,顯得臉很小,有些弱不禁風。但她走路沒縮著,腰依然挺直。
許燎想了會兒,問:“買房的事,要不要我幫忙?”
果然,林誘拒絕了:“我能行。”
許燎轉頭看彆的地方,沒忍住挑了點笑意,說:“看來還是睡的次數太少了。”
“……”
林誘側頭,單眼皮下的眸子轉動,直勾勾看著她。
“沒事,”許燎說,“我知道你可以解決大部分問題。”他手指在林誘鼻尖勾了下,“但你特彆絕望的時候,要記得有我。”
林誘沒顧這句話:“上句睡少了什麼意思?”
“意思是,”許燎話頭淺淺一頓,隨即,若無其事道,“不用在我麵前硬撐,早晚是一家人。”
“……”
林誘頓了兩秒,挑眉:“意思你想我房產證上也寫你名字?”
許燎沒忍住,唇角笑意加深:“嗯,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他不要臉,林誘也打蛇隨棍上,邊走邊說:“那你得好好服侍我。”
夜風吹到麵頰,有些冷,但很舒爽。不遠處是停泊的船隻,橫了七八條,燈火隨著湖麵的波浪起伏不定。
許燎走在她背後兩三步:“你說,怎麼服侍,我考慮一下。”
林誘側頭,用那種成熟女性看小白臉的目光看她,從頭發絲掃到鞋底。許燎站姿隨性,被她盯得有點不自在,抬抬下頜:“你直說。”
林誘走近,拉著他的衣領,吹了口氣:“陪我睡覺吧,許少爺。”
許燎目光落在她臉上,不曾移開,唇角卻輕輕嗤聲:“你就這點出息了。”
“……”
林誘後退一步,說:“那你得天天給我做飯。”
“還有呢?”
“給我洗衣服。”
“嗯?”
“給我削水果,捏肩膀揉腿,端茶遞水,每天我下班你要在門口接著,說:‘老婆回來了,老婆辛苦了’。”
許燎唇勾著,聲音配合到完美:“嗯。了解。”
林誘想到什麼,客觀補充:“穿貓耳裝,或者不穿衣服。”
“……”許燎再修身養性,到這會兒,聽她瞎扯這一通也有些無語。沒人跟許少爺說過這種話,換個人估計直接殺頭。
但林誘暢想一番,隨即就跟親眼見了一樣,平日抿唇時的禦姐臉一崩,崩得開始掩住唇,笑得眼睛彎彎的。
許燎歎了聲氣。
逛的時間不長,天氣冷,催促著去訂的酒店。打開門暖氣撲了一臉,將渾身的潮濕陰冷驅散。林誘靠在許燎身上,走路拖拖拉拉的,跟喝醉了似的。
她脫身上的大衣,磨蹭到許燎的手臂,被勾著腰輕輕摟進了懷裡。
滾燙的呼吸落在耳畔,許燎聲音似乎粘連著,低啞不堪,又直抵耳膜:“我們練習一次先?”
林誘模糊回頭,被他堵住了唇,熱乎乎地吻著:“老婆回來了。”
他聲音破碎,噙著一片雪絮,吻至融化:“……老婆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