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玉茹和王姨娘談論過那個匪夷所思的夢境以後,王姨娘從沒再和玉茹提過,但她沒有一晚是能睡安穩的,死亡的恐懼感,護不住孩子的悲痛感無時無刻不在縈繞著她。
王姨娘坐在窗邊上,明亮的日光,把她原本就白皙的臉照的瑩白,她目光定定地看著遠方,但又好像什麼也沒看。
這麼多天來,一直有個問題困擾著她,按照武安伯對她的迷戀程度,其實不該把她發配到莊子上的,除非中間發生了什麼讓他身為一個男人,覺得不恥或是憤怒的事。
但王姨娘了解自己,哪怕被人下了藥,她的第一個反應隻會是把對方打暈,絕不會做出對不起伯府的事。
不是為了誰守著,隻是覺得太臟了。
而正院唯一可以達到目的的辦法,就隻有栽贓。
月姨娘進門時看見的就是眼前這番景象,她呆呆地看了半晌,一時忘了回神,隨後又自慚形穢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難怪伯爺喜歡王姨娘這麼多年都沒變過,她若是有王姨娘一半漂亮,何愁在後院立足。
王姨娘似有所覺,轉身目光撞進月姨娘的眼神裡,她笑了笑,似梨花盛開,
“你來了。”
“你知道我要來?”
月姨娘有些懵,她找到王姨娘這裡,一方麵是逼不得已,一方麵是受人之托。
想到那兩個人的計謀,她猛地縮了下瞳孔,低下頭,不敢再與王姨娘對視。
“不知道,猜的。”
“我猜你現在一定很緊張。”
王姨娘又笑,內室裡隻有她們兩人,她乾脆起身,親自給月姨娘倒了一盞茶,放到她手心時,觸手冰涼。
月姨娘抱緊茶盞,不顧還燙著,淺淺抿了一口,整個人才像是活過來一般。
她低著頭,聲音喃喃,
“我是很緊張,你......”
“你甘心嗎?”
王姨娘突然問她。
王姨娘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和月姨娘說悄悄話,她的聲音也很好聽,如風鈴作響。
但每一個字卻像一把尖刀,直直地插在月姨娘的心口。
“兒子是你的,你是給伯府留後的功臣,但是伯府是怎麼對待你的?我有時候覺得你很可憐,活得都
沒有我女兒的婢女有尊嚴......”
丁零當啷地一陣脆響。
——茶盞被摜到地上,滾燙的茶淋到了月姨娘的手指,原本就帶著傷痕的手背,頓時變得狼狽不堪。
月姨娘猛然間抬頭,抖著手,不知是被燙的還是氣的,她呼吸間胸口劇烈起伏著,就在王姨娘以為她要爆發時,竟咬牙一笑,
“抱、抱歉,把你的茶盞砸碎了......”
王姨娘眸色一深,有些意外,眼神看了看她的手指,隨即很平和地笑道,
“沒事,一個茶盞罷了。”
***
月姨娘從王姨娘院裡出來時,天色已經晚了,她剛出門,被冷風一吹,狠狠打了個哆嗦。
然而她現在還不能回自己院裡,必須去正院給林氏“侍疾”。
林氏的病其實隻是心病,有大姑娘幫著出謀劃策,她瞬間好了不少。
這幾天過去,林氏臉色早就恢複了,反倒月姨娘看著有些消瘦。
不過,根本就沒人關心,也就沒什麼人發現。
月姨娘抽抽鼻子,埋著頭,迎著夕陽往正院趕。
去晚了,林氏大發雷霆,可不是好頑的。
可是心頭的恨意,卻怎麼樣也消不下去。
起先月姨娘還慢慢走著,隨後加快步伐,到了後麵甚至開始跑了起來。
正值飯點,小徑兩邊來來往往不少丫鬟,她們提著食盒往各個院裡走,見月姨娘如此,早就見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