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祺和三公主四公主還在吵吵那壺桂花茶,一人一句明裡暗裡地損胤禟是個黑心眼,卻全然忘了追究元衿這裡的茶是從何而來。
舜安彥作為外人,被帶到這裡後一直站在門檻外。
四阿哥也沒有走進,和他差了兩步,但站在門檻內。
他看不見四阿哥的神情,但九阿哥和元衿之間的小動作他儘收眼底。
在看到九阿哥指向他時,他心頭涼了涼,突然意識到自己莫名被帶到這裡不是巧合。
元衿盯上他了!
但轉念一想,也不奇怪,他能懷疑元衿,元衿豈能不懷疑他。
且她在元家那種勾心鬥角的大家族長大,生生造就了多疑敏感的性格——這性格在元家是遺傳,不止元衿,連她同輩的兩個堂兄都是如此。
他退伍經商後,曾和她大堂兄打過兩回交道,也是個極其難纏的狠角色,且比元衿還多了絲陰狠。
舜安彥下意識地退了兩步,脫離元衿的可視範圍。
他不想被認出來。
他是欠元衿良多,也願意還債,但不想就此被元衿拿捏在手裡。
元衿這個人,或是說他們元家這群人,撕咬得太久,都是給根杠子就敢翹地球的性子。
他若是被拿住了,從此就和過去的周釗及身邊所有追過她的男同學一樣,隻能在她身邊鞍前馬後地順從她。
不不不,他會比周釗他們更慘,那些人好歹是追求者而已,若看開了還能逃走。
隻有他,因為作孽深重,會被元大小姐在額頭上刻上“元衿的奴隸”五個大字。
下輩子都休想洗刷乾淨。
舜安彥立在院外,吹著風冷靜自己的心緒,好不容易穩下來一點,又被人抓住了肩膀。
“我們先走。”
舜安彥應激地一跳,回頭看,卻是四阿哥。
四阿哥平靜地掃過了他一眼,淡淡地說:“愣著乾什麼?難道想進去坐坐?”
“不不,奴才和您走。”他退開半步比了個請的動作,“四阿哥先請。”
*
如此又平靜地過了半個多月,轉眼到了深秋時節,京城的天空已無南飛的鴻雁,天乾氣躁、涼風習習,所有人都穿上了厚重的披風。
四公主這日連暖手爐都帶上了,一進書房便豪氣地把暖手爐摜在元衿桌上。
“喏,快用著!彆再回去了!”
她還記得元衿這個小可憐風寒才好,去年前年也都是在這個時節退出書房養病的。
元衿接了過來,弱弱地朝四姐笑了笑。
一到降溫,她更能真切地感受到這具身子的虛弱,不過是兩三天的西北風刮了刮,她已經冷得瑟瑟發抖不敢在外走動。
“你這樣還能過生辰嗎?”
四公主知道內務府已在暢春園一角搭戲台子,預備在九月二十二元衿生日唱上兩出。
元衿連連搖頭,“不了不了。”她昨兒就和皇祖母撒過嬌,免了那一天的唱戲班子。
在穿來後她陪著太後聽過幾次戲,咿咿呀呀吵吵鬨鬨,若是為了熱鬨她還願意陪一陪,現在她光在風裡走都發抖,自然是不肯下場“營業”的。
“聽說你近日經常去福君廟?”
元衿點點頭,“去抄經,祈禱下我的身子能好點。”
“切,身子好是養出來的,還能求出來啊?”
元衿不想和四公主解釋,她去福君廟一是因為那個神童敏敏的字著實大氣,她實在喜歡忍不住去學,二是有些好奇那個能與鴻雁打成一片的小喇嘛。
三則是真心覺得自己命不好,得求求神佛高抬貴手。
這一年不到,車禍、穿越、生病輪番著折騰她,連想測測那個舜安彥是不是鄢洵也半道崩阻。
九阿哥說舜安彥自從上次之後有所警覺,如今和他們這些皇子都疏遠得很,一下課就收拾東西溜得飛快。
還有四哥也是,幾次三番靠近他,詢問他那日為何會搭上舜安彥。
九阿哥悄悄和元衿說,他不怕五哥發現他兩勾結,但就怕四哥問話,四哥問得再輕描淡寫,他回去都能一宿睡不著覺。
元衿又哪裡睡得著?
直恨得鄢洵那個狗東西牙癢癢,連夢裡都是飛刀紮他的情形。
這天下了課,她落在所有人最後等了一等。
按規矩,舜安彥他們這些伴讀在皇子公主走完後便可出來。
她就與青山靠在樹下,攏著已經溫涼的手爐等著書房大門。
不一會兒果見那個舜安彥飛快地從書房第一個蹦出來,她上前一步喊了聲:“舜安……”
那個“彥”字還沒喊出來,他人就消失了。
元衿嘴半張著,意識到這年頭討債的比欠債的難多了。
青山問:“公主,您是找?”
元衿跺跺腳,“算了算了,去福君廟吧。”
*
舜安彥躲在書房的拐角處,偷偷瞧見了元衿離開才長舒一口氣。
差一點被逮住了。
這半個月,他在書房過得提心吊膽,隻覺得四處都是元衿的同盟、元衿的奸細、元衿的爪牙。
這位大小姐真真厲害,把書房裡上至太子下至公主都收的服服帖帖,他甚至都摸不出她是什麼時候和九阿哥搭上的線,就是莫名能讓九阿哥幾次三番地想把他帶走。
和綁架人質一樣。
舜安彥都不用猜,隻要被抓去,那頭等著他的肯定是討債的元衿。
他合手拜了拜,祈禱自己不要有被刻字的那天。
直起腰板來剛要走出去,迎麵撞上了個不算熟悉但又挺熟悉的人。
四阿哥。
四阿哥還是那副淡漠模樣,書房的伴讀們私下聊起,都說四阿哥是最不好猜也最不好討好的人。
舜安彥曆史一般,隻知道四阿哥是未來的雍正、九王奪嫡的最終勝利者。
必然是有副九曲玲瓏心腸的人。
既知未來,他和這位阿哥相處時,便格外小心,即使不能討好他也絕不敢得罪他。
現在人在麵前,舜安彥立即拱手作揖:“奴才給四阿哥請安。”不同於穿來時,他如今請安跪安都熟練了起來。
四阿哥抬手示意他起來。
“舜安彥,你是五弟的伴讀,我和你沒怎麼說過話,是吧?”
舜安彥點點頭。
四阿哥又道:“走吧,和你聊聊天。”
舜安彥僵在原地,換來四阿哥剜他一眼。
“彆愣著不動了,就和你聊聊噶爾臧的事。”
四阿哥帶著他穿過後湖的一條堤壩,避開眾人沿著暢春園安靜不起眼的東牆慢慢走著。
“你那天打敗噶爾臧的事做的很好。”
“奴才隻是運氣好,不敢當您的誇獎。”
“運氣嗎?如果是運氣也算不錯了。”四阿哥頓了片刻後說,“好運氣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三公主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
舜安彥閉口不言,噶爾臧還不是額駙,但三公主是天生的公主,他如今的身份不適合置啄。
四阿哥瞧了他眼,笑了笑,“你倒是謹慎。”
“奴才隻是,不會說話。”
“何必和我裝腔,我看的明白,你是謹慎。”
四阿哥停在了一扇門前,回過身來瞧著舜安彥,明明是個還未張開的少年,氣勢卻如曆經詭譎的成人。
“可我有個問題。”
“四阿哥請問。”
“你如此謹慎的人,是怎麼開罪我五妹妹的?”
“什麼?”
舜安彥愣了愣,隻見四阿哥走上台階,推開了身後的那扇門。
一股濃重的藏香撲麵而來,裡麵清淨莊嚴、梵音陣陣。
四阿哥站在門口,點點舜安彥說:“這裡是福君廟,五妹妹每天這個時候都在裡麵抄經,你自己進去吧。”
“奴才不明白。”
“你沒不明白。”四阿哥走下台階回首朝他冷笑,“你要是不明白,這些日子逃什麼?”
舜安彥躊躇不前,“四阿哥,奴才……”
“彆讓我動手,你自己滾進去,該認錯認錯,該說清楚說清楚。”四阿哥似是憋著口惡氣,突然拉下了臉來嗬斥道,“等出來了,記得來找本阿哥稟報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我錯了,等下開個抽獎。
晚上再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