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1 / 2)

白雪漫漫,襯得那紅色的袈裟分外明顯。

車駛入東華門,元衿一直盯著車外跪著的人,可巴拜特穆爾始終沒有抬頭。

宮裡過年是有一整套的規矩的,元衿除了傳來的第一年被關在屋裡外,後來幾年都完整經曆過。

從一開始的活蹦亂跳見什麼都新鮮,到現在已經徹頭徹尾麻木,隻想回去安靜安靜。

其實主要原因隻有一條:他媽的禦膳房到底哪個廚子負責的宮中大宴,燒出來的菜簡直是纏了金子的草包,除了盤好看麵好看,哪哪吃一口都能讓人吐了!

今年就更難了,康熙三十五年的春節,元衿會把這一年刻在她的公主日記封麵上。

這年過得無趣、沉悶、嚴肅還帶著不安。

過去一直都在的,四哥、五哥和神童敏敏都不在,四哥和五哥被康熙一句去辦差了敷衍過去,神童敏敏除了東華門一麵再也無人敢提。

而舜安彥也不在,太後說佟老夫人來請安時透露,大孫子保護五阿哥出門辦差了。

元衿和四姐算了半天,懷疑五阿哥和舜安彥去漠西接受傷的蘇赫了,她們想去問一問,但這次上至太後下至乾清宮太監都上了一把鎖,堅決不透露給她們。

於是乎,元衿隻能很湊巧地在元宵那天“病”了,窩在寧壽宮哭哭啼啼,也不進屋在暖床上養著,就抱著花園裡的秋千迎風流淚。

四公主帶著小貓彥尋配合在旁邊哭得死去活來:“小元衿,四姐陪你去休息,這麼哭你怎麼受得了。”

元宵當日,康熙照例是要先來給太後請安的,這安還沒請,頭都沒磕一個,就扶著嫡母去了花園。

他最漂亮的公主抱著秋千繩子發呆,像一幅江南進貢的琉璃畫,晶瑩剔透、惹人憐愛。

這畫麵太後是半眼都看不得的,當即半蹲著摟住元衿連問怎麼了。

倒是康熙,吹胡子瞪眼揉了揉額頭,說:“皇額娘,您讓一讓,濟蘭,你扶著你皇祖母先回去。”

皇太後不明所以,倒是四公主反應快,半扶半拖地把老人家帶出了花園。

她們一走,康熙又把青山及趙進壽一乾宮人給遣到了外麵,還讓自己的貼身太監去搬把椅子來。

元衿看見那把上好的黃花梨交椅眯了眯眼睛,康熙順著她的眼神瞧過去,嗔怪地問:“怎麼,皇阿瑪現如今連個椅子都不配坐了?”

“哼。”元衿轉過頭去。

康熙伸手彈了下元衿的額頭,走到她身後大力地推了一把。

秋千高高晃起,先是嚇了元衿一跳,然後她忍不住笑出了聲。

清朝真的很無聊,連個自行車都沒有,秋千是她能獲得的最刺激的“飛行”。

迎風晃了一盞茶的時間,康熙拽住了秋千繩子,看著元衿不由自主流露出笑容的臉蛋說:“開心點了,能陪皇阿瑪走走了嗎?”

元衿搖頭,還是抱著秋千繩子,小嘴嘟著,像條氣鼓鼓的河。豚。

“彆鬨了,看看外麵。”康熙把女兒的腦袋掰過去,讓她瞧瞧外頭值守的侍衛班子,“看見沒,那是誰?”

元衿一亮,是舜安彥。

他如今是一等侍衛,應該排在禦前值守,隻是元衿從不知道他的班次,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的京城。

本來趴在旁邊的彥尋,這時候也“喵”得一聲竄了出去。

“今早都回來了,你五哥安頓好蘇赫,晚上就陪你到宮宴上掛燈籠。”康熙彎下腰來,“五公主,現在能起來陪你的皇阿瑪走走了嗎?”

元衿跳下秋千,裹上她的座山雕大氅跟在康熙身後。

康熙大手拍拍她肩膀,示意她跟上。

他走了幾步,踏至寧壽宮外的宮道往北走,他人高馬大健步如飛,元衿裹得厚腿又比他短,跟的極為吃力。

“快點啊。”

“皇阿瑪!”

“你又不是十歲,有本事回十歲,朕抱你走。”

元衿噗嗤一笑,小跑著上去勾住康熙的手臂,“女兒也不想長大,十歲才好,十歲時候生病皇阿瑪還能抱我回去,現在嘛……”

康熙當然記得,那是大報恩寺的時候,元衿在琉璃塔上暈了過去,他親手把孩子抱回了行宮,“那時候你是真病,現在呢,彆裝了,好著呢!”

元衿吐吐舌頭,“也不是裝的,病還是有的。”

“知道,皇阿瑪看過的病態多了,不缺你這一次,我們元衿是心病,隻是……”康熙拍拍元衿的手“你這心病到底是為了誰?你四哥五哥?還是那個喇嘛?又或者是舜安彥?”

他說話間,還斜眼往後打量了眼穿黃馬褂的舜安彥本人。

舜安彥繼續著他貓奴的本職,安慰著月餘沒見的作精喵本喵彥尋。

元衿暗中吐槽:康熙不愧是康熙,倒是把她看得明明白白。

可她也不是吃素的,對付過康熙這個皇家爹多次,套路熟練。

“皇阿瑪英明神武,猜猜看?”她一腳就把皮球踢了回去,還掛了彩頭,“要是猜對了,女兒今天乖乖去元宵宮宴,晚上還給您獻禮物!”

“朕不猜!猜對了你也不定乖,猜錯了你哭鼻子,你皇祖母還得怪朕。至於禮物,朕拿你一份,你的哥哥們能補你十份。”

那些年,從一隻風鈴開始到現在,康熙在元衿身上摔過的跟頭太多了。

“元衿,今兒能和皇阿瑪開誠布公一次嗎?”

元衿甩了康熙的手,“是您先讓人瞞我的!”

她連珠炮似得發問:“四哥呢?五哥呢?福君廟怎麼空了?舜安彥呢?蘇赫呢?這麼多事呢!”

元衿越想越氣,最後朝著康熙直跺腳。

“到底誰不和我開誠布公!”

康熙把元衿一把拽住,指指後頭已經在偷笑的舜安彥及一乾侍衛,讓她好好勾著自己走路,“彆在宮道當中鬨,皇阿瑪帶你去城樓上玩兒。”

他半拽半拉地帶著元衿登上神武門,紫禁城儘收眼底。

元衿從沒在這個角度看過紫禁城,即使是上輩子到故宮玩的時候,神武門城樓也不開放。

她撐著下巴,一點點望過去,水盈盈的眼睛裡都是新奇和興奮。

康熙看著她喃喃道:“剛剛還鬨不高興,看點風景又高興了,沒心沒肺的小東西。”

“我要是都記心裡,這兩天就氣得病弱早逝了。”

康熙再也忍不住,伸手打了下元衿的後腦勺,又龍爪手揪她耳朵,“你彆說舜安彥沒給你通過消息啊!”

“消息,什麼消息?”元衿裝傻。

“朕就算著怕你五哥忍不住給你透底,蘇赫一出事就把他和舜安彥踢出去辦差了,結果你猜怎麼著,你五哥走之前急的團團轉想再去疏峰一次,而那個舜安彥和沒事人樣收拾了東西就走。你敢說他沒和你通過氣?什麼事兒都沒告訴過你?”

得,鄢少爺這個豬隊友,元衿斜眼往遠處瞧,風裡的舜安彥明顯也聽到這句,捋著彥尋的動作都變得僵硬緩慢。

這人缺個北電中戲加急特訓班,元衿發誓,自己事後一定要給他好好補補課。

元衿遙望遠方,指著西邊打岔,“皇阿瑪,那是西華門嗎?我從來沒走過。”

“彆打岔,說,漠北的折子,舜安彥給你說了多少。”

元衿繼續往外看,“那裡是西苑嗎?南海子?”

“元衿,皇阿瑪警告你,這回不開誠布公,朕就把巴拜特穆爾送五台山,給舜安彥扔廣州,把你四哥放皇城刑部行走,再給你把五哥弄去熱河,至於你就寧壽宮後院待著,哪兒都彆去。”

“啊……”元衿呆滯狀。

康熙冷笑聲,“朕可是八歲就當皇帝的,說話絕對當真。”

這威脅管用極了,元衿立馬出賣隊友:“都說了。”

“嗬,狗東西,嘴巴跟沒長門牙一樣。”康熙呸了一聲,又問,“那佟家和漠北你選哪一個?”

本來被出賣的舜安彥還在翻白眼,但康熙的這一問,讓他心提到了嗓子眼。

而元衿隻是支著下巴,遙望那西華門,甚至更遠的地方。

北方的雪後天空都是澄淨的水藍色,暴雪襲擊過的紫禁城又是那樣熟悉的銀裝素裹,明黃琉璃瓦覆著冰碴和厚雪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在那後麵是燕山群山擋住了北方草原。

她久久地看著,遲遲沒有作答。

“不知道怎麼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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